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大會4》對抗賽階段,臨場換稿的邱瑞被淘汰。因為之前的兩場主題賽都有“炸場”級表現,嘉賓和觀衆都為他感到惋惜。
邱瑞是首次參加《脫口秀大會》的新人,說脫口秀也才兩年半。但此前他已經在線下開過300人的專場,是新人更是新秀。無論“鑽石房”還是“殺馬特”,邱瑞的段子都從身邊小事切入,以底層小人物的無奈和憤怒為底色,由此引發觀衆的共鳴。
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邱瑞坦言,自己所有的志趣都源于恐懼——參加節目的一部分原因是恐懼被同期開始說脫口秀的徐志勝、童漠男等朋友甩開;參加完節目打算重新找份工作,是恐懼收入不穩定。
邱瑞的段子源自他的真實生活和情緒。
在《脫口秀大會》試錯的新秀
《脫口秀大會4》第七期,邱瑞節目裡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脫口秀表演,他對陣笑果文化的總編劇程璐。臨上場前,他決定撤下原計劃講女朋友做飯炸廚房的内容,換上調侃自己“殺馬特”少年時光的稿子,最後輸給了把“喜劇領導”人設貫徹到底的程璐。“我手裡頭有兩套内容,憤怒的和可愛的。憤怒的在節目裡已經立住了,我就想試試可愛的會不會好用,早晚都會試這麼一下的。”
他在節目裡表演的三段脫口秀——“鑽石房”講北漂租房經曆、“職場篇”吐槽老闆摳門,“殺馬特”講自己的非主流少年時光——都是在線下打磨多時的段子。“鑽石房”和“殺馬特”更是他心目中排名第一、第二的段子,通常會放在他個人專場的壓軸和開場。節目裡效果極佳的職場篇,之前在他自排名裡并不高。通過參加節目,邱瑞發現同樣的段子在線下講和在線上講,效果會有很大的差距。
邱瑞在說線下脫口秀。
線上的觀衆更喜歡聽大的命題、辛辣的題材,期待有觀點輸出和對社會議題的探讨;線下的觀衆奔着開心來,不限題材,重點要把場子弄得熱熱鬧鬧、快快樂樂的就很好。“線上線下的評價标準是不一樣的,線下特别好笑的東西放到線上,有時候會削弱很多。”比如“殺馬特”在節目裡效果就相對平淡,但他不後悔臨場換稿,反而因為有收獲還挺開心。“我試過錯了,知道了我的什麼東西是好用的、是在這個舞台上成立的;也知道了哪些在這裡是不成立的。以後往合适的方向多寫就可以了。”
邱瑞人生第一次講脫口秀就是一次“試錯”。他把在酒桌上讓朋友們笑得東倒西歪的段子攢了900字,跑去參加新人開放麥,全程沒人笑,場面很尴尬。他至今保存着那次開放麥的錄音,短短的900字裝了太多内容:程序員與産品經理的沖突、老媽太省錢、共享單車很難用……但每個段子都不知要表達什麼。他當時也不了解觀衆的不同視角。朋友跟他是有共同經曆的,不需要背景交代他們就能明白笑點。但台下的觀衆是陌生人,很多段子如果鋪墊不到位,他們會感到很困惑,不明白在說什麼。
第一次嘗試講脫口秀尴尬得想死在台上
邱瑞本來的職業是程序員。他最早了解脫口秀這種形式,是網上看到王自健的表演。2018年他和女朋友約會,在北京南鑼鼓巷第一次觀看線下脫口秀演出,每一段表演結束後主持人都會口播,說如果有觀衆感興趣想上台,就準備5分鐘約900字的稿子,加微信報名。“我覺得台上站的都是普通人,說的也都是身邊一些小事兒,好像我也能做。而且它都是晚上演出,不占用上班的時間,我就想去試一下。”
和大多數新人的經曆相似,邱瑞第一次嘗試講脫口秀尴尬得想死在台上。很多人試過一次再不想講第二次,但邱瑞有股狠勁兒,覺得至少要寫出一個好笑的段子再放棄。然後他就寫出了“葫蘆島大姨”的段子,吐槽大姨的一些生活習慣。這個段子不隻觀衆很認可,很多同行也認為很好,都鼓勵他繼續寫下去,寫出更好的作品。而事實是,真正寫出了一個好笑的段子之後,他發現自己舍不得放棄了。
邱瑞有豐富的線下脫口秀體驗。
舍不得放棄的還有他通過開放麥交到的朋友。“徐志勝、童漠男,還有一些沒有參加這個節目(《脫口秀大會4》)的朋友。這也是讓我能堅持下來很重要的原因,一個外地人能在大城市交到朋友挺難的。”邱瑞跟徐志勝、童漠男是同一時期參加開放麥的新人,從演5分鐘到演15分鐘,再到商演,一步步走了出來。“在北京同期參加開放麥的,我見過差不多有幾百張面孔,最後就這麼幾個人留下來了。”他們相當于同期的同學,演出結束經常聚在一起,繼續聊天一起玩。
個人專場是外界衡量脫口秀演員實力的一個标準,但在邱瑞的内心,寫出“鑽石房”的段子才是自評能做專業脫口秀演員的分界線。“‘葫蘆島大姨’的段子更像是天然長出來的,‘鑽石房’是靠我一點一點摳出來的。靠自己的努力寫出了超越‘葫蘆島大姨’的内容,我覺得有進步了。如果日後往裡邊投入更多精力,應該還能再有進步。”從那一刻起,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全職脫口秀演員了,剩下的就看經濟上能不能支撐起生活了。
