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如山沉默,但永不缺席。經典的父親形象和父子關系向來也是影視作品中着力塑造和表現的内容。在今天這個可以大方向父親表達愛意的日子裡,羊城晚報娛樂部網羅了5部值得重溫的作品——看懂它們,你會更懂父親。”——編者按
《長江七号》:第一次看怪它不讓我笑,第二次看怪它讓我哭
文/李麗
導演:周星馳
主演:周星馳、徐嬌、張雨绮
曾經我覺得《長江七号》實在是一部很不周星馳的作品,直到多年後我看了第二遍。第一次看《長江七号》我隻嫌它不能讓我笑,再看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2008年《長江七号》上映的時候,我還是個出校園沒多久的年輕人。看慣了無厘頭的周氏喜劇片,《長江七号》委實讓我覺得既平淡又古怪。平淡的是,這在我看來不過就是個尋常的兒童片;古怪的是,非要在這麼尋常的劇情裡加入不倫不類的科幻元素。片子上映前都說周星馳拍的是科幻片,片子上映後失望的絕不止我一人——什麼,竟然騙我說這個毛茸茸的公仔就是外星人?
但有些片子,原來真的要在合适的時間看。十幾年光陰過去,年輕人長成了中年人,有一天我吃飯時無意打開了這部舊片。本來打算用來輕松下飯,結果卻看到菜涼心也涼。我終于明白,《長江七号》說的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原來,七仔就是一個窮孩子某天在垃圾堆裡撿回一個舊玩具後幻想出來的朋友。在他的幻想裡,這個朋友無所不能,能幫他答出難題,也能讓他在曾經霸淩他的壞孩子們面前成為英雄。更重要的是,這個朋友還能給他很多很多的理解和關心,而這是他那個總是愁容滿面、時而兇惡暴躁的父親無法給他的。
周星馳演的就是這個很喪的父親。在之前的電影裡,星爺的角色總是能靠堅持不懈在某方面取得一點成功。在《長江七号》中,他第一次徹底演了個loser(失敗者)。這個老爹在建築工地打零工,不但自己被老闆看不起,沒出息的兒子也沒能讓他在人前擡得起頭。後來,他工作時不慎從高樓滑落死亡,還是七仔用自己最後一點“電量”換回了他的性命。而他從來都不曉得兒子的世界裡,曾存在過一個小小的外星人。
再看《長江七号》,發現這不止是一個寂寞小孩的故事,他的背後還有一個同樣孤獨的大人。周星馳開始構思這部電影的時候已經43歲了。他說片子裡有自己童年的影子,譬如徐嬌跟他一起躺在破床上的鏡頭就是他小時候和父親的真實寫照。現實中的周父在周星馳七歲的時候就離婚,淡出了他的生活,《長江七号》中徐嬌的角色周小狄也差不多是那個歲數。片中父親的“死而複生”,或許正是童年周星馳在幻想裡他父親的“去而複返”。
曾經多年沒了聯系的周氏父子,最後在周星馳父親晚年的時候重新變得親密。周星馳給父親買了房子,請了保姆,各種妥帖照顧。他在《長江七号》裡拍了兩父子過往黯淡生活裡最快樂的時光——吃完飯,抖抖桌闆,然後比賽打蟑螂……都說周星馳在這部電影裡不但不搞笑,而且很少笑。但這場戲裡,他演的父親笑得很開心。所有的愛與恨,最後在記憶裡沉澱成你真正看重的東西。
這是一個被包裝成兒童科幻片的現實主義故事。它拍出了父子兩代人的無奈和錯過,以及這背後殘酷無情的現實的手。在《長江七号》的結局裡,七仔在“沉睡”很久之後終于“醒”了,而小狄的父親雖仍落魄,卻也舉着玫瑰花向關心小狄的班主任邁出了追求的第一步。
這是整個故事裡最超現實的一幕,也是周星馳對觀衆最善意的溫柔。因為在真實的世界裡,失去了七仔的小狄從此丢掉幻想被迫長大,而一看那身剪裁得體的旗袍就知道出身不俗的漂亮女老師大概率不會看上他的爸爸。
《當幸福來敲門》:愛可以照亮前路
文/艾修煜
導演:加布裡埃萊·穆奇諾
主演:威爾·史密斯、賈登·史密斯、坦迪·牛頓
區别于溫情的片名,《當幸福來敲門》講述了一個辛酸的底層故事——克裡斯·加德納是個僅有高中學曆的銷售員,為了擺脫被房租、交通罰單和夥食費重重“圍剿”的貧困處境,他在現實的夾縫中爆發出強大的野心和拼搏勁兒,最終逆襲成為一名股票經紀人。
但《當幸福來敲門》并非一部簡單的個人成長故事。作為父親,克裡斯對兒子堅定深沉的愛,讓該片的立意更上層樓,他也成為銀幕經典父親形象之一。
