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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有精神疾病的親人走丢

健康 更新时间:2024-09-14 13:22:12

胡偉國

他是一名外科醫生,行醫30載,細心記錄着職業生涯來的點滴故事;

他是上海第六批援鄂醫療隊領隊,帶領百餘護士在抗疫一線與死神賽跑。

他是諸多醫學生口中的“胡爸爸”,用溫暖的心靈呵護着年輕一代;

他也是萬千病人眼中的“好醫生”,用人文關懷照亮他們的生命之路。

他的名字叫胡偉國,是上海交大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的副院長。

即日起,澎湃新聞将持續推出胡偉國的“行醫轶聞”。透過文字,或許可以更好地了解醫患關系,讀懂臨床醫生的真實一面。

第一個故事,從“拒收禮物”開始。

看病,又稱作求醫,意思是病人懇求醫生為其診治。因為一方因病痛而不得不“求”,需要另一方使出本領來“應”,有求才會有應,所以醫患關系實際上難以完全平等,也就出現病人向醫生“送禮”這個現象。

大多數病人出于對醫生救死扶傷的認可、信任、尊重和感激,會用禮物來表達自己的一份心意;也有一些病人出于對自己疾病的擔憂,希望用送禮的方式獲得更好的醫治和照顧。不管病人出于什麼動機,醫生到底該不該收受禮物?

目前的行醫準則明确規定:不應收取病人及家屬的任何禮物。然而在具體人文語境下,處理起來并不那麼容易和絕對,操作起來也不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因為醫生醫治的不是疾病,而是各種各樣有思想、有性格、有情緒、有執念的病人。

治病,也可以說是醫生和病人之間的一場心靈互動和情感交流,不隻是冷冰冰的手術刀和苦澀澀的藥片,不看時間、不顧場合的一刀切,隻會冷漠地切斷醫患之間傾心建立的相互信任和真摯情感。收與不收,這裡面有行規、有道德,但更有人文、有藝術、有學問。

患有精神疾病的親人走丢(我買了條當初拒收的領帶)1

胡偉國

行醫三十多年來,我對待病人送禮,有過三次刻骨銘心的經曆,随着“醫齡”的增長,我對這三次經曆也有了更深的反省和認識。任何準則、操守、規章、制度,在人性面前很難成為唯一的标準答案。

首先,我來分享下我最初行醫時的一次“拒”禮經曆。

1991年的9月,我從上海第二醫科大學(上海交大醫學院前身)醫學系畢業,被分配到位于瑞金二路的瑞金醫院工作。我跟從的第一位老師是瑞金外科老前輩鄭魁元醫生,他是一位特别有善心的老醫生,對病人的任何要求,總是有求必應、盡量滿足。病情複雜、罕見、疑難甚至危重的病人,他往往照單全收。對于已經無法手術的晚期腫瘤病人,他也願意收治,盡力減輕病患痛苦。

患有精神疾病的親人走丢(我買了條當初拒收的領帶)2

胡偉國(右一)與醫學生一同查房

我上崗後沒過幾天,鄭醫生就收進了一位晚期卵巢癌病人。這是一位非常漂亮的中年女性,67床,鵝蛋臉,丹鳳眼,肌膚雪白,目光和善,說話細聲細氣,一頭長波浪的秀發,有些與衆不同。

這位病人的原發病是婦科腫瘤,本來應該由婦産科收治,由于涉及腸道,請了外科專家來會診,她既沒有手術指征,也沒有進一步治療辦法,婦産科和外科都不願意收治這位毫無希望的病人,但是鄭醫生卻将她收入了我們病區。

當時,卵巢癌已經在她腹腔内廣泛轉移,壓迫腸管導緻了腸梗阻,同時惡性腫瘤浸潤腸壁,形成膿腫,造成腹壁潰破,大量腸液、膿液、糞液從腹部的傷口溢出。我是他的床位醫生,由于腹壁潰破後腸液、膿汁泛出的惡臭,我每天都需要屏住呼吸為她換藥,再與她交談和溝通。

她的床邊沒有家屬陪伴,孤零零的一個人,每天都盼望着我去為她換藥,盼望着我每天去查房和巡視,也盼望着能夠和我多說上幾句話,有時還會懇求我在下班前為她增加一次換藥。随着時間的推移,我也習慣了她身上的“異味”,不再介意去她床邊探視,為她換藥,和她交談,漸漸地,我發現她變得精神了很多,蒼白的臉上甚至泛出了些許紅光。

一天, 當我按慣例為67床病人換藥時,忽然聞到縷縷怡人的清香,床邊似乎不再有惡臭,我有些驚訝和好奇。看到我的這幅模樣,她顯得有些得意:“昨天,老同學為我在友誼商店買到了一瓶古龍香水,怎麼樣?好聞吧!”

