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趙雲瀾不喜歡這樣的女人，男人也一樣，與其說不喜歡，不如說是打從心底的惡心和厭惡，所以趙雲瀾捏住糖柄，像個流氓一樣猥瑣地說：“看來宛洪小姐見多識觀嘛，這樣都不怕……”

說到這，宛洪突然識趣，停止了靠近，因為她聽明白了趙雲瀾的話，意思是：你最好小心點，你已經被我盯上了！

趙雲瀾依舊平易近人地痞笑着，仿佛并不把宛洪當回說事兒。“叩叩”敲門聲響起，趙雲瀾看向門口，說了句“請進”。

一個戴着手表的手腕握着門把手，打開了門，一副令趙雲瀾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趙雲瀾的視線範圍内。

“抱歉，打擾了。”沈巍微笑着，微彎眼角，一進門看向趙雲瀾的眼神一時顯出驚訝，又壓了下去，絲毫不讓人看出來。

旁邊的宛洪看見沈巍，本來指向趙雲瀾的目标又指回沈巍——笑話，沈教授可是龍城裡最年輕的教授，多博學又英俊潇灑，她追了他好久，這才是她的獵物呢~

“哦，沒事，我在問目擊證人呢。”趙雲瀾從辦公椅上站起來，看見斯文的沈巍有些措不及防，但立馬就反應過來，笑着說，“沈教授大駕光臨來這裡做什麼？我記得沒錯的話，警方應該已經封鎖了這裡。”

“實不相瞞，我是這次案件三個目擊證人和受害者的老師。我一聽這次的案件裡有我的學生，我很擔心，就想來看能不能幫到什麼忙。”沈巍走近她們，“我幫過這裡的一個安保頭頭的兒子，他認識我，知道我不是壞人，就放我進來了，如果帶來了什麼麻煩的話……”

“不不，沒什麼，能有什麼麻煩啊，呵。”趙雲瀾笑得更燦爛，含着糖的嘴巴露出幾顆牙來，“既然沈教授是她們的老師，那麼沈教授就一定很了解她們。”

趙雲瀾對着沈巍身後的女孩們笑着，手插進牛仔褲兜：“這樣吧，我呢，和你們的沈教授談一談你們的在校情況，你們的事兒我已經大緻地了解了。”趙雲瀾說着抽出手，在兜裡找了三張名片，遞給她們，“諾，這是我們處的座機電話，如果想到了什麼可以幫我們調查的事，就來找我們吧。行了，問完了，走吧。”

宛洪是個心機女，才剛剛見到沈巍就要走，這心裡肯定不願意的啊，但是沒法，趙雲瀾是公安的人，看樣子很厲害，也隻得作罷，戀戀不舍地回眼看了一眼沈教授，希望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卻看到，沈教授完全沒注意到她！ 宛洪識時務，但是沈教授這塊大肥肉宛洪不想放棄。這次的案件肯定會大費周章，下一次再看見空閑的沈巍又不知什麼時候。于是她等李茜和向梅每出去了，便折回，笑盈盈地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沈巍，沈巍回頭看她，她說：“沈老師，這是我的電話号，如果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吧~”還擠出一個自認為美麗的笑。

趙雲瀾會看人，單從一個人的語言、打扮就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剛才和宛洪接觸不久，就知道宛洪的人為，又看宛洪笑着給沈教授的名片，心裡更不喜歡這個女人了。

他雖然嘴裡笑着，但是心裡髒罵：“***，這女的真煩，勾引人勾引到這兒來了！”又看着沈巍，“這美人不會真接住吧，喜歡這種貨色？”不愧為面上君子，心裡罵人祖宗的人才！ 誰知道沈巍還就真接住了，面帶微笑：“謝謝了，請走吧。”他握着名片，那種“君子端方”的樣子，縱使宛洪再厚臉皮也該知道走了。

趙雲瀾叼着棒棒糖，撇起嘴，帶着一種不知道什麼的感覺說：“沈教授喜歡這樣的？”

“不，”沈教授扶了扶無框眼鏡，颔首微笑，頗有一番‘端正君子’的氣質，“隻是如果女孩子給了什麼東西，不接住的話，有失禮貌。”

“哦——”趙雲瀾捏着糖柄，“沒想到沈教授這麼君子啊，啧啧，要是誰家好姑娘能找到這樣的老公，也不知道是不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分呐——”

他那話很有深意，但細說又說不出個幾分寓意，但這話很成功的讓低眉的沈巍耳朵尖兒紅了幾分，臉也微燙了起來。

趙雲瀾注意到了沈巍的不對勁，眉尖兒一挑，一肚子的壞水兒，“好吧，既然沈教授是她們四人的老師，那麼沈教授就一定很了解她們的脾性，來，說說吧。”趙雲瀾坐回辦公椅上，繼續腿搭在桌子上，一股閑勁兒地躺在靠背，好似這是他家，他想怎樣就怎樣一般。

