假使高科技的進步,真能讓傑克成為自己、并且對自己就是卡麥隆這件事深信不疑,如此輕而易舉的無縫接軌他的人生,對卡麥隆來說,過去的自己算什麼?被制造出來負責延續的複制人,想到要以真實的身份過着虛假的人生,這難道不悲哀嗎?
古希臘神話中阿波羅掌管着音樂、醫藥、醫術、預言,祂既是光明之神也是文藝之神,同時祂也被視為是人類的保護神,在許多詩與畫中常常可見對祂的形象描寫、描繪,而祂的神鳥、也就是「天鵝」也因此常被用來當作是文藝的代稱。相傳天鵝平常不會唱歌,唯有在臨死前才會引頸長鳴,不同于平常的聒噪叫聲、高唱優美哀歌,正因為這是它一生中最後的一次吟唱,人們再沒機會聽見這凄美歌聲,于是「天鵝挽歌」便具有了「絕筆」、「絕唱」、「終曲」或是「告别之作」這樣的意義,在後來時常被後人用來形容詩人、音樂家等藝術家臨終前的一部傑作,或者是表演者的最後一次登台演出。此外,「天鵝挽歌」通常被認為不僅是最後、也是最佳傑作,例如奧地利著名作曲家舒伯特于臨終前創作、死後才出版,由十四首歌曲組成的歌曲集便被出版商取名為《天鵝挽歌》。
曾以《口吃男戀語》榮獲奧斯卡最佳實景短片殊榮的導演班傑明克裡利正以《天鵝挽歌》作為他首部劇情長片的片名,似乎是想借詞喻情、用這四個字來贊頌男主角卡麥隆透納在生命将逝之時,他那即使他明白自己将會獨自面對痛苦與死亡,也選擇不讓妻兒去承受失去他的悲傷的犧牲之舉,于是可以想見導演班傑明克裡利試圖把最後那一場卡麥隆與妻兒「告别」的戲拍的絕美動人,畢竟那是卡麥隆在曆經幾次抉擇與掙紮後,所做出來「用結束來延續愛」的決定,而确實這場戲也可能是《天鵝挽歌》裡最能感動觀衆的橋段,然而可惜的是前面的劇情太過拖沓、冗長且有些沉悶,導緻卡麥隆那份對妻兒的情感并不能被成功留到最後,觀衆自然也就難以被打動。
「他長得像我聽起來也像我,但我不曉得….」
《天鵝挽歌》就如許多同類型電影,将故事背景設定在近未來,以科技來探讨并思考生死以及生命。自從遭醫師史考特診斷出罹患絕症的卡麥隆,每天都在擔心着若他過世,那麼他的妻子帕琵與兒子柯瑞怎麼辦?尤其是帕琵才剛從失去胞兄安卓的傷痛中走出,看着她那段時間封閉自己的模樣,卡麥隆實在不忍心也不願再讓帕琵承受這些,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醫師史考特向他提出了一項名為「亞拉」的實驗,簡單的來說就是制造出一個卡麥隆的複制人(傑克),不僅單純是外表上的一模一樣,亞拉實驗更會花上一些時間将卡麥隆的所有、包含深處的記憶全部移轉複制到傑克身上,那種完完全全的複制程度更趨近于「再生」,意即卡麥隆未盡生命的延續。而在完成移轉後的前幾日裡他将會與傑克相處,待卡麥隆同意之後,傑克便會被消除在實驗室裡的記憶,成為「真正的」卡麥隆代替他回到家中,卡麥隆則将會在實驗室裡渡過往後餘生。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在衆目睽睽下與我的妻子說話?」
「她不是你的妻子!」
「好的我懂了,你無法忍受這個方式竟然行得通,這是真正的問題。」
當醫師史考特提出了實驗計劃,卻又讓卡麥隆陷入思考,到底這樣子做是正确的嗎?眼前的傑克既是卡麥隆也不是卡麥隆,他們是同一個人卻又不是同一個人,傑克能夠替自己繼續保護帕琵與柯瑞、能夠替自己繼續給他們愛,他知道這都不是假的,一切都因為亞拉實驗、因為科技技術而再生、成為無人知曉的真實,傑克會成為自己、成為卡麥隆,成為帕琵的丈夫、柯瑞的父親與他們生活,并且不會有人發現的,帕琵不會、柯瑞不會,就連已經成為卡麥隆的傑克也不會,沒有人會知道原本的卡麥隆其實早就不在了,所有人會把傑克當成卡麥隆、毫不懷疑的與他相處。既然一切都會像沒事般的繼續,那麼卡麥隆究竟在猶豫什麼?
