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在服裝界,一直非常流行“學院風”,最典型的,當屬各種“洋氣”的徽章元素了。
大家可以看看自己的羽絨服或者衛衣,肯定能找到類似的标識。
比如,這件帶着牛津大學徽章的衛衣,也不知道牛津大學有沒有授權過。
不過,下面照片中的這個盤子,倒算個貨真價實的“牛津貨”——這是之前牛津大學的一位免疫學老師,送給我先生的小禮物,上面印着的,是牛津大學各個下屬學院的徽标。
要說這樣的徽标,雖然被“學院風”搞得有點“爛大街”的樣子,但要放到中世紀至近代的那段歲月,如果能扯上與它們的淵源,可算得上是件非常榮耀的事。
除了大學的徽章(這個好理解,畢竟咱們這裡的學校也都有校徽),那些歐洲的王朝、還有大量的西方“體面”家族,全都擁有自己較為獨特的徽章。
比如下圖這個,是前陣子,聯邦德國國防軍在國會大廈舉行了盛大的火炬遊行——為了慶祝德軍“勝利”完成了在阿富汗的作戰任務。
對,你沒看錯,“喪事喜辦”曆來屬于西方傳統操作,并非美國獨有現象。
放近點,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舉着的這個兩邊耷拉着長穗的獎杯型老鷹造型。
這個東西叫做鈴杆,來自于普魯士鷹的徽标。
而傳說中的普魯士鷹,是長這樣的。它源自神聖羅馬帝國鷹徽。而神聖羅馬帝國鷹徽又繼承于古羅馬帝國單頭鷹标志。
還有咱們熟悉的當代俄羅斯和之前沙俄帝國的雙頭鷹,則是繼承于東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的徽章。
帝國時代的俄羅斯沙皇國徽章
而且,要說歐洲各國,幾乎全都屬于“資深精羅”系列,不僅國家徽章喜好選擇這個羅馬鷹的造型,連王室權貴們的家族徽标,也都喜歡拿雙頭鷹的來展示自己的榮耀和不凡。
比如,下圖是歐洲最古老和高貴的皇族之一——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徽章,内部的每一塊小徽章代表一塊封地,這隻雙頭鷹則為家族共同的标志。
也就是說,在哈布斯堡家族就像一顆參天大樹一般,它的旗下還有大量分支家族,而這些分支們,也各有各的家族徽章。
那麼,國家有自己的徽标這個很好理解,大小貴族們也要很鄭重地搞個自己家傳的logo,是不是就有點小題大作了呢?
畢竟,放在咱們古代中國,無論哪個姓氏做龍庭,皇帝都穿龍袍,王子皇孫們和大小官員們,也依規擁有各自品級的服裝配飾,你朝服“補子”上繡着什麼動物(主要是明清兩代有了補子),跟你屬于哪個家族,沒有關系。
清代官服上的“補子”
咱們中國向來沒有那種所謂的“藍血貴族”,更多的情形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除了一些宗室成員,絕大部分中國的官僚權貴階級,都要經過系統性的篩選(比如科舉制)并由中央政府統一任命。
也就是說,他的官位,是沒辦法直接傳給自己的後代的。
而祖上積累下來的财富,也往往逃不了“富不過三代”這個詛咒。
更何況,皇帝代表的中央政府,一旦發現你有“大罪”,全家可能都給砍了,别說什麼把家族權利地位傳個千秋萬代,第二代能不能保持其家族的政治經濟地位完整,有時候都很難預料。啥徽章不徽章的,哪有功夫和必要去考慮這些世襲性和永久性的東西。
所以,古代的中國并沒有形成财政、人事、軍事獨立,并具有長期血緣傳承能力的世襲貴族,自然也不存在所謂的家族徽章了。