沈巍面對着他，教科書夾在身側，低眼着，像個在彈古筝的文雅君子，又像在回想着不緊不慢地說：“宛洪是個愛争強好鬥的孩子，喜歡打扮，性格成熟，成績不算好，經常逃課，貌似喜歡厮混一些社會上不好的人，我也教育過她，我不常見她，所以不是很了解；向梅每喜歡玩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像是看星座，看手相之類，我經常在課上看她在偷看恐怖小說，也許很信鬼神，我也常常在上課時提醒她注意上課規矩；李茜和王繪是一對不離不棄的好朋友，應該是從小到大的好友，我無意聽學生說的。很多時候她們一塊兒做事、談話、嬉戲玩耍，王繪很膽小，李茜又很勇敢，喜歡保護弱小，所以成為好朋友也不足為奇。”

“呵，看不出啊，作為一個大學老師，沈教授這麼了解自己的學生，看來平時很關心學生啊。” 趙雲瀾勾起嘴角，手裡舉着棒棒糖糖柄，糖已經吃完了，便一扔，準确地扔進了不近的垃圾桶，手伸進衣服兜裡低頭準備再拿一個時，沈教授突然說了一句：“趙處長這樣一直吃糖的話，對牙齒不好，對身體也不好，所以還是少吃一些為妙。”

趙雲瀾擡頭起身，走到沈巍身邊：“哎呀，想不到沈教授這麼為他人着想啊，真是會關心人啊。”話一頓，手擡起搭在沈巍的肩膀上，正臉看着沈巍的側臉，因為他們的身高差不多，所以趙雲瀾說話時，嘴剛好在沈巍的臉旁，又笑，“啧啧，心真好。”

趙雲瀾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楚地看清沈巍耳朵尖兒上的軟毛，細細的，不仔細還看不出來，目光往前移一點，就看見了沈巍的無框眼鏡，以及在正面被眼鏡遮擋住了的眼睛。他是在側面，又很近，所以他能清晰地看見，沈巍的雙眼皮很大，雙眼皮的弧度彎得剛剛好，就像是上帝在創造這個人的時候，很用心地去畫出來似的連眼皮也不放過。這會兒低着頭的沈巍顯得眉清目秀，不是一般的好看！上次的時候是乍一看的，沒看清楚，但這一次的仔細打量，才發現了沈巍的賞心悅目。

他的眼白很透徹，沒有血絲，瞳孔深邃放大，像布娃娃的眼睛，幽黑的，很吸引人。沈巍的眼睫毛很長，又密又濃又黑，是個地地道道的睫毛精——趙雲瀾心底突然萌生出一個邪惡的念頭，要是把手放在沈巍的眼前，那撲閃撲閃的眼睫毛會不會像把小黑扇，弄癢他的手心？ 趙雲瀾那顆沒節操的心輕輕地癢了一下。

趙雲瀾能感覺得到，沈巍肩膀上的衣服上的襯衫是涼的，就像之前碰過他的手一樣，但是他的脖子和耳朵卻是紅紅的，趙雲瀾沒挨着，能知道那一定是滾熱的——真是奇怪的人。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算個“同”，隻能說審美範圍比一般人寬廣了一些，也比一般人更不要臉一些——好看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都能引起他的興趣，沈老師這麼一個對他胃口的類型，趙雲瀾心思不可避免地左右浮動了片刻。

是直接下手，還是放過？ 沈巍是個一看就讓人覺得“他很認真”的人。趙雲瀾非常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工作非主流不說，每天還有沒完沒了的應酬等着他，在外面人模人樣，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可謂是開名車，住狗窩。他不是什麼能沉下心來，好好經營一段感情的良配，找個小幺蛾子無牽無挂地玩玩也就算了，估計許不起人家天長地久。最好少去招惹這種良家的好人，不過…… 沈巍看起來好像對自己有點意思，這讓趙雲瀾的那顆猥瑣的心又快速跳動了幾下。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趙雲瀾說話的熱氣碰到了沈巍的臉還是耳朵，總之，在趙雲瀾說完的瞬間，沈巍本來就微紅的臉，更紅了，脖子也熱紅熱紅的，整個耳朵滾燙，臉上也透出粉來，同時，往一旁一退，保持了一個說話不遠也不近的距離，趙雲瀾搭在他肩上的手臂也滑落。

看見沈巍這個樣子，趙雲瀾心裡一陣壞笑，臉上笑出褶子并讓人心肌梗塞的表情又來了：“好吧，不吃就以後少吃喽，呵呵。”

沈巍臉紅地用手做錘狀放在嘴前咳嗽了一下，又推了推眼鏡，語速比之前稍快說：“趙處長，我所知道的已經說完了……”沈巍放下手，拿出一張豔紅色的名片，遞在趙雲瀾身前，碰了碰他的手臂，趙雲瀾擡頭看他，“這是宛洪給我的名片，我用不着，既然她是目擊證人，那對于趙處長就一定很有用，給。”