他無法将參與亞拉實驗的事告訴帕琵,畢竟誰都沒辦法接受丈夫告訴自己「嘿,我快死了,但是别擔心接下來會有另一個卡麥隆與妳生活」,但卡麥隆不想對妻子有所隐瞞,他認為這是對她的一種欺騙,隻是如果本人(成為卡麥隆的傑克)與家人、好友都沒人知道卡麥隆被替換的事情,那還算是謊言嗎?對毫不知情的帕琵而言,這隻是隔天睜開眼丈夫依舊睡在她枕邊還在打呼的日常罷了,絕對不存在着欺不欺騙,所以對這項實驗僅剩的猶豫,或許來自于卡麥隆自己。假使高科技的進步,真能讓傑克成為自己、并且對自己就是卡麥隆這件事深信不疑,如此輕而易舉的無縫接軌他的人生,對卡麥隆來說,過去的自己算什麼?或者說他活到如今的人生又算什麼?當傑克離開了實驗室,這個世界就隻會承認他這一個卡麥隆存在,那「他」是誰?他仿佛被抹煞掉了,然吊詭的是,「事實上」卡麥隆卻「還活着」不是嗎?與其說卡麥隆不願看到妻子「成為」别人的妻子,也許他更害怕的是明明自己将要離開這世界、但這世界不會有人發現他即将離開,那種無法言喻的孤獨感令他卻步。
「你想過我的心情嗎?我在這裡醒來,等着你終止這個計劃,被告知我不是我。」
「因為你不是我!你不是我!」
《天鵝挽歌》要觀衆跟着卡麥隆來去思考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而這些問題都是相當耐人尋味的,問題沒有正解、将道德觀感抽除之後,直接抛出一道申論題給卡麥隆與觀衆-「你會怎麼做?」,比較有意思的是,導演班傑明克裡利不隻有從卡麥隆的角度去思考,他同時也試着透過被制造出來成為卡麥隆的傑克身上去探索生命的本質與價值。傑克可以給出與卡麥隆同樣的愛,可以做出和卡麥隆同樣的反應,可以想到和卡麥隆同樣的想法,他可以和卡麥隆一模一樣,然而在成為卡麥隆之前,他知道即将到來的全部通通都是屬于别人的人生,而他隻是被制造出來負責延續的複制人,想到要以真實的身份過着虛假的人生,這難道不悲哀嗎?他是卡麥隆卻也無法成為卡麥隆,到底傑克的生命意義是什麼?他和卡麥隆幾次的對話與後來的争執,都值得觀衆細細咀嚼。
導演班傑明克裡利讓卡麥隆不斷的、不斷的回想過去,從儲存在腦海裡的記憶片段裡去翻找出對帕琵和柯瑞的情感,利用對她們的情感來去對抗他自身對于孤獨的恐懼,讓他在最後做出把悲傷留給自己、讓妻兒繼續得到來自于他的愛的決定。坦白來說,《天鵝挽歌》對情感的描寫十分細膩,一人分飾兩角的馬赫夏拉阿裡也以精湛演技呈現出明明是同個人、卻有着兩種心思與想法的細微差異變化,與自己上演的對手戲非常精彩,完全就是影帝級的演出。
但真的就是可惜在于,《天鵝挽歌》其實并沒有多麼艱澀難懂,不論是理論還是科技方面都沒有再多的解釋,甚至于說電影裡對于議題的描述與刻畫也沒有想像中的深,基本上是有些依靠情感面在支撐,所以就感覺上《天鵝挽歌》沒有那麼必要性的發展成長片,然導演班傑明克裡利偏偏要把适合拍成短片的故事拉長成近兩小時,在沒有多少深度探讨、又把情感因片長拉長被稀釋掉的情況下,《天鵝挽歌》很難不成為一部煩悶的作品,看完可能也隻會記得「喔,馬赫夏拉阿裡真的很會演」的印象而已。文/Old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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