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駐網作家 陳曉斌
虎年至,讓我們通過詩聖杜甫描寫虎的詩句,重溫虎的傳奇。
一、一部藝術的避難史
杜詩号稱“詩史”,可謂高度藝術化的史記。他将個人命運和時代命運高度結合,以悲天憫人的仁愛之心,把身邊的一切、天地間的萬物,用沉郁頓挫的文學手法,凝結成偉大的藝術品。時代的變亂将杜甫投置到險惡的大自然中,偉大的詩人曆史性地記錄了他的所見所聞。在躲避安史戰亂的過程中,杜甫的詩裡有十一次提到了虎,将這些虎詩按照時間順序串聯起來,就成為了一部杜甫的避難史,這是杜甫個人的避難史,也是國家的避難史,還是藝術的避難史。
圖1:老虎祖先——龍擔虎可能的模樣
唐至德二年(757年),杜甫追憶天寶十五年(755年)躲避戰亂至陝西白水縣的情況,作《彭衙行》:“夜深彭衙道,月照白水山。……癡女饑咬我,啼畏虎狼聞。懷中掩其口,反側聲愈嗔。”一家人深夜逃至彭衙古道,白慘慘的月光下,可憐的小女兒饑餓不堪,咬着父親的手哭鬧不已。但即便是這樣唯一能發洩情緒的哭鬧,大人也不敢讓女兒放出聲來,因為怕被虎狼發現啊。“虎狼”寓意雙關,既指餓狼猛虎,也指叛亂的敵人。父親無可奈何下,隻能将女兒摟在懷中,捂住她饑餓的小口。可憐的小女兒掙紮着,嗚咽的聲音更是凄苦!誰人無家,誰人無愛心,誰人讀了這樣的詩句,能不心痛!至德二年,杜甫從當時朝廷的所在地鳳翔縣出發往北,到家小所在的陝西鄜州,作《北征》:“杜子将北征,蒼茫問家室。……回首鳳翔縣,旌旗晚明滅。……猛虎立我前,蒼崖吼時裂。”乾元二年(759年)冬,杜甫一家從秦州成紀縣(今甘肅省天水市)到成州同谷縣(今甘肅省隴南市成縣),路過今西和縣南的八峰崖,作《石龛》:“熊罴哮我東,虎豹号我西。我後鬼長嘯,我前狨又啼。”天氣寒冷,昏暗無日,群山包圍,道路難辨。這時,熊的咆哮聲從東邊傳來,虎豹的号鳴聲從西邊響起,身後不遠處不知何物長嘯似是厲鬼,前方樹叢裡黑影晃動有猿狨發出悲啼。人身處其境,真真惶恐不已。乾元二年年末,杜甫一家過同谷縣和河池縣(今隴南市徽縣),作《木皮嶺》:“再聞虎豹鬥,屢跼風水昏。”廣德元年(763年)冬從阆中出發往梓州,作《發阆中》:“前有毒蛇後猛虎,溪行盡日無村塢。”他的女兒病了,自己又流寓異地,其情甚苦。永泰元年(765年),由成都經嘉州,作《宿青溪驿奉懷張員外十五兄之緒》:“月明遊子靜,畏虎不得語。”青溪驿在嘉州鍵為縣(今四川省樂山市)。大曆元年(766年),在今雲陽縣雲安鎮,作《客居》:“峽開四千裡,水合數百源。人虎相半居,相傷終兩存。”永泰二年(766年)秋,杜甫應夔州都督柏茂琳邀請,居住到夔州(今重慶市奉節、雲陽、巫山、巫溪等地)的東屯。夔州期間,他創作詩歌435首,占杜詩數量的三分之一,質量上更是達到他詩作的最高峰。他的《南極》寫夔州巴蜀間少數民族地區的風情:“南極青山衆,西江白谷分。古城疏落木,荒戍密寒雲。歲月蛇常見,風飙虎或聞。”杜甫到夔州後,柏茂琳讓他代管公田,杜甫有了難得的穩定生活。東屯多虎,《東屯月夜》:“泥留虎鬥迹,月挂客愁村。”《夜歸》:“夜來歸來沖虎過,山黑家中已眠卧。”《複愁》十二首之一:“人煙生處僻,虎迹過新蹄。”詩聖在夔州的美好生活,延續到大曆三年(768年)。這年杜甫因思鄉心切,乘舟出三峽,離開了夔州。杜甫終究沒能回到故鄉,大曆五年(770年)他客死于嶽陽。
二、一段發生在甘肅的傳奇
