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肖玮不是我的閨蜜,我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情同姐妹。
她算不上很漂亮,但是身材極好,骨子裡透着性感和妩媚。當她娉娉婷婷朝你走來時,女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更何況男人。
所以,我站在她身邊,總是自慚形穢。
她卻故意完全忽視我的自卑,扯着我的白T恤說,「好身材要展示出來,包裹的這麼嚴實不熱啊?」
我将她送我的吊帶裙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看着鏡中一馬平川的自己,轉身将這抹清涼放進了衣櫃。
我可不想丢人。
她戳了一下我的額頭,在我耳邊悄聲說,「明天送你一件無鋼圈的黛安芬,保證你有料。」
我翻了她一個白眼,她卻笑嘻嘻地攬着我的肩,把我帶出了家。
傍晚的夜市永遠充滿了人間煙火。
我倆踩着涼拖,慢悠悠地走到一家燒烤攤前。
要了10個烤羊肉串,10個烤面筋,1個烤茄子,一盤炒螺蛳,還有一壺紮啤。
别看肖玮搖曳生姿、嬌嬌柔柔的淑女樣,其實那都不是她本來的面目,在我面前她就是大大咧咧、毫無形象的吃貨,當然我也是。
端起杯子,我倆碰了一下,她說,「我戀愛了。」
我疑惑,「你不是一直在戀着嗎?」
她垂下眸,「不是那個,是另一個。」
「啥?你腳踩兩條船?」我驚奇地大聲說,發現旁邊桌上的人扭頭朝我們這邊看,趕緊捂住嘴。
她瞪我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我追問。
在我的印象裡,有個小夥每天都會給她送花,好幾次,在她的出租屋裡,我都撞見過。
小夥個子不是很高,但很有精神,見過幾回都是西裝筆挺的。據她說,小夥自己開了一個科技公司。
「不是那個花神?」我調侃着,我一直以為他倆在一起了。
「不是」,肖玮眉頭蹙了蹙,「我不喜歡他。」
「那是誰能讓我們的大美女心動?」我繼續調侃。
肖玮挑了挑眉,「你見過。」
「我見過?」我努力地在腦海裡搜索我認識的為數不多的男性。
「别想了,是池非。」肖玮眼中有一抹羞澀。
「池非?」我腦中一個人的形象逐漸清晰。
他骨骼清瘦,留着藝術家似的長發,一副大大的眼鏡遮不住眼裡的滄桑。不愛說話,待人冷冷清清。
他經營着一個小小的手工藝作坊,離她的小店不遠,每天都會從她的門前走過,我也曾透過門簾看着他從她的門前走過。
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他那頭放蕩不羁的長發,而是他的腿。
他的一條腿是跛的。聽說是從娘胎裡帶來的疾病。
「是他?你了解他嗎?」我有點替她不值,畢竟他有殘疾。
肖玮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啤酒,笑道,「正在了解當中,不過,感覺還不錯。」
「我想我是愛上他了」,肖玮用牙簽戳着螺蛳肉往口裡送。
我咬了一口羊肉串,「這麼快就愛上了?早了吧?」
「你知道嗎?他的眼睛看着我的時候,我覺得那裡面有很多的故事。」肖玮幽幽地說着。
「他的身世其實也挺可憐的,出生就是殘疾,被他家人嫌棄,他媽又生了弟弟和妹妹,對他是不聞不問,真不知道他從小是怎麼長這麼大的。」肖玮的眼睛裡好似有一層水霧。