“嗯好，謝謝。”趙雲瀾擡手去接，順便揩油一樣，手指碰了一下沈巍的冰涼指尖兒，沈巍見狀馬上就紅着臉放下手，準備轉身就要走，“沈教授這就要走了？”

沈巍回過頭，顯出趙雲瀾覺得很假、又過于禮貌的笑：“對啊，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完成了，沒我的事了，就走了。”

“等一下。”趙雲瀾走上前去，手揣進兜裡，掏出三根棒棒糖，遞到沈巍前面，“我身上也沒有别的東西，這算是我之前撞到了沈教授的賠禮，收下吧。”

沈巍眼睛微睜大，一愣神，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話，愣了一下，再次恢複那個笑容：“呃……不……”

“你就收下吧！”不等沈巍說完，趙雲瀾自作主張地，把三根棒棒糖塞進了沈巍的手裡，似乎還在手将要離開時，再輕輕摸了一下沈巍的手背。

沈巍低下頭，臉更紅了，要滴血的樣子，輕輕說了句“謝謝”，就慌忙離開了辦公室。

這樣子看得趙雲瀾又壞笑。

第七章

沈巍用力抓着棒棒糖出了校長室，走到樓層拐角，确認四處沒有一個人，才慢慢放松手上的勁兒，緩緩打開手掌，三顆棒棒糖靜靜地躺在手心裡，沈巍眼中盡是說不盡的溫柔和貪戀。

他又握住那三顆糖，緊緊貼在胸前，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好像要把糖塞進胸膛才方休。 另一隻空的手擡起輕輕撫上脖子上用黑色繩子連起挂着的一顆琥珀色的珠子，裡面好像有一團火種，微弱，渺小，但又富有生命力，好似會一直燃下去，顯出流光溢彩的顔色。

那種火團不像是這世上任何人所能仿造出來的，他珍惜得似乎它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巨大财富一般。

沈巍揉捏那顆珠子，隻有他知道這是什麼。

萬年前的那一幕，依然曆曆在目，沈巍埋下頭，解下繩子，閉着眼把它緊緊揣在懷裡，手卻勁都不敢用，生怕把它捏碎，就好像過了好久才相見的戀人那樣揣着，好一會兒都不願意放開。

沈巍重新挂起黑色項鍊，攤手看另一隻手上的棒棒糖，用鼻子極深地吸了一口氣，濃厚的水果糖味和淡淡的古龍香水在沈巍的腦力飄蕩，攪亂了沈巍的心思。

沈巍沉思了良久，好像回想起了某些事，然後笑了，有自嘲的意味，也有甜蜜的感覺。

沈巍把糖塞進口袋，似在戀戀不舍什麼，往之前過來的路回眸一眼，又像是狠心壓了壓心中的不舍，徑直走了。回到特調處，趙雲瀾躺在沙發上左右打量着沈巍轉手給他的宛洪的名片，他眼神裡看不出精神，看起來精神倦倦的，誰是都能歇菜的那種，但是隻有趙雲瀾自個兒知道，他是在回味靠近沈教授時，從沈教授身上散發出的味道。

那種味道讓人不由自主地向往，有一股子吸引力兒，卻好像又有一絲的危險，但是那種神秘感一直纏繞着趙雲瀾那根粗粗的腦神經，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乍一看他，就像一個猥瑣大叔在思想龌龊地意淫着，逐漸蛻變成一個變态**！

突然，他把名片放到鼻子下，剛一聞，鼻子裡就鑽進一股厚得不能再厚的刺鼻香水兒味兒。 這一聞不得了，弄得趙雲瀾鼻子一瘙癢。“阿嚏！阿嚏！……”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趙雲瀾覺得肺都要打出來了，頓時清醒了不少，不過是打噴嚏打醒的。

“靠！*****！”趙雲瀾惡罵着，趕緊拿遠了名片，“往自己身上噴些刺鼻的惡心香水兒，還朝名片上噴，腦子裡進漿糊了吧！”他罵罵咧咧的聲音，整個特調處的人都差不多聽見了。

一旁忙着低頭看手機祝紅擡起頭，眼裡浮出一絲鄙視，又埋頭繼續看手機，開口：“趙雲瀾，你的案子破了嗎？就知道看些女人的東西！”

“我這不就是在破案子嘛！”趙雲瀾把那張紅色破名片摔在桌子上，“諾，這就是其中一個目擊證人的名片。而且一張破名片，還噴香水，噴就噴了，偏偏還是那種刺鼻的，這女人沒長鼻子嗎？這麼難聞的味道是連屁都……”

“行了行了，别說了。”祝紅打斷了趙雲瀾粗口成髒，“案子有突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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