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朋友圈看到影院經理跪求上片的視頻,還是挺唏噓的。
已經很久沒有一部院線電影能夠引發我們的興趣了。對很多朋友來說,上次走入電影院的記憶也幾近模糊。
大家開始擔心“電影會不會死”。
這種問題,當現實無解時,時間總會給出最好的回答。
從電影問世以來,電影和電影院,就成了一代代影迷心中難以割舍的情懷,關乎個體生命的小确幸,也關乎家國情懷的大抒寫。
去電影院與滿場觀衆一起看一部好電影的經曆是人生最美妙的時刻之一。
跟電影一樣,很多東西隻要關聯“情懷”二字,就總是有着不滅的生命力,在一代代人的記憶中鮮活湧動。
一首歌、一種味道、一個老地方,都可以裹挾進人生的某些瞬間,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刻擊中我們。
離開電影院的日子,《聲生不息》這樣的經典粵語歌綜藝在某種程度上完成了我們的情懷補位。
倒不是說情懷就一定是靈藥,到底還是要扒開情懷的糖衣,試試裡面的藥丸到底夠不夠給勁。
這節目本身是為了慶祝香港回歸25周年搞的,怎麼說呢,很多非常重要的詞曲唱作人都被消失了。XX正确高于一切,無法選擇,隻能接受。
幸而在歌迷的記憶裡,每一個旋律和音符,都在記憶中自有它們的去處,如此,港樂的生命便不會停止。
幾期追下來,什麼PK比賽之類的規則完全不在意,隻是聽,聽每首歌,看每個人的演繹。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樂壇,這些人聚齊就是半壁江山。
林子祥和葉倩文,有如金庸小說中的郭靖黃蓉夫婦,唱功一絕,創作力一流。他們隐匿江湖數十載,再出山,還是一劍封神。
七十幾歲的林子祥中氣十足站在台上唱《耀出千分光》,串燒《長路漫漫伴你闖》《男兒當自強》《蝶變》三首經典,氣壯雄渾,比不少年輕歌手的氣息更穩中氣更足。
香港歌手,敬業總是一流的。唱跳演藝,水平可以不行,但态度一定到位。
早年間劉德華被一路嘲笑唱功差,健身、跑步、運動,用盡各種辦法練氣息、練體能,唱功也是不斷打磨,再開演唱會的時候,嘲笑不攻自破。
香港藝人的吃苦耐勞真是有目共睹。相比之下,内地一些藝人就真顯得太悠哉了,唱跳創作一個拿不出手,也并不妨礙四處演唱,也并不能激發出自我磨砺的心境。
所以呢,再看節目裡的林子祥、葉倩文,不說歌曲本身,單從他們的演唱狀态上,就保有香港黃金時代藝人的堅韌實力,這是一種關乎香港精神的内在力量。
往那兒一站,就看清了香港那麼一片島土上為什麼能夠誕生這麼多璀璨明星。
他們有着一種奮發、吃苦,不惜力的港人精神。時時刻刻,立足自己的本職,“打好一份工”。這或許正是所謂粵語歌的平實底色所在。
就像是林子祥唱的《男兒當自強》,他一開口,如同一位長者前輩在自述過往。
道理呢,沒有多麼晦澀,娓娓道來,一句句“做個好漢子,熱血熱腸熱”,平實通俗,卻又把男兒立于世的氣概盡數說來,帶着平凡俗世的人間煙火,鼓舞人心。
粵語歌本身當然也是很迷人的。
我沒有趕上過八九十年代粵語歌的黃金期,那些經典的旋律更多來自後來從港片中獲取的記憶,《滄海一聲笑》《倩女幽魂》……
粵語歌裡藏着一整個江湖。以至于很多年後隻要看到武俠片,都忍不住在腦海中響起“滄海一聲笑”的BGM。
粵語更多元的聲調與音韻讓歌聲也變得尤為多變。
江湖的遼遠險峻在粵語中被細細勾勒。
既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也有嘈嘈切切錯雜彈的紛繁。
粵語歌中的江湖,縱酒高歌、豪情萬丈、金戈鐵馬,時常讓人惶惑,一座獅子山如何載得住萬馬千軍的武俠江湖、義膽忠肝。
粵語歌中的愛情,嗔癡喜怒、百轉千回、肝腸望斷,總是讓人好奇,維多利亞港緣何浸淫出香港兒女的悱恻癡纏、情意綿綿。
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在港樂中都被揉進旋律裡,唱得人意氣風發。
凡塵俗世,癡男怨女,也在此調中擁有了不被忘記的名字。
李玟說粵語歌如同有人在你耳邊講話,常常是唱出來與講出來的音調相似,親切而溫暖。或許也正是因此,那些百轉千回的柔腸,才在粵語裡被描摹得更加細微。
《喜帖街》《勇》《浮誇》……中生代粵語歌裡藏着我們這代人的青春。
陳奕迅、楊千嬅當然是粵語歌黃金餘晖中的星辰。
在節目裡,楊千嬅唱陳奕迅的歌,說他們是一起出來的歌手,會非常坦誠地交流演唱的技巧,甚至連某一個高低音的唱法也會互相提意見。
這是她口中香港樂壇的“傳承”與“相幫”,同代音樂人之間的師門情誼,讓港樂不僅關乎聽者青春,也傳遞着唱者情誼,兩相呼應下,顯得更為動人。
