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我站在那白牆外，台階上那塊空地上，搖頭晃腦唸着這首童謠時，還是一個6歲左右的孩子。父親早已上班去了。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裡。望着富春江江水，嘩嘩地向東流去，前面轉彎處，那富陽鹳山，那黑黝黝的山崗，多像一隻灰鹳的長頸，伸到江水中，在悄悄的飲水呀。

雖然是早晨八點左右，還是天色濛濛。下了幾天春雨，站在空地上，确實有點寒涼。我隻穿了件白色襯衣，一件深蘭色的土布衣服，清秀的小臉上，凍得兩頰痱紅。看那遠方，江水與天連成一體，一切都是灰蒙蒙，這有遠方的山崗上，那一條隐隐約約的白線般的天色，将江水與山麓，塗抹成一副淡淡的灰色油墨畫，一好美呀。

六歲左右的小孩懂什麼呀，這知道好看，唱着搖呀搖，搖到外婆橋的童謠。透出一點點喜悅，還高興着呢。下了一晚上的雨，大概有點累了，悄悄的停歇下來，天氣也漸漸地明亮起來。前面的江灘上，有一艘烏蓬船在梢公的吆喝中，慢慢地向岸上靠攏。一個梢公麻利地在江灘上那棵小樹上，紮上了船纜繩。搭上了一塊跳闆。船上走下了幾個乘客。有－個身影，越過了前面的乘客，跌跌撞撞地向我奔來，那身影有點兒熟悉，但我腦海裡是一片空白，竟然想不起是誰？唉，那時的我真不懂事。

咦，又在下雨了，那雨點一滴一滴掉在我的臉上。我仰頭一望，啊，是母親，是她在流淚。我是她的小寶貝呀，她把多日的掛念，化成了晶瑩的淚珠，掉在我的小臉上。媽媽，我興奮地叫了起來。母親把我抱了起來，吻了我的小臉蛋，用她的臉緊緊地貼在我的身上，她在顫抖，孩子。我多想你了。媽媽！我想你了，爸爸上班去了，這有我待在這裡，沒有人來理悉我，陪伴我，好孤獨呀。不知怎麼，天老爺也被感動了，那陽光從雲霧中，透了出來，照在我們身上，好溫暖呀。連牆邊的小花也裂嘴笑了，好美啊！

那天，天色已晚，爸爸下班回來，看到母親高興極了。我爸爸真英俊，一邊倒的黑發，前額上那劉海有點微卷，好像是一個小小的浪花。當然我母親也漂亮極了，大家閨秀，那一身的潔靜，文雅。那溫馨的眼光，讓我在她的溫暖的懷抱裡，再也不肯站了起來。母親輕輕地抱着我，輕輕地呤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在母親的呤唱中，我漸漸地閉上了雙眼，好像星光閃爍，我的心兒在一艘小船上，随水飄遊。那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那母親好聽的聲音，把我帶進了夢裡。帶到遙遠的地方。

我有外婆嗎，在我小小的心裡，總是在想看看我的外婆。呀，我的心是長在媽媽這裡呀，那天午後，春光明媚，母親高興地說，孩子走吧，我帶你去外婆家呀。外婆，我心裡暗暗地念叨，我要去見外婆去了。走在那時富陽小街上，那青石闆鋪成的道路上，我一蹦一跳地唱着，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請我吃年糕，糖蘸蘸，多好吃呀。穿過小巷，走過小橋，走在江堤上，江水嘩嘩地唱着歌，向遠方流去，小鳥在樹上婉轉地鳴叫，春風吹拂，多涼爽呀。母親快步走了上來，抓住了我的小手，她怕我摔跤呀。我多幸福呀。前面那村頭大柳樹下，一位老人在張望，看見我們，忙向我們走來。母親催促我，快喊外婆。我遲疑着。外婆多年輕呀，跟我媽媽一樣，短發，一雙秀麗的眼睛。紅樸樸的臉上帶着微笑。孩子，叫我外婆呀，我給你吃年糕呀。年糕，我不嘴饞，不要吃。由于家風之故。我走了上去，羞澀的叫了一聲外婆。喜得她一把抱起我，叭嗒，又是一個吻。羞得我，低下頭，臉色痱紅。我心裡明白，媽媽怕我傷心，要我認她的小姐妹，做我外婆。我悄悄地離開她們，走到大柳樹下，望着滔滔江水，心中說到，外婆你在哪裡呀。

那一天，年輕的外婆待我真好。用了兩隻雞蛋，燒了年糕。放了白糖，我拿了一隻小碗。自己勺了一隻雞蛋，幾塊年糕。把餘下的年糕雞蛋讓給母親吃。喜的媽媽直流淚。孩子真懂事。什麼懂事，爸爸媽媽多疼我呀，都把好吃的讓給我呀。言教不如身教，你們的榜樣好呀，至今也在教育我呀。

夕陽西下，外婆送我們到村頭，在大柳樹下，年輕的外婆，送了一夲小人書，是西遊記（火焰山）。讓我高興地跳了起來，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夲書呀，讓我認識了唐僧取經的故事，這些都深深的影響着我。回家的路上，我悄聲地唱道，搖呀搖，搖到外婆橋。回頭望，暮色中，那村邊的江灣，那樹下，揮手的外婆，那村裡袅袅炊煙。那綠色的田野，那藍藍的江水。讓我深深的留在記憶裡。外婆，富陽的年輕外婆，那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的歌謠，永存在我的心中。

寫于2022年1月26日早晨五點三十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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