然而,換到了西方,卻又是另一番情形。
老實說,這些令人眼花缭亂的徽章,一方面确實體現了那些洋人們曆來十分崇尚“儀式感”的民族傳統;另一方面,這樣的徽章,在當年的政治軍事環境中,還真有很大的“實用價值”。
歐洲的王室和大學貴族們,很多都來源于地方諸侯,他們以家族傳承為紐帶,能在自己的地盤上呼風喚雨數個世紀,跟所謂的“中央政權”的關系,較為疏遠。
這種情形下,諸派家族勢力為了提高自己的組織化程度,就非常有必要建立一種具有歸屬感且世襲沿用的符号體系——家族徽章。
比如,被後人經常嘲笑為“既不神聖,也不羅馬”的神聖羅馬帝國,就是個空殼子,它旗下各邦國沒一個把它放眼裡的,混戰與結盟都屬于家常便飯,而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連去調停勸和的能力都沒有。
“團結一緻”的神羅諸侯們
最終,神聖羅馬帝國內部的兩個“狠角色”——武德充沛的霍亨索倫家族(普魯士)和血統高貴的哈布斯堡家族(奧地利),逐漸做大,到了近代後期,一個升級為了德意志第二帝國;另一個則傲嬌的搖身一變,成了奧匈帝國。
不過,有關這二者興起的方式,往往又被戲稱為——一個靠上半身(霍亨索倫家族搞武力征服);
另一個靠下半身(哈布斯堡家族擅長聯姻)。
這方面,看徽章也能窺見一二。比如這個武德充沛的霍亨索倫家族,内容顯得較為簡單。
但哈布斯堡家族的徽章就複雜多了(前面也有)。
甚至當年有句詩歌,說得相當形象:
Kriege lass andere führen, du, glücklichesÖsterreich, heirat’!
Denn was den anderenMars,Venus, die Göttin, gibt ’s dir.
翻譯過來就是——讓别人去打仗吧,你,幸福的奧地利,去結婚吧!戰神瑪爾斯賜給别人的,愛神維納斯都會帶給你。
除了王室之間,曆來,歐洲貴族們也極為講究“門當戶對”,兩口子的“結合”,主要考慮的,不是情投意合的過日子,而是家族聯姻組成同盟和趕緊生下繼承人。
所以,婚後,同等身份地位的女性一般也會将自己娘家的徽章帶到丈夫家族,他們的後裔則同時繼承了兩家的徽标。
一般來說,代表男性的徽章為盾形,女性則為菱形——越往後發展,越複雜,分區不斷增多。
新徽章的“誕生”
典型的是下圖這個英國白金漢和錢多斯公爵的徽章,據稱有719個分區。
國王或貴族領地的擴張,其徽章也會不斷的添加新内容。
比如,英國國王徽章的組成。
粗略一看就是一種動物和一種樂器,不算特别繁雜,但細品品,裡面的每一根線條,都是有“故事”的。
左上和右下的三頭獅子代表英國國王最初的三個頭銜——“英格蘭國王”“諾曼底公爵”和“阿基坦公爵”;右上的黃底紅獅代表對蘇格蘭的統治;左下的豎琴則指代愛爾蘭王國。
看框架裡面的三隻金獅,它們象征英格蘭,其右側的紅獅象征蘇格蘭,豎琴指代北愛爾蘭。
可見英國人還真是個“獅子控”。
英格蘭王室徽标
再對照中世紀某一時期的英國國王徽章,咱們又會發現,動物隻剩下了一種獅子,但又多了花朵的圖案。
這是因為,當年蘇格蘭和愛爾蘭還均屬于完全獨立的存在,不歸英國國王管。
而此時的英國國王,除了管轄英格蘭外,還曾經一度自稱擁有“法國國王”頭銜。因此,其徽章中被加上了含有法國王室的鸢尾花圖案(下圖,14世紀英格蘭國王亨利四世的徽章)。
當然,徽章的最早出現,除了作為家族延續性的标識,代表血統和榮耀外,也跟當年冷兵器時代的軍事活動特點有關。
