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zhǔ)古城遺址申遺成功了!
一個古城遺址
究竟為什麼這麼重要?
這裡有你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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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良渚“文化”與“文明”之重
人們通常以為,中華文明的核心在中原。然而,5000年前,印象中“荒蠻”的南方,居然有一座龐大的遠古都會——“良渚”。
良渚遺址的發現
良渚反山王陵
攝影/潘勁草
一眠數千載,浙江杭州的良渚遺址被一個24歲的年輕人悄然喚醒。
1936年,浙江省立西湖博物館館員施昕更,基于對家鄉良渚鎮周邊遺迹遺物的“狂熾興趣”,“終日踯躅于田野阡陌之間”,埋頭作考古調查。從黑色有光陶片,到石器、黑陶等大量古物,在他“不以為苦”的探尋下,掩藏在良渚這片土地上的神秘面紗,被首次揭開。
☞良渚文明
“良渚文明”說起來比較抽象。按照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趙輝教授的解讀,“‘國家’是人類曆史發展到一定階段出現的社會組織,當然也是文明成就的一部分,從這一角度來說,‘文明’與‘國家’是同義詞”。
文明的标尺——冶金技術、文字與城市
在瑤山祭壇平整的頂部,通過挖溝填築的形式,做出了規則的“回”字形灰土框。每年春分、夏至、秋分、冬至這四個特殊的日子,太陽都會在祭壇固定的方位升起和落下,它有着“觀象台”的功能,是良渚先民懂得“觀象紀年” 的證據(攝影/潘勁草) 。
現代考古學是在西方成長起來的,考古界往往将城市、冶金技術與文字視作文明的标尺,如果某地具備了這三個要素,就表示已經誕生了文明與國家。
不過,世界各地文明的發展道路千差萬别,文明要素也不盡相同。在中國,要想準确找出文明的遺痕,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對“西方傳統”的文明指标加以調整。
冶金
說到冶金,世人首先想到的,大概非銅即鐵。良渚不像世界上其它文明古國那樣,早早誕生了青銅器,但宏闊的城池、高台上的宮室、等級森嚴的大墓……卻毫不遜于其他文明,而種類繁多、體量龐大、精美異常的良渚玉器,制作成本及難度,恐怕也可與青銅器媲美。
良渚先民營建莫角山宮殿複原場景
攝影/泓伊
文字
換句話說,原始的文字在良渚已經萌芽。施昕更通過科學發掘,在1937年、1938年發表的考古報告《遠古文化遺址試掘簡錄》《良渚——杭縣第二區黑陶文化遺址初步報告》中,公布了他發掘出土的5個陶器刻符,并認為這便是良渚的記号文字。上世紀70年代後,良渚文化分布區域内各遺址又陸續出土了數量不等的“記号文字”,它們主要以陶器為載體,少數則出現在石器上。有專家認為,這些刻畫符号已經處在原始文字發展的高級階段,“雖不能說就是中國文字的前身,但卻具備了文字特有的表意功能”。
良渚遺址分布
迄今為止,考古人員在環太湖流域共發現了600多處良渚文化遺址。圖中标記的是重要代表,根據良渚博物院展覽内容制作而成。從遺址類型、内涵、規模、出土玉器等級等方面來看,這些聚落可劃分成4個層級。從第一層級的良渚古城,到第四層級的廟前、桃園等遺址,居住人群的身份地位逐級下降,說明良渚時期社會分化已達到相當複雜的程度。
城市
英國劍橋大學考古學教授科林•倫福儒認為,中國的新石器時代是被遠遠低估的時代,良渚社會的複雜程度與階級制度,已達到了“國家”的标準。而良渚的發現,也對世界上長久以來有關早期文明、國家與複雜社會的傳統觀念,提出了質疑。作為“中國特色”的東方最早國家,良渚實至名歸,無愧是“實證中華5000多年文明史的聖地”。
☞良渚文化
“良渚文化”,以一組風格獨特的鼎、豆、壺、盤等陶器為代表,主要分布在浙江北部及江蘇南部、上海西部的太湖周邊地區。除浙江餘杭良渚遺址外,還有江蘇昆山趙陵山、江蘇武進寺墩、上海青浦福泉山等重要遺址,年代大緻在距今5300-4300年。
破爛的壇壇罐罐為什麼值得研究?
這就牽涉到考古學文化另一重要的内涵:“用以表示考古遺存中所觀察到的共同體。”
陶器是古人最主要的生活必需品,數量大,保存時間長。壇壇罐罐的制作和使用者是人,而那些制作并使用相似器物的人群之間,很可能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
嵌玉漆杯(局部)
浙江杭州良渚反山遺址“良渚王”大墓出土
供圖/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比如,當代世界的用餐方式大緻分成三種:東亞人用筷子,歐美人用刀叉,西亞、中亞等地則習慣用手。餐具就好比是陶器,相同用餐方式和用餐人群,就是“共同體”,彼此間的關系不言自明。
對于幾乎毫無文字記載的遠古時代,陶器是了解先民最直接的途徑。通過鼎、豆、壺、盤這些不起眼的“壇壇罐罐”,考古學家逐漸将太湖之濱星羅棋布的遺址聯系起來,勾勒出以良渚遺址為核心的共同體,并借助“良渚文化”這把鑰匙,一點點推開了塵封的曆史之門。
02
良渚“國”之重
良渚古城建成的時間約在5000年前
占地約 300 萬平方米
在世界同類遺址中極為罕見
堪稱“中華第1城”
這麼大的古國,如何統治?