一瞬間,我全明白了:這是一位多麼善解人意的病人啊!

為了“改善”我換藥時的感受,她不惜花大價錢去買來一瓶稀有的香水,要知道上世紀90年代初古龍香水還是一種少見又昂貴的奢侈品。從那天起,在我每次換藥之前,她都會毫不吝啬地在她潰破的傷口周圍塗抹香水。有了這份淡雅的香味,更因為她的這份善意,我為她換藥的頻率增加了,安慰她的話語也多了。炎熱的天氣裡,每次換藥都會讓我汗流浃背,卻忙得心甘情願。

然而,随着病情的迅速惡化,她看着日漸消瘦,整天癱倒在床上。有一天換藥之後,她輕聲對我說:“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真心感激你一個多月來對我不離不棄的耐心照料。我早就想送你一件禮物了,是與古龍香水一同在友誼商店買的,金利來領帶,墨綠色的,應該配得上你!”她一邊說,一邊艱難地側過身子,用顫抖的手在枕頭邊摸索。

領帶,在上世紀90年代初是一般男性買不起的“奢侈品”,往往會再出席重大活動時才會佩戴,因為佩戴的場合不多,那時常常會問别人借用一下。然而,剛剛從醫學院校畢業、受過長期傳統醫德教育的我,深深懂得不拿病人的任何禮物是醫生的職業底線。因此,我一下子變得驚慌失措,連聲拒絕道:“不不不,我不能拿你的任何東西!”

“收下吧,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謝謝你!”67床病人的話音微弱而緩慢,但是言辭真誠,态度懇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絕對不可能收你的禮物!”我再一次向她表明态度,理直氣壯,不留餘地,簡直有點冷酷無情。

“難道……難道你會拒絕一個快要死的人的心意?難道你非要讓我帶着遺憾離開人世嗎?”她的眼角滾落出一串淚珠,近乎哀求。

“話不是這麼說的。不管怎樣,我是絕不會收下你的禮物的!”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都不敢正眼看着她,不知道是為了表示我的決絕,還是為了避開她的目光。說完這番話,我急急忙忙地收起換藥包,飛也似地逃離她的病床,連固定紗布的橡皮膏都忘了拿。

那天下午,我沒有去正常巡視她的病房,因為那時内心非常害怕,她又會把領帶硬塞給我。

第二天上午,我來到67床病人旁邊,看到她有意背對着我,卻沒有聞到那股恬淡的古龍香水味,護士長攔住我低聲說道:“67床今天一早突然對我說,她不用再換藥了,你去勸勸她!”

“我可勸不了,拜托你請鄭醫生來查房吧!我馬上去手術室,前組手術缺個拉鈎的助手,我走了!”此時的我,沒有勇氣、更沒有底氣去面對她,于是找個借口溜之大吉。

第三天上午交班前,護士長對我說:“67床昨天走了。”

“自動出院了?”

“去世了!”

我的心中一怔,怅然若失。随後,内心慢慢地恢複了平靜,忙着去收治新入院的67床病人了。從此,那個病房裡再也沒有了古龍香水的味道。

斯人雖去,她的音容笑貌仍在我的腦海裡,從未被遺忘,反而變得越來越清晰。我時不時地會想起她,不是想起她的病症、她的氣質、她的古龍香水味,而是想起她去世前兩天留給我的最後那兩句話,想起她始終“刺激”着我的那副哀怨又無奈的眼神。然而,我心中那份莫名的職業道德感又會迅速讓我感到釋懷,我相信我沒有做錯!兩種不同心情,不斷轉換,翻來又覆去。

十五年之後,街上已經難得看到有人戴領帶了,金利來領帶也不再是“奢侈品”。偶爾有一天,我在瑞金二路一家小店的角落,不經意間看到一條墨綠色的金利來領帶,還是舊款的狹窄型那種,猛然間,腦海裡又閃現出67床病人想要送我金利來領帶時的神情。

我從未見過她想送我的那條領帶,隻知道牌子是金利來,顔色是墨綠的,款式和顔色盡管看着有些過時了,但我還是果然買下了這條有特殊記憶的領帶。

患有精神疾病的親人走丢(我買了條當初拒收的領帶)3

胡偉國自己購買的墨綠色金利來領帶

如今,二三十年過去了,67床病人還是會經常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每每夢見她那哀切失望的神情,我總會在第二天佩戴那條墨綠色的金利來領帶,因為我相信,天堂裡的她,會看到我戴上了那條墨綠色的金利來領帶,她滿臉怅惘的遺憾,終會化作欣慰的一笑。

(澎湃新聞記者 陳斯斯 整理)

患有精神疾病的親人走丢(我買了條當初拒收的領帶)4

本期資深編輯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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