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 忠 “ 心兒裡美”蘿蔔，因其“表裡不一”，外皮翠綠，瓤兒卻是粉紅或绛紫色，煞是鮮豔，俗稱“心兒裡美”。現在城裡的大小菜攤兒上一年四季都有“心兒裡美”的身影，一點兒也不稀罕。但在上世紀物資相對匮乏的年代，寒冬臘月能吃上一塊“心兒裡美”蘿蔔，那也算是頗為奢侈的享受了。歲月荏苒，留在我記憶深處的并不是“心兒裡美”蘿蔔嬌豔的顔色和滋味，而是小商販的沿街叫賣聲和昏暗的油燈下釀出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氛圍，成了我溫馨美好的童年記憶之一。記得那時的“心兒裡美”蘿蔔，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賣。一般都在秋天收獲後下到菜窖裡窖過，等到寒冬臘月才上市。隻有窖過的“心兒裡美”口感才不梗，且又甜又脆又水靈。

那時的冬天，似乎天黑的特别早，也沒有電視看，吃完晚飯基本就沒事兒幹。這時，一聲聲悠長的“心兒美蘿蔔賽梨嘞——辣了換”的叫賣聲，就象一道充滿魔力的“咒語”，把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從各自溫暖的家裡拽出來，不約而同地循着叫賣聲，朝着那束慢慢走來随風搖曳的燈光圍攏上去。一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推起來吱吱叫的架子車，車把上挂着一盞俗稱“氣死風”的老式馬燈，賣蘿蔔的漢子就着昏暗的燈光一邊吆喝一邊招呼着陸續趕來的顧客，還時不時地“警告”我們這群正處于“七八歲、豬狗嫌”的小家夥，不要碰壞了他的燈，不要遮擋原本就不大亮的燈光。對于他的“警告”，我們皆置若罔聞。一雙雙黑亮的充滿好奇的小眼睛，借着如豆的燈光緊緊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隻見他從厚厚的棉被下面，摸出一個圓溜溜胖墩墩的“心裡美”。先用一塊幹淨抹布把蘿蔔表面上的泥土擦拭一遍，左手握住蘿蔔在掌心裡掂一掂，然後用中指和拇指用力地彈一彈，蘿蔔發出“彭彭”的響聲。這一系列小動作主要是為了證明他的蘿蔔新鮮水靈，買主表示滿意後用木杆稱約斤兩。稱完斤兩，最讓我和小夥伴們期待的時刻到了。這時，我們的眼睛都瞪的圓圓的，目不轉睛地盯着賣蘿蔔的每一個動作，生怕漏掉任何一個精彩的細節。隻見他一手拿刀，一手握着蘿蔔，聽的“嚓嚓嚓”幾聲，蘿蔔在他的手掌裡上下翻飛，就象變戲法兒似的，蘿蔔的皮和瓤兒即刻分開但蘿蔔皮兒并不掉下來，然後“嚓嚓嚓”又是幾刀，再看那蘿蔔已分成若幹牙兒，或粉紅或深紅或绛紫色的“心兒裡美”就若隐若顯地露出了真容，如同盛開的挂着露水的玫瑰，鮮豔嬌嫩，令人垂涎欲滴。“心兒裡美蘿蔔賽梨勒——辣了換”。沒有了顧客，賣蘿蔔的壯漢 收拾起家什，在一聲聲更加悠長的叫賣聲中，娴熟地抄起車把，慢慢地推着車消逝在小巷的盡頭。直到看不見那盞搖晃的愈加厲害的“氣死風”發出的漸行漸遠的昏暗燈光，意猶未盡的我和我的小夥伴們才作鳥獸散。幾十年過去了，該忘卻的早已忘卻，但“心兒裡美蘿蔔——賽梨來”的叫賣聲和那在小巷盡頭晃來晃去的昏暗燈光，卻依然那樣清晰，曆久彌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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