她接着說,「他現在自己租房子住,也不回家,從小沒人管,現在更沒人管了。」
「哦」,我有點後知後覺,「你不會是同情他吧?」
「怎麼可能,在我眼裡,他跟正常人沒有區别。」肖玮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你愛他什麼?」我還是疑惑。
「愛他什麼,我也不知道,我一看見他,我心就特别的柔軟。」肖玮一副陷進去的樣子。
「你那是母愛泛濫。」我打擊她。
「才不是,你沒談過戀愛,你不懂。」肖玮翻了我一個白眼。
好吧,我沒談過戀愛,我是沒實戰經驗,可我至少也看過數十本的言情小說好吧。
我咬了一口烤肉,唇齒間充斥着孜然的香味。
2、
肖玮是個好女孩,可她又是不幸的。
童年時父母就離異了,媽媽嫌棄爸爸窮,離開了那個本來溫馨的家。她和弟弟跟着父親,父親待姐弟倆很好,做最辛苦的工作供養着他們讀書。
但唯一缺點就是母親走後,父親染上了酗酒的壞習慣。喝完酒之後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打肖玮和弟弟。等清醒之後,又無比的後悔痛恨自己。就曾經因為酗酒,她父親把他自己的小指用刀切斷了,發誓再也不喝酒。
可酒真特麼是個好東西,碰了之後再多的痛再多的誓言瞬間就抛到了腦後。發酒瘋的父親發洩着所有的不甘和憤懑,再次把拳頭砸向了姐弟倆。姐弟倆相互抱着縮在屋角,驚恐、疼痛早已習以為常。
那時,我常常聽到隔壁院裡發出巨大的響聲,就知道肖玮和弟弟又遭殃了。在院子裡能聽到她父親的怒罵聲,夾雜着姐弟倆壓抑的哭聲。
我媽提着一根擀面棍風風火火地踹開她家的院門,指着她父親大罵,「肖繼海,你真不是個東西,喝點貓尿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看我不打死你。」說着拿擀面棍朝她爸身上打。
可喝醉酒的人你能跟他講道理麼?我媽把姐弟倆拉着來我家,看到他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我忍不住哭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啊,是親生的麼?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肖玮和弟弟是在我家度過的了,直到肖玮考上中專,離開了家。
肖玮學的是護理專業,畢業後她去醫院做了兩年的合同工,然後利用手頭攢下的錢,租了個小門面,賣些年輕人喜歡的精品飾物。
她口才好聲音又是軟軟糯糯的,推銷東西還是有一套的,所以小小的店鋪被她經營得有聲有色。
她說她要賺錢養弟弟,還要在這個城市買房,有房子就有了家。
十一點鐘的夜市正是人聲鼎沸時,到處熙熙攘攘。夏夜的涼風吹在身上,混着冰涼的啤酒入口,那真是一個舒爽。
我倆此時都有些微醺,對面的肖玮更是好看,本來就白皙的皮膚,此時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連吊帶下精緻的鎖骨都泛着紅暈。
看着這個嬌美的女孩,我真的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她已經很苦了,希望她的生活能照着她希望的那樣過下去。
可是,她遇到了池非。池非會是她的良人嗎?