徽章作為一種象征符号,不同的徽章象征着不同勢力,最初用于區分敵我。
早在古羅馬時代,以動物和植物為主的徽章,通常被繡在戰旗上,用于宣示王權和在戰争中辨識軍隊。
到了中世紀十字軍東征時代,騎士們多會在鎖子甲外的罩袍上繪制自己效忠的貴族徽章。
再往後的13-14世紀,騎士們的铠甲不斷升級,防護面積不斷擴大,白鐵盔甲幾乎覆蓋了全身,尤其是下圖這類包覆式頭盔,在保護頭部的同時,也對視野造成了一定的限制。
再加上盔甲的造型缺乏明顯的識别特征,為避免誤傷自己人,騎士們開始在巨大的盾面上,繪制自己效忠的貴族徽章。
至今,幾乎所有流傳下來的西方家族徽章,都是盾牌形狀的。
就這樣,徽章這個東西,在那段歲月的歐洲人眼中,不僅具有很強的穩定性與排他性,激發人們的家族榮譽感和歸屬感;更能用作戰場識别标志;此外,還可以記錄宗譜、名譽和功績,确實是個好東西。
到了14-15世紀,徽章除了在盾牌和盔甲的表面高調亮出外,還廣泛用于了諸多非戰争場合。比如,影視劇中常見的文件封蠟,以及浮雕、刺繡、琺琅、彩畫玻璃等工藝品等等。
為了對紋章進行規範和管理,歐洲各國相繼設立徽章官和徽章院,這類機構,很多至今仍然在正常運轉。
比如,1484年,英王理查三世授命創立了皇家徽章院。
這以後,英格蘭人想要擁有自己的家族徽章,不可直接拿起來用,就得走流程了——自己設計好後,向徽章院提出申請,繳費,經過一系列審批手續,中高級貴族由國王頒授,下層貴族由徽章官頒發。
當然,這些申請者,必須都是騎士或騎士以上的身份才行。
不過,出身平民但對國家有特殊貢獻的人,如果有貴族作為證明人幫忙申請,也能被紋章院破例授予徽章,比如莎士比亞家族。這曆來屬于一件非常光宗耀祖的事兒。
在歐洲,徽章除了少量植物外,大多都源自各種動物,一般比較受歡迎的,是老虎、豹、獅子、鷹、鹫等莊嚴兇悍的肉食動物,還有北歐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一帶,則熱衷于以熊為徽章圖案,而西班牙和意大利一些地區都喜歡以狼為徽章圖案;
但同時,也家族偏不走尋常路,選擇了比較萌的小動物,甚至出現一些令人迷惑的畫風。
比如下面這個,波蘭某家族的喵星人徽章。
還有這個“蘿蔔大主教”徽章。
而且,除了歐洲人,在沒有王室貴族的美利堅,那些上流社會的美國大家族,也都擁有自己的徽章。
比如,布什家族、肯尼迪家族等等。
像老祖宗是愛爾蘭種土豆的佃農出身的肯尼迪家族,在父子數人成為美利堅政壇大佬後,竟然被愛爾蘭那邊主動去“攀親戚”。
1961年,愛爾蘭政府隆重授予時任美國總統約翰·肯尼迪了一個融合了愛爾蘭和美利堅元素的家族徽章(下圖)。
另外很有意思的還有,剛去世的美國前國務卿鮑威爾,在2004年卸任的時候,也曾經向英國愛丁堡的蘇格蘭司章委員會申請一枚族徽,以标志和追溯他的蘇格蘭血統。
據說,鮑威爾的蘇格蘭血統源自于他媽莫德·麥科伊,而莫德·麥科伊的姥爺則是來自于蘇格蘭的凱爾特人。
鮑威爾在蘇格蘭受到了隆重禮遇
講真,當年貴族們戰場上出生入死,婚姻方面世代被包辦無法享受“真愛”,這才傳下來了那些花花綠綠的徽章;而到了當今時代,咱們的T恤、衛衣和各種外套上,随便都是類似的同款,也不知道他們的在天之靈,又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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