虎是陸地上最強大、最兇猛的獸類之一,被中國人視為百獸之王,受到中華民族的崇拜,成為勇猛、威嚴和正義象征。虎起源于中國,而甘肅是虎的故鄉。2011年,國際古生物考古專家在甘肅省東鄉族自治縣那勒寺鄉龍擔村發現了距今最久遠的老虎化石,據估計,虎祖龍擔虎生活在216萬到255萬年前。在時空運轉的曆史長河中,虎祖向四方遷徙,逐漸衍生出9個亞種,其中華南虎為我國獨有。華南虎在我國曾廣泛分布,曆史上東起浙閩、西至青川、南達粵桂南陲、北抵秦嶺黃河一線的廣大地區都有華南虎生存。杜甫詩中虎的種類當為華南虎。
圖2:春秋時期虎噬羊鎏金青銅(甘肅博物館藏)
杜甫詩中的虎,集中出現在今天陝西、甘肅、四川和重慶,這四省市地涉秦嶺、大巴山和四川盆地,自古以來,這些地區森林茂盛、氣候濕潤,在全國範圍内産虎最多。《客居》:“人虎相半居,相傷終兩存”,寫出了唐代虎與人的深刻關系。在幅員廣闊的唐代,虎與人都種族繁茂,而在巴蜀之間,人與虎的數量簡直是相等。虎吃人,人殺虎,二者相互侵犯、相互傷害,但最終都同存于中華大地。
解放後,随着人口的增長和國家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對山區進行墾荒伐木、修路開礦,嚴重沖擊了華南虎的生存空間,導緻虎傷人的事件頻發。人與虎的矛盾開始激化,許多地方政府開始下令消滅華南虎,從此華南虎種群全面衰退。在此大背景下,甘肅也對老虎展開圍捕,1953年甘肅最後一隻老虎在會甯縣捕獲,從此虎蹤從隴原大地上消失。今天,華南虎潛在生存地點隻限于廣東、湖南、江西三省交界處及福建一帶。不少科學家認為,野生華南虎已經滅絕了。
虎吸引着中華的先民,對中華文化産生了深遠影響。虎與甘肅還有一段傳奇的淵源。秦國的先民生活在陝西和甘肅境内,《史記•封禅書》說:“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為主少皞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少皞也稱少昊,是古代東夷部落的首領,秦人的祖先是由少昊部落的一隻遷徙到甘肅而來。傳說少昊穿着白色的衣服,秦國尊他為自己的神靈。翦伯贊《中國史稿》第二卷:“(少皞)‘白帝冠白文。’他本來是一隻白虎,後來被西方諸族當作圖騰,而奉為西方之神”。少昊部落的圖騰本是鳳鳥,可能因甘肅多虎,虎的雄壯威猛吸引着秦人,于是秦人将少皞的外形描述為一隻白色的老虎。此外,傳說少皞的兒子蓐收,有着老虎的特征,掌管西方和秋天。《禮記·月令》:“孟秋之月,……其帝少皞,其神蓐收。”鄭玄注:“蓐收,少皞氏之子。”《國語·晉語二》:“虢公夢在廟,有神,人面白毛虎爪,執钺立於西阿……占之,對曰:‘如君之言,則蓐收也,天之刑神也。’”随着秦國的崛起,秦國對虎的尊崇也對中華文化産生了深遠影響。日後戰國和漢代之際五行觀念逐漸形成,因為秦國在中國西部的影響力,就将白虎做為西方的代表,同時将西方天空的星宿命名為白虎。虎隐蔽而兇猛,故西方也代表收斂肅殺。
圖3:《山海經•海外西經》中的蓐收
中華民族從遠古一路走來,身體裡早已融進了虎的血液與精神。虎存在的地方,就是人類的生命發出光輝、産生傳奇的地方。在今天中國快速崛起的曆史進程中,我們希望我們的民族能夠繼承和發揚虎的精神和文化。在甘肅省着力構建華夏文明傳承創新區和國家生态安全屏障的重要時刻,我們希望甘肅的兒女能夠創新性地發掘甘肅深埋的文化資源,重新審視和呵護甘肅的自然生态資源,為家鄉的建設努力,為中華夢的實現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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