3、
工作一度忙碌了起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幾乎天天加班,還有出不完的差,我和肖玮再見面時,已是四個月後。
那天,工作剛好告一段落。陽光已經從窗簾縫隙中射進來了,我還是不想起床,就想睡個天昏地暗,把這段時間缺的眠全部補回來。
這時,櫃子上的手機響了。我蒙着耳朵不想接,可鈴聲似乎在跟我作對,響個不停。
「誰啊,如果沒事打擾老娘睡覺,當心老娘劈死你」,我邊嘟囔着邊按下了接聽鍵。
那邊似乎遲疑了一下,沒說話。我睜大眼睛看看手機以為按錯了,「小玮,是你嗎?」
「你能來一下我這裡嗎?」肖玮的聲音跟往常不太一樣,恹恹的沒有精神。
「生病了?」
「沒,你來吧。」肖玮沒解釋。
挂了手機,拉開窗簾,滿室充滿了陽光。換着衣服我卻在想這小妞怎麼了,不像她啊,往常打來電話都是充滿了力量,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可我昨天給我媽打電話也沒聽說啊。
半個小時後,我敲響她的房門。
一身棉質睡裙,頭發蓬亂,面色蒼白,連嘴唇也沒有血色。這還是肖玮嗎?要知道,平時下個樓丢個垃圾她都會精心地打扮一下自己,可是今天這麼沒形象——
「出什麼事了?」我邊換拖鞋邊問。
她轉身窩在了沙發上,「我昨天去做了個手術。」
「啥?手術?!你得了什麼病?」我有點驚慌,拉着她的胳膊。
「沒什麼,就是流産手術,」她垂下眼簾,聲音輕輕地說。
我的耳邊仿佛聽到了一聲炸雷,「流産?!!」
「你别驚奇,你出差的這幾個月我已經做過一次了,」她淡淡地說。
「兩次了?!」真是一聲驚雷把我炸得腦袋都要開花了,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那他呢?他不管嗎?」我有點憤怒,「你昨天怎麼去的,他不在你身邊嗎?」
她攥着裙角,搖搖頭,「他不方便,婦産科有他媽媽的熟人。」
「靠,真是個人渣!」我罵道。
「你别罵他,他對我很好,他說他愛我。」肖玮這時候了還在為他辯解。
「這就是他對你的好?!一次兩次了,你的身體不是身體啊?」我使勁地戳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是不是腦子進水啊?」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疼他。」肖玮低低地說道。
「他心疼你了麼?」我質問,然後站起身,在小廚房裡轉了一圈,冰鍋冷竈的,心一下子就抽疼了。
這真是個傻姑娘。
走到門口,我穿上鞋。
「你要幹嘛去?」她楚楚可憐地望着我。
責備的話此時我已經說不出口了,「在家等着,我一會回來。」
拿起手機,我出了門。
我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一隻烏雞,順便又在藥店買了大棗、枸杞、黨參。
回到肖玮住處,翻出電炖鍋,把食材洗淨炖上。
肖玮倚着廚房門看着我忙個不停,「還是你對我最好」,我聽出她的聲音裡有些哽咽。
擦幹淨手,我轉身擁抱住她,「你也要對自己好點。」
她趴在我的肩頭,我感覺到她在顫抖,我拍了拍她的背,「不哭,對眼睛不好。」
「以前聽我媽說過小月子也要照顧好自己,要不以後會落下病根就麻煩了。你這半個月不要碰冷水、不要吃冷飲、不要把窗戶開這麼大吹風、不要吃辛辣的、不要吃烤串、不要總是哭......」
我在她耳邊不停地絮叨,她不停地抽泣,我半個肩頭都濕了,我的心也很痛,她從小沒有媽媽,這些誰會告訴她啊?又有誰能告訴她如何避免受到傷害啊?
「答應我,這段時間不要去找他了。」我的語氣沉沉。
「好。」她點頭。但我卻不信。
從小一起長大,我太了解肖玮了。她就是一根筋,一旦她認準了,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會義無反顧。
池非注定不是她命中的那個人,他傷害她太深。
連着十天,我下了班之後都會來照顧肖玮。我換着花樣給她做吃的,用我從度娘中查到的一些食譜給她調理身體。第一次我不知道沒能幫她,這次我不能不幫她,她于我來說,就像是親人一樣的存在。
等她好的差不多了,我又接到了出差的命令。這一去又是幾個月,我和肖玮隻能通過電話聯系,我隐隐感覺肖玮和池非又在一起了。
她為池非付出了這麼多,池非當真是愛她嗎?
