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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過盡我自悠然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2-25 23:45:31

  首全文為:“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一作望)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還(一作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宋刻遞修本《陶淵明集》卷三《飲酒·其五》)。

  “悠然見南山”,《文選》卷三十“雜詩下”、《藝文類聚》卷六五“産業部上· 園”均引作“悠然望南山”。自蘇轼提出“望南山”為“見南山”之誤以來,圍繞“望/見”這一處異文,曆代學者争論不休,迄無定解。“望”“見”在中古時代的典籍裡多有互通混用的情形,如劉桢《贈徐幹》“步出北寺門,遙望西苑園”,《初學記》卷十一“職官部上·中書侍郎第十”引作“遙見西苑園”;謝朓《暫使下都夜發新林至京邑贈西府同僚詩》“引領見京室”,《藝文類聚》卷三一“人部十五·贈答”引作“引領望京邑”等。在六朝隋唐人看來,二字似無明顯的優劣之分。

千帆過盡我自悠然(也談悠然見南山)1

  “南山”之争

  “悠然見南山”的“南山”,學界主要有“廬山”“南山四皓”“壽考的象征”“終南山”(揚雄)等不同觀點。

  丁福保《陶淵明詩箋注》認為“南山”指“廬山”,龔斌《陶淵明集校箋》同之,并引顔延之《陶徵士诔》“尋陽陶淵明,南嶽之幽居者”、庾亮《翟徵君贊》“卒于尋陽之南山”、《九江府志》“廬山在府城南二十五裡,古稱南障山”等例為證。

  沈從文《“商山四皓”和“悠然見南山”》據“商山四皓”一作“南山四皓”,結合出土文物,得出“淵明所說‘南山’,是想起隐居南山那四位輔政老人,并沒有真見什麼南山”。

  王瑤編注《陶淵明集》曰:“相傳服菊可以延年,采菊是為了服食。《詩經》上說‘如南山之壽’,南山是壽考的征象。”王叔岷《陶淵明詩箋證稿》說:“是否指廬山,未敢遽斷。《詩·小雅·天保》:‘如南山之壽。’《[太平]禦覽》卷九九六引《本草經》:‘菊,一名延年。’此詩上句言菊,下句言‘南山’。延年益壽,可謂巧合。然如必謂陶公之意在延年益壽,則此詩之意境迥别矣!”

  範子烨《悠然望南山——文化視域中的陶淵明》将陶詩中“南山”與“揚雄”相聯系,提出“問君何能爾”的“君”指“揚雄”,“‘結廬在人境’乃是淵明借揚子以自況:揚子生活在風物繁華的長安,陶淵明生活在廬山腳下的曠野,二者出處不同,行迹有别,但同樣都具有超塵脫俗的思想意識和人生情調。……‘南山’本身即有雙關的意義:它既指終南山(位于長安之南),也兼指廬山(位于浔陽之南)”。

  “南山”具有雙重内涵

  陶淵明《雜詩·其七》“家為逆旅舍,我如當去客。去去欲何之,南山有舊宅”,丁福保《陶淵明詩箋注》曰:“宅,茔兆也。”王叔岷《陶淵明詩箋證稿》雲:“《後漢書·溫序傳》:‘上書乞骸骨歸葬,帝許之。乃反舊茔焉。’‘舊宅’猶‘舊茔’。……[此]首歎時運催迫,前途無多,惟有坦然歸于舊茔而已。”逯欽立校注《陶淵明集》說:“南山,指廬山。舊宅,當指陶氏墓地。”陶淵明東籬之下采菊,悠然遠望南山,陶氏家族墓地恰位于南山,此處“南山”或代指“人生歸宿”“死亡”。

  曹丕《九日與鐘繇書》:“至于芳菊,紛然獨榮,非夫含乾坤之純和,體芬芳之淑氣,孰能如此?故屈平悲冉冉之将老,思飧秋菊之落英,輔體延年,莫斯之貴。謹奉一束,以助彭祖之術。”陶淵明《九日閑居并序》:“餘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于言。”“酒能祛百慮,菊為制頹齡。”如王瑤所言,陶淵明“采菊是為了服食”,服食菊花有助于延年益壽,但南山下的陶氏家族墓地提醒着詩人,死亡乃個體生命最終的歸宿。《自祭文》:“陶子将辭逆旅之館,永歸于本宅。”《拟挽歌辭·其三》:“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人生在世宛如一場“逆旅”,死亡才是生命的“本宅”。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鳥兒清晨出林,日暮結伴還巢,同樣講生命的歸宿。鳥類無論白天飛往何方,日夕都要返還舊巢,恰似人之一生,不管生前呈現怎樣的形态,終将歸于塵土。《神釋》:“三皇大聖人,今複在何處?彭祖愛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賢愚無複數。”《五月旦作和戴主簿》:“既來孰不去?人理固有終。居常待其盡,曲肱豈傷沖。”因此,陶詩中的“南山”既指映入詩人眼簾的“廬山”,又象征着個體生命的死亡歸宿。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陶淵明采菊服食,以求“止頹齡”,延年益壽,采菊之際突然擡頭望見了“南山”(“廬山”/“陶家墓地”),想起逝去的陶氏先祖,進而意識到生命不過一場逆旅,死亡才是最終歸宿;這時正值日暮時分,飛鳥結伴還巢,再一次印證“回歸”主題,詩人由此領悟到生命的“真意”。

  漢魏晉詩歌中的“望墓—沉思”書寫

  《古詩十九首·其十三》:“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不如飲美酒,被服纨與素。”阮籍《詠懷·其十五》:“開軒臨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岡,萬代同一時。千秋萬歲後,榮名安所之。乃悟羨門子,噭噭今自嗤。”二詩同樣遵循“望墓—沉思”的叙事結構,與陶淵明《飲酒·其五》接近。《古詩十九首》的作者及阮籍因“望墓”意識到生命短暫,前者追求感官滿足、當下享受,努力增加生命的密度;後者寄托于神仙長生,企圖拓展生命的長度,實則均未能擺脫死亡的憂慮,不得已借助“飲酒”“求仙”自遣。陶淵明否定了上述兩種解脫途徑,《神釋》“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齡具”、《連雨獨飲》“運生會歸盡,終古謂之然。世間有松喬,于今定何間”,通過“望南山墓”,領悟“生寄死歸”的“真意”,放棄采菊服食、養生延年,坦然豁達地面對死亡。

  袁中道《四牡歌序》說:“夫以阮籍、陶潛之達,而于生死之際,無以自解,不得已寄之于酒。杜武庫之事業,顔真卿之忠義,終不能忘情于遷化之際,而沉碑刻石,不得已寄之于名。予皆憐其志,而哀其不知解脫之路。”這一論斷難稱準确。相較于阮籍“生死之際無以自解,不得已寄之于酒”,陶淵明可謂了然生死,“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複獨多慮”(《神釋》),找到了“解脫之路”。阮籍、陶淵明具有不同的生命境界,反映在創作上,阮詩充滿憂生之嗟、遷逝之悲,常落腳于遠遊求仙,“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頗多感慨之詞。厥旨淵放,歸趣難求”;陶詩整體呈現淡泊平和的基調,“笃意真古,辭興婉惬。每觀其文,想其人德”,《形影神》《自祭文》《拟挽歌辭三首》曠達超脫。

  (作者單位:鄭州大學文學院)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作者:賀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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