把女友名字“王濤”寫進段子是浪漫的事
脫口秀演員寫段子,有的腦洞大開天馬行空,有的從身邊人和事入手,奮力挖掘故事。邱瑞屬于後者,他的切入點通常很小,都是生活中自己真實遇見過的一些事。《脫口秀大會4》職場吐槽老闆摳門那一場,他用生動的細節呈現了一名普通“社畜”的怒和慫,引發了強烈共鳴。他說裡面表達的都是自己挨欺負後的真實情緒。“我是那種當面特别慫的人,老闆說什麼就是什麼,最多回去跟朋友喝酒的時候會吐槽幾句。”
從程序員到脫口秀演員,兩種差别巨大的職業,在邱瑞看來隻是殊途同歸。“在我這兒,其實是在用寫代碼的邏輯寫段子,挺笨的一種方式。”比如寫職場吐槽老闆的段子,他使用了枚舉法,先列舉腦子裡讨厭老闆的點大概30多個,包括老闆摳門、喜歡胡思亂想、總添亂等。然後從每個點發散去講,再删掉效果不好的最後留下10個,節目裡用到的也就3、4個。“寫代碼是用數學的語言告訴機器我要幹什麼,寫段子就是用人類的語言告訴觀衆,我在說什麼。”
邱瑞總是第一時間把新段子分享給女友。
職場這個段子另一個笑點是老闆從來分不清他和同事王濤。程璐開玩笑說:“這一季捧紅了王濤!”彈幕上有觀衆指路,王濤是邱瑞女友的名字,他在秀恩愛。邱瑞笑着承認了,他覺得把女友名字寫進段子是挺浪漫的事兒。之前的線下演出,王濤也會以“濤哥”的形象出現,段子裡兩人是女強男弱的戀愛關系。這次參加《脫口秀大會4》,他幹脆把王濤安排成自己的男同事。“我女朋友的名字本來就有點男性化,這樣安排大家不會意識到不對,就很巧。”平時邱瑞幾乎每寫出一個段子就會發給女友,并不為聽取意見,純粹就是想第一時間分享給她。
近年來脫口秀行業發展勢頭良好,有能力開個人專場的脫口秀演員基本上不會幹兼職了。但邱瑞對找份脫口秀演員之外的工作還挺執着。他在節目裡說,有可能比完賽還要重新找份工作,這是真事。隻不過現在他不想再做程序員了,想找個跟人交流比較多的工作,總之不能在家“閑着”。以前他覺得工作太忙沒時間寫稿子,這次辭職專門寫稿子,發現一躺下就不想幹别的事了。“我好像還挺享受把工作排得很滿的狀态。要是不忙起來我就胡思亂想,想人生的意義啊什麼的,就是那些想多長時間都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線下的邱瑞。
現在所有的志趣都源于恐懼
邱瑞的段子裡有種憤怒的情緒,非常有感染力。節目裡吐槽老闆的段子炸場後,李誕有過生動的點評:“職場的痛苦很多人都經曆過,可能有的人罵句街就過去了。這個人(邱瑞)就嫌罵街還不解恨,他說到根兒上翻過來再說。”但對邱瑞而言,憤怒并不是一種表演方式,而是他真實性格的一部分,也是他人性的弱點。“我生活中就很容易為一個破事兒生氣,鞋墊跑了我都會罵街,發完脾氣又後悔。我一直知道這是個問題,但改不了。”
他很讨厭自己憤怒的一面,但在創作中,憤怒的這一面又特别能夠引起共情。邱瑞覺得:“你是什麼人,最後呈現出來的就是什麼樣子,觀衆喜不喜歡就再說。”有意思的是,如果忽略掉情緒化的生活細節,邱瑞的人生軌迹一點也不離經叛道,甚至非常符合父母輩心目中的循規蹈矩。他講脫口秀都能開個人專場了,卻依然幹着一份收入穩定但薪水不高的程序員工作。以至于他說脫口秀沒遭遇過父母的反對,畢竟看上去這隻是他的一個業餘愛好。
他形容自己現在所有的志趣都源于恐懼,是因為恐懼才會去做一些事。參加節目有一部分原因是恐懼被一幫說脫口秀結識的朋友甩開;參加完節目想去再找一份工作,是害怕自己收入不穩定,沒有辦法在大城市生活下去,沒辦法在大城市結婚。“我賺錢也是想買個房,我害怕丈母娘不同意‘濤哥’嫁給我。我到現在還沒有見丈母娘,打算今年年底去見一下,也到了年紀了,應該認真說一下以後的規劃了。”
邱瑞的微博ID叫@邱瑞鬧海,起這個名字源于他很喜歡傳統神話裡的哪吒,喜歡哪吒的叛逆和随心所欲——打龍王三太子不是因為禍害了百姓,就是影響他玩了;父母覺得他闖下大禍,那就把父母給的都還回去。“我向往那種沒有理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叛逆。我這個人太謹小慎微了,越缺什麼就越想要什麼吧。”
新京報資深記者 楊蓮潔
資深編輯 佟娜 校對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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