直到28歲才見到父親的克裡斯,在兒子降生的那一刻,就發誓要做個好父親。因此,即便囊中羞澀,他仍盡力滿足兒子的生日願望;盡管疲于奔波搵食,他也盡量關注兒子幼兒園教育的細節;哪怕更多的時候,克裡斯隻能通過故事給兒子描繪一些溫暖和美好……
當不堪忍受無望生活的妻子要離開時,幾近崩潰的克裡斯唯一的訴求便是要留兒子在身邊。
從一家三口艱難度日到父子二人相依為命,生活的面孔愈發猙獰。為了博一個有希望的未來,克裡斯鼓足勇氣挑戰了一份無薪水且高淘汰率的實習生工作。可惜,幸福不會輕易到來,相反,厄運總是不期而至——因被強制扣稅而再次破産的克裡斯,被迫拖着行李,帶着兒子躲進地鐵站的公共廁所……過去的種種磨難從未打敗過克裡斯,但此刻,抱着熟睡的兒子蜷縮在廁所裡淚流滿面。
克裡斯并非無堅不摧,但每個瀕臨崩潰的瞬間,“小克要和我在一起”的信念,鼓勵着他展開一次次反擊,最終他逆襲成功,成為那個“被選中的人”。
平心而論,克裡斯遠非完美的主角。相反,他沖動、一意孤行,幾度将家庭拖進債務漩渦。但有一點是值得肯定的——就算身在社會底層,父親也極力讓兒子相信世界并不是那麼殘酷無情,他内心裡始終有對希望和美好的堅持與向往——當你無家可歸、食不果腹時,還能打起精神來給兒子講一個“恐龍與穴居人”的故事,那麼再不堪的生活也仍有希望。
觀衆可以從這個平凡的父親身上領略到的一個樸素道理:愛是可以照亮人前路的火焰,也是可以鼓舞平凡人保持希望的存在。即便幸福不肯來敲門,不甘自我放棄的人依然可以一直敲幸福家的門,直到幸福來開門。
《新難兄難弟》:當父子變成兄弟
文/胡廣欣
導演:陳可辛、李志毅
主演:梁家輝、梁朝偉、劉嘉玲、袁詠儀
1993年,香港最出名的兩位Tony Leung——梁家輝與梁朝偉共同主演了一部電影《新難兄難弟》,梁家輝演父親,比他小四歲的梁朝偉則演兒子。在這部電影裡,梁朝偉飾演的兒子楚原意外回到了父親楚帆的青年時代,在上世紀90年代水火不相容的兩父子,在50年代裡卻成了攜手共渡難關的難兄難弟。敞開心扉相處後,楚原終于放下心結。
在電影的主人公楚帆和楚原身上,濃縮了兩代人的價值觀沖突:兒子楚原成長于香港經濟起飛的年代,看重個人自由,一心想發财緻富;父親楚帆的口頭禅卻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是公認的老好人。對人情和金錢的看法分歧造就了楚家父子的矛盾。雪上加霜的是,他們之間有着東亞常見的父子關系:父親是典型的老一輩男性形象——善良但固執、好面子,與兒子極少溝通;兒子自小活在父親的陰影下,長大後便迫不及待地叛逆,給這段關系打上死結。
要如何才能解開死結?《新難兄難弟》采用的方法,是直接消解掉“父親”和“兒子”這兩個身份——片中,楚原回到過去,遇上了與他年紀相仿的父親。當兩人成為平等的個體之後,理解才得以産生。
在春風街生活的日子裡,楚原終于對父親笃信了一輩子的價值觀有了切身的體會。剛回到那個年代,楚原就感受到來自父親的善意:他以“在婆羅乃打工的遠房親戚”這個漏洞百出的身份出現在楚帆面前,楚帆卻并不追問,而是熱情地接納了他,讓他住進了春風街。他原本以為父親不過是個“濫好人”,但在春風街,家家都有自己的難題,唯有互相幫助才能活下去。這裡的生活雖然清貧,卻充滿了人情味。楚原也意外發現了父親的浪漫一面。以前他總認為“貧賤夫妻百事哀”,想當然地覺得來自大戶人家的母親是無奈下嫁。直到他親眼看見父母年輕時真心相愛的樣子,終于理解了父母之間的感情。
《新難兄難弟》裡,回到現代的楚原終于與父親冰釋前嫌。這部電影的核心是父子情,又不局限于父子情。其實從片名和人物名字就可以看出,它還是一部迷影電影。片名沿襲20世紀60年代謝賢和胡楓主演的老片《難兄難弟》,春風街的生活緻敬1953年電影《危樓春曉》;主角的名字“楚帆”來自著名粵語片演員、《危樓春曉》男主角吳楚帆;“楚原”自然是來自著名導演楚原,值得一提的是,楚原本人在片中飾演梁朝偉的外公。香港電影人從“嫌棄”粵語長片到主動緻敬粵語長片,某種程度上也與片中的父子關系形成了有趣的互文。
《告别》:空氣草與香煙
文/呂航
導演:德格娜
主演:塗們、艾麗娅、德格娜
國産片中的父愛總顯得擰巴。《告别》便是從罹患肺癌的父親路邊抽煙的鏡頭開始,隐晦、疏離的情感在煙霧中貫穿始終。