4、
半年後的某天夜裡,我在出差城市的酒店裡疲憊地倒頭就睡。剛做完項目,太累了,連衣服都沒換,進了酒店房間,踢了高跟鞋,就跌進了柔軟的大床。
半夜,一陣手機鈴聲在寂靜的夜裡猝然響起,我吓了一大跳,抓過手機一看是肖玮。
「怎麼了?」我接通。
「姐......」一陣哭聲。
「你這是怎麼了,小玮?」我擔心地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我跟他分手了......嗚嗚......他不願意跟我......結婚......」,手機那端的肖玮泣不成聲。
但我還是聽明白了。
「小玮......你不要難過」,我安慰道,「現在很晚了,你先睡一覺,明天醒來還是那個美美的小玮,好嗎?」
肖玮抽泣着說,「好。」
放下手機,我卻睡不着了。
沒想到,池非最終還是辜負了肖玮的一片深情。
還記得第一次,在肖玮的店裡見到池非的時候,我的第一印象是這個神情寡淡略帶滄桑和成熟的男人深不可測,不是她能駕馭的了的。
可能是因為殘疾的緣故,池非給我的印象是不容易接近,總是拒人千裡之外,強烈的自尊掩飾着他心底的那一點點自卑。
唯獨他看着肖玮的眼中有溫柔和寵溺。
肖玮是個很早熟的女孩。童年父母的離異使她早早就嘗盡了人間冷暖,看透了人情世故。
而池非的殘疾曾一度遭人白眼,被人嫌棄。他頂着嘲笑的目光努力的生存着,醉心于手工藝制作,無視别人看他的眼神。
陷入愛情裡的少女一度不可自拔,幸福總是洋溢在她的唇角眉梢,就像是得到了棒棒糖的小女孩,心都是甜蜜的。
她似乎更愛他一些,她想讀懂他眼裡的滄桑,想撫平他皺着的眉頭。盡管他比她大了将近十歲,但這不妨礙她那顆愛他的心。她用少女的情懷逐漸軟化了他那顆始終保持着自尊的驕傲頭顱。
有着相似經曆的兩個人能更懂彼此,而彼此更需要這種溫暖和依靠。
既然相愛,結婚不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嗎?
5、
第二天,工作處理完之後,我搭乘晚上的航班回去了。
敲開肖玮的房門,她看我風塵仆仆地拖着行李箱,本就紅腫的眼睛又開始落淚了。
喝了一大口她端給我的水,我靠在沙發上,「說說吧,他怎麼你了?」
「我跟他提結婚的事,他發火了......然後,然後他跟我說,他不願意結婚......不想受到婚姻的束縛......」
肖玮的肩一聳一聳的,我遞給她紙巾,「他是......不婚主義?」
「也許吧」,肖玮輕聲說。
我把杯子重重地放在面前的茶幾上,然後站起來,在客廳裡暴走。
「狗屁的不婚,他明顯就是不想承擔責任。兩個孩子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他但凡想為你承擔責任,想珍惜你,就不會讓你把孩子做了,他就是不想給自己制造麻煩,所以才一次次的這樣傷害你,你還看不清他嗎?
他就是利用你愛他,把你掌控在他手中玩得團團轉,可你能玩得起嗎?」
那夜,肖玮哭得很傷心。我倆直到天邊出現亮光時,才昏昏沉沉睡去。夢中我似乎還聽見她在抽泣。
好女孩啊,這種男人真的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多啊。你一旦陷進去,必将萬劫不複,現在不是已經痛徹心扉了嗎?
我知道,從小缺少愛和溫暖的肖玮隻是渴望有一個家,渴望有一個可以給她安全感的屬于她和他的家。
可是他從一開始就注定要讓她失望了。不婚主義的他根本無法給她一個承諾。
他清楚他不僅僅身體是殘疾的,連心靈也是殘疾的。他不想承擔太多,隻是貪戀她年輕的身體,卻無法給她一個她想要的家。
18個月後,我親自把肖玮送上了裝扮一新的花車。
最終,她做了那個每天給她送花的小夥的新娘,隻因他願意給她一個家。雖然她不愛他。
但是又能怎樣?愛的人不愛你,你愛的如此辛苦如此委屈求全卻還是得不到他的愛。愛你的人,你卻不愛,他也願意把你捧在手心裡,呵護你,隻因他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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