很多歌既有白話版也有粵語版,比如陳奕迅的《十年》和《明年今日》,《兄妹》和《歲月如歌》,同一個旋律,不同的填詞,普通話與粵語之間也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境與韻味。
《明年今日》裡寫:
“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運氣
到這日才發現
曾呼吸過空氣”
相應的,普通話版《十年》裡,這段歌詞是: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淚
不是為你而流
也為别人而流”
歌詞不同,意境相似,妙的是,先發行的粵語歌《明年今日》裡,假想着一對戀人分開六十年後的場景。而後火遍内地的普通話版《十年》裡,則是分手的戀人在此刻想象十年前與十年後。
語言是思維的外殼。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感慨那些填詞人思維的敏捷與通透。
在被拉長的時間中,情歌有了時空縱深,一開口便有了物是人非的唏噓之感。
無論是《明年今日》裡
“離開你六十年
但願能認得出你的子女
臨别亦聽得到你講再見”
還是《十年》裡
“隻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都在時間之中觸到了愛人的深情與脆弱。
金庸《書劍恩仇錄》裡寫過的“情深不壽”,不謀而合地成為了港樂情歌的精髓。遺憾、歎惋、深情、缱绻,小說言有盡而音律意無窮。
身處餘晖尚且有如此動人之作,真正的黃金年代更不遑多論。
在港樂的黃金時代裡,神仙打架幾乎是每次頒獎禮的保留項目。
譚詠麟與張國榮的“譚張争霸”,《千千阙歌》與《夕陽之歌》的“千夕”之争,“四大天王”的巅峰對決……
在娛樂主要靠電視報紙的年代,每一場神仙打架都如同華山論劍,可以霸榜數月之久。
赢了的當然高興,但絕不因此輕看對手。輸了的也會沮喪,可并不因此一蹶不振。
輸赢不過是黃金時代的樂壇調味劑,有噱頭,無高下。
1989年,陳慧娴《千千阙歌》與梅豔芳《夕陽之歌》争奪第7屆香港十大勁歌金曲,同曲不同詞的兩首歌同台競選。
一首是離愁别緒,一首是人生慨歎。縱使《千千阙歌》惜敗,但也毫不影響它的生命力。
在《聲生不息》的舞台上,這首《千千阙歌》也成為了全場大合唱曲目。
“一瞬間 太多東西要講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隻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大合唱是整個節目我私心最愛的環節。每次聽總會心潮澎湃,每次看都忍不住眼眶發熱。
每一個旋律,每一聲輕和,都仿佛是一個時代的召喚,糅合着個體記憶,裹挾着青春的力量奔湧而來。
節目有心讓女生唱男歌,男生唱女歌。第一場大合唱Beyond《海闊天空》,第二場合唱陳慧娴《千千阙歌》。
真是要命啊!
中國人的樂隊啟蒙中,或許有人愛The Beatles,有人愛滾石,再或是皇後樂隊、涅槃、林肯公園、齊柏林飛艇……
萬千樂隊中,Beyond是華語樂壇越不過去的那一支。
《大地》《長城》《真的愛你》《海闊天空》……
Beyond的歌詞裡藏着一種深厚的鄉土情懷,有着一種自發的尋根意識。而曲調與樂隊的演奏,更賦予了這種家園情愫以極為現代的音樂屬性。
音樂的生命力在詞曲演繹中曆久彌新。
緊湊的圓形小舞台上下,歌手和觀衆層層疊疊,氛圍一下子就回到了八九十年代“你我共唱”的“光明頂”。
大家沉醉在歌聲裡,任各自思緒順着音樂飄向遠方。
“仍然自由自我,仍然高唱我歌,走遍千裡”
突然之間,家駒的聲音闖入耳朵。
措不及防,不同地區的幾代音樂人之間隔着屏幕與生死,在同一時空下共唱了這首《海闊天空》。
淚點奇低如我,和不少朋友一樣,瞬間就紅了眼眶。
合唱的魅力大抵就在于此,如同《千千阙歌》裡唱的,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
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熱鬧的現場,喧嚣的共唱,縱使相聚總是短暫,也不妨礙大家盡情唱過一場。這就是相聚的意義啊!
在平凡的生活裡尋找熱鬧的節拍,在平淡的日常中咀嚼人生的滋味。
唱過,愛過,熱烈過。哭過,笑過,盡情過。
港樂,一如黃金時代的香港電影。“盡皆過火,盡皆癫狂”,初初以為精髓在“過火”與“癫狂”,年紀漸長,才明白,意蘊全在“盡皆”二字。
盡情歡歌,縱聲高唱;凡是過往,皆為序章。
和電影一樣,港樂不死,盡皆蓄力,叙寫新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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