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可能是絕大多數人的心理陰影，網上流傳一個段子“人在盛怒的時候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除了數學題。”，還有人說“數學課上彎腰撿了一下筆蓋，起來就再也跟不上了……”

同時哲學也被“譽為”最抽象、最深奧的學科。

但是如果有人用數學建立了一套哲學思想，聽上去是不是很刺激？

這個人叫畢達哥拉斯，生活在公元前六世紀的古希臘。

說起這位老兄，我們應該聽說過他證明出畢達哥拉斯定理（在中國叫勾股定理），是一位偉大的數學家。

不過他在當時還引起過很大的争議，因為他有點神神叨叨。有人認為他有大智慧，也有人認為他是在嘩衆取寵，裝瘋賣傻。

他宣稱自己和别人都不一樣，可以通靈，他曾說過“既有人，又有神，也還有像畢達哥拉斯這樣的生物。”

他還組建過一個組織，就叫畢達哥拉斯學派。這不是一個正經的學術組織，而是一種介乎學術、宗教甚至含有軍事色彩的組織，成員們沒事就聚在一起學數學、搞宗教密儀，他就是這個宗教學術團體的教主。

這個學派有兩個重要的教義，第一個是“數學可以促使靈魂升華”；第二個是“靈魂輪回”的學說。

作為一個文科生，我對第一條教義不想做解釋，隻聊聊第二條。據說畢達哥拉斯本人就記得自己前四世的經曆，而且說的頭頭是道！其中第一世最顯赫，是赫爾墨斯（古希臘的商業之神）的兒子。而且據說有一次，他碰見有人在追打一條狗，他跑上前去護着狗，喊道：“不要打它，我一個朋友的靈魂寄居在它身上，我從它的喊叫聲中聽出來了！”

以上兩個事例都是他“靈魂輪回”觀點的體現。在現在看來，這個觀點是不科學的，屬于封建迷信思想，但是在當時它還屬于比較先進的認識。在這之前，人們已經有了關于靈魂的猜想，但是仍舊認為靈魂隻是身體的一部分，随着肉體的死亡，靈魂也會跟着死掉。但是在畢達哥拉斯這裡，靈魂與肉體徹底分離，靈魂可以獨立于肉體而存在。

在我們看來這是在用一種謬論代替了另一種謬論，但實際上，這體現出人類對自己認識在不斷地抽象化：認識到除肉體之外，我們還有另一個層次的生活，即靈魂生活、精神生活，這是思想上的一大進步。

既然畢達哥拉斯的學派帶有宗教色彩，就免不了會沾染一些神秘主義成分，這既體現在它的教義中，甚至滲透到畢達哥拉斯本人的哲學思想中。

比如他們有很多古怪的規定：不要碰豆子，不準跨門檻，不要用鐵撥火，房子裡不能有燕子……特别是“不要碰豆子”這一項，還直接導緻畢達哥拉斯的死亡。據說有一次他被一群人追殺，跑到一片豆子地跟前，這時他想起自己的教義，于是隻好停止逃命，束手就擒，最後被追上割斷了喉管。

哲學家犯起蠢來連命都不要。

說完他的轶事，我們來聊聊作為哲學家的畢達哥拉斯。

他最重要的哲學思想就是“數本原說”，即數是世界的本原。我們之前的文章中提到過其他哲學家關于本原的觀點：泰勒斯的水是一個可感事物，我們容易理解，阿那克西曼德的“阿派朗”雖然沒有具體形态，但也是一個具體事物，我們也可以理解。

可是數憑什麼是世界的本原呢？說實話，剛開始了解畢達哥拉斯的時候，我怎麼都無法理解他的腦回路。因為數這個東西完全不符合我們對“本原”這個概念的設想，它至少應該是一種原料或者基本元素吧？說本原是金、木、水、火、土都行，而數根本就不是一個單獨存在的事物或元素，它怎麼能作本原呢？難道萬事萬物是由數構成的？

最後才發現，其實這并不是畢達哥拉斯的錯，而是我的錯，是我把“本原”概念理解得狹隘了。本原并不單單指原料或元素，而是共同特征或根本原因。借用亞裡士多德的概念，不隻有質料因，還包括形式因，即萬事萬物共同具有的原理和結構也是可以作為本原的。

透過事物的具體原料來思考背後的抽象原理，這本身是一種思維的進步。因為前者是可感的、膚淺的，而後者才是更深刻、更本質的。所以黑格爾評價畢達哥拉斯，說他“使實在論哲學走向理智哲學”。也就是說使我們對事物的認識從觀察和簡單的經驗歸納，上升到了抽象思辨的層面。

數雖然本身不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可感事物，但它本質上作為事物之間的一種關系卻是普遍而客觀地存在的。這種客觀性當然不是我們經驗層面上的客觀性，而是思維層面的客觀性。比如，對于“5個蘋果”來說，“5”并不獨立存在于這五個蘋果之外，但是我們都能憑借思維在這五個蘋果中直觀到“5”這個數字。把這五個蘋果換成五個香蕉，我們照樣能抽象出“5”這個數字。這個“5”就是隐藏在蘋果和香蕉背後的“形式因”，它是更本質的本原。

接下來的問題是，數作為世間萬物的本原，是怎樣起到本原的作用的呢？或者說，數是怎樣構成萬物的呢？接下來我們且看畢達哥拉斯為我們娓（hu）娓（shuo）道（ba）來（dao）：

首先，從具體形狀方面來說，畢達哥拉斯認為世界上最基本的元素是點。因為每一個物體都可以解析為若幹個面，每個面都可以解析為線，每條線都可以解析為點。而且他認為，數字“1”代表的就是一個物理點，“2”代表的就是有兩點決定的線，“3”代表的是三個點決定的一個面，“4”代表的是四個點即可形成的一個體。基于以上兩個理由，畢達哥拉斯認為任何一個物體都是由“1”構成的。

這就是屬于畢達哥拉斯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其次，從象征的角度來講，畢達哥拉斯還提出著名的“模仿說”，即他認為每一個數字都有豐富的寓意，世界萬物都不過是不同數字的一種模仿和表現而已。他認為最根本的數字是“1”，它代表真理，因為它最穩固，最不偏不倚，說它不偏不倚是因為它既不是奇數也不是偶數（古希臘人認為第一個奇數是數字“3”）；“2”代表意見，因為它會左右搖擺；“4”和“9”代表正義、合理，因為它們各自是第一個奇數（數字“3”）和第一個偶數（數字“2”）的平方，平方在古希臘有一種平安、安全、四平八穩的感覺；“5”代表婚姻或愛情，因為它是第一個奇數（數字“3”）與第一個偶數（數字“2”）之和，婚姻或愛情就是将兩個性情不同的人結合在一起；“8”代表友誼，因為古希臘是八度音階；“10”代表和諧、完滿，因為它是最前面四個數字的總和（1 2 3 4=10）。總之，現實世界中的每一個具體的或抽象的事物都能在數字世界中找到本體。

現在你應該能明白，我為什麼說它是一個神神叨叨的哲學家了。他這些稀奇古怪的思想确實無處不彌漫着宗教情懷。

盡管畢達哥拉斯的思想總是讓人感覺不着邊際，但我們仍然公認他是古希臘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因為從他開始，人類探索世界本原的工作發生了一個重要轉向。那就是從對表面現象世界的觀察和總結，轉移到了對事物抽象形式的玄思。雖然得出的結論讓人捧腹，但是它開辟的路向卻最終誕生了一個重要的領域，那就是形而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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