良渚反山王陵出土冠狀玉器
攝影/荀耀陽
良渚以神權立國,神權與治權密不可分。良渚王集宗教信仰與世俗王權于一身,俨然後世的天子、皇帝。
良渚人費盡心思制作了琳琅滿目的玉器,卻并不像現代人那樣拿去佩戴、觀賞或把玩,而是用于象征神靈,号令子民。
代表王權象征的是一種叫“钺”的器物。在12号墓主人的身旁,即有一隻玉钺,17.9厘米長的钺身上,刻畫着包括神人獸面紋在内的精美的圖案,它既是殺伐征戰的利器,也象征現實世界的權力。
良渚古城出土玉牌飾
供圖/浙江文物考古研究所
除此以外,良渚有着衆星拱月的城市布局。良渚“王都”位于于餘杭區的良渚古城。太湖周圍其它較大的良渚文化聚落,則如同諸侯,規模更小的就是村莊。
“良渚王”控制了玉器的生産與使用,也即控制了政權的中樞,他将玉器分賜給“諸侯”,命令他們統治一方,并以同樣的信仰統一了他們的精神世界。信仰的力量,通過玉器上随處可見的神秘圖案,向八方傳遞,良渚可稱是“神王之國”。
03
良渚于華夏之重
良渚古城遺址内勞作的先民雕塑
攝影/朱關城
兩種文明模式——中原與“蠻夷”
公元前3000-前2500年,良渚、東北、海岱、江漢等遠離中原的“蠻夷”之地,都在長期的發展後演進出各自的早期文明:中心聚落、土築城池、高台宮室、大型墓葬、玉器、陶器、漆器……這些象征着财富、權勢與信仰,見證了人類由平等走向分化,社會由簡單趨于複雜的進程。按考古學家蘇秉琦先生的說法,這時的中國,文明如“滿天星鬥”,遍地開花。
但此時的中原卻是另一番面貌。不論是表征文明的大型城邑、墓葬,還是精美的玉、漆“奢侈品”,仿佛都與這裡無緣。由今晉、陝、甘、豫四省五千多處遺址組成的龐大的“共同體”——仰韶文化(距今7000-5000年),逐漸瓦解,分崩離析,各自為政,向外擴張的強勁勢頭也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四方勢力紛紛湧入,錯綜複雜。
良渚石塢水壩
攝影/泓伊
最早的中華文明,
真的是在中原誕生的嗎?
中原之外的良渚等“蠻夷”如此發達,
是不是要改寫中華文明的曆史?
有句俗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社會環境的差異,造就了中原與良渚不同的權力模式,也直接影響了他們未來的命運。
戰火雖給中原先民帶來了苦難,卻也推動權力不斷走向集中。要在四面受敵的環境中求生存,每個集團的首領不僅得有效地組織人員、調動物資,還需要準确判斷形勢,英勇作戰。他們在逐漸學會管理與協調的同時,也在加強對社會的控制。換言之,在鬥争中誕生的中原文明,從一開始就具有強烈的實用色彩。而崇尚王權、注重現實的政治傳統,也持續影響着中華文明的進程。
良渚古城遺址内的獨木舟雕塑
攝影/魏春
再來看江南。水鄉澤國自然條件優越,周圍的山川隔絕了勁敵,栖息在封閉而安甯的環境中,良渚先民得以迅速集聚起大量财富。首領相信這一切都是天地的恩賜,于是不惜耗費,舉全國之力,制造精美絕倫的玉器,祈求神靈的庇佑。良渚以神權立國的模式,大抵由此而來。然而,财富的過度集中,帶來了嚴重的階層分化,對信仰的狂熱,也消耗了過多的社會資源。一旦前所未有的災難突然降臨,僅僅依賴神權的秩序,難以應對巨大的現實危機,良渚的衰落就在所難免。
兩種文明模式的歸宿
大約在4300年前,盛極一時的良渚文明戛然而止,突然衰落、消亡,而動蕩不安的中原卻脫穎而出,誕生了最早的中央都城——二裡頭,它與夏朝關系密切。自此之後,曆商周至秦漢隋唐,中華文明的中心長期在中原。
但這并不是說,良渚古國的一切已經成為絕響。恰恰相反,他們創造的種種文化,給中華文明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美玉與禮制皆可為證。
圖片重現了滿載而歸的良渚先民,穿過城門走入城中的生活日常(攝影/泓伊)。
考古學家嚴文明先生将中華文明的誕生,高度概括為“多元一體”四個字。通過良渚與中原的聯系,我們可以管窺這一脈絡:
當中原歸于沉寂,良渚擔負起重任,率先發展出高度的文明;當中原再度崛起,良渚又為中華文明的誕生,貢獻了自己的力量。中華文明的演進,正是在各地、各種文明的相互作用下,螺旋式上升,絕非單純的直線式過程。
良渚的價值,不僅在于它是東亞最早的文明,而且在于它展示了“中國特色”的文明模式,更融入并勾勒了中華文明形成發展“多元一體”的壯闊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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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自
《中華遺産》
2019年六月刊
特别策劃
「良渚古國」
深入了解良渚文化——
參考資料:
朔知:《良渚文化的初步分析》
趙輝:《中國的史前基礎——再論以中原為中心的趨勢》
劉斌、王甯遠、陳明輝、朱葉菲:《良渚:神王之國》
撰文:毛智周
攝影:泓伊
微信編輯:w.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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