瀕臨死亡的父親(塗們飾)有着輝煌的過去,雖英雄遲暮但内心依然狂放不羁,以異于常人、不近情理的倔強态度抗拒着死亡召喚;國外回來的女兒山山(德格娜飾)處在叛逆期,完全無法融入父輩的生活;母親(艾麗娅飾)在世俗紅塵生活中遊刃有餘,招人煩又令人憐憫。在大段的沉默和支離破碎的生活場景中,陪伴、死亡兩大命題在誰也看不上誰的一家三口中緩緩作答。
相較其他同題材電影,導演德格娜在《告别》中追憶的或許并不止于親情,民族、時代、職業、家庭組成了“父親”的方方面面。從更宏大的角度來說,“告别”或許意味着在即将走向死亡前慢慢對往昔做一次認真梳理和回顧,這一主題顯然交由父親的角色承擔更為合适。因而,整個故事與其說是漂泊歸來的女兒目睹父親慢慢走向死亡,倒不如說是活在舊時光中,如空氣草一般半生飄零的父親通過死亡達到“歸鄉”的心路曆程。
一家人明面上的團聚并沒有讓家庭關系走向其樂融融,父親與妻子因抽煙爆發激烈争吵後再次離家,後又在放生途中與女兒因為抽煙大吵一架。每每情緒噴湧而出,接下來的總是大段的靜默。直到父親臨死前,盡管父女間已有溫情湧動,但浮在表面的那層堅冰依舊沒有完全消解。但女兒終究在長時間漫不經心的陪伴下,從父親抽煙時的隻言片語中重新認識了“作爹”外表下真實的父親:她了解了父親對往昔光輝歲月的懷念,看出了父親對于死亡和現實的種種無奈,看破了父親一再掩飾的脆弱,也看到了父親冷漠外表下對家人熾熱的愛。
同時擔綱《告别》導演、編劇、女主的德格娜在接受采訪時也說,片中提到的空氣草是潛伏在深層的一條主線,電影裡的所有人物都像空氣草一樣,沒有根,四處飄,沒有歸屬感。“作爹”就是父親這個角色與現實相疏離的體現,他指間燃着的一支支煙,便是過去與現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無聲抗争。
關于父親的死亡,《告别》并沒有交代太多,僅由幾個無聲鏡頭一筆帶過——母親蹲地無聲哭泣、奶奶在雪中默默收拾父親衣物,萬馬自由奔騰的無聲畫面中,整部影片默然收場。雪落無聲,恰似這場告别。
《小歡喜》:父親也需要成長
文/龔衛鋒
導演:汪俊
主演:黃磊、海清、陶虹、王硯輝、沙溢
最近兩年的都市劇,雖然盛産《都挺好》的“蘇大強”、《喬家的兒女》的“喬祖望”這類“作爹”,但不乏正面的父親形象。今年,随着《小歡喜2022》進入籌備階段,前作《小歡喜》中的三個典型父親形象——黃磊飾演的方圓、沙溢飾演的喬衛東、王硯輝飾演的季勝利,又被不少觀衆翻出來細細咀嚼。他們的經曆,闡明了一個道理:不光孩子需要長大,父親也一樣。
圍繞當代中國式家庭教育的焦點話題,《小歡喜》講述三個不同背景的中國家庭,在孩子高考那一年發生的故事。全劇呈現的三個父親形象各有不足:方圓是典型的“貓爸”,把兒子當朋友,但缺乏邊界感,會幫調皮的兒子買烏龜送給班主任祝壽;商人喬衛東溺愛女兒,不顧前妻禁令,無條件滿足女兒的一切願望;區長季勝利對兒子季楊楊實行“高壓政策”,由于缺乏有效溝通,父子經常發生沖突。
如何讓60分的父親,變成了80分的父親?首先,需要有效溝通。經過一系列周折,父親們終于真正走進孩子内心,方圓理解了兒子的演藝夢,喬衛東理解了女兒的航天夢,季勝利理解了兒子的賽車夢。同時,關于教育孩子,他們也與愛人達成一緻。例如,即便喬衛東與宋倩已離異,但他也盡力嘗試接受前妻的理念,不過多幹涉女兒的教育問題。
人到中年,難免經曆種種變故,失業、婚變、疾病,考驗着劇中的三個家庭。面對變故,作為父親該如何應對?方圓開出租車、兼職為影視劇配音補貼家用,努力安撫妻子的情緒;喬衛東與宋倩關系破冰,複婚後家庭氛圍一掃陰霾;季勝利放下工作退居二線,照顧患癌的妻子……父親們學會了如何去愛。
《小歡喜》中,三位父親通過努力與家人實現共同成長,且沒人掉隊。這條完整的叙事線,也塑造了近年來國産劇市場上最有頭有尾的“優秀父親進化史”,以及最理想化的“好爸爸”群像,值得學習借鑒。
編輯:邵子 小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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