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染布病，内蒙古一公司不認：先不承認勞動關系，後玩消失

澎湃新聞記者 呂新文 實習生 鞏漢語

“太慢了！”

在養羊場上班，染上布病，工傷認定、勞動能力鑒定、訴訟、裁決、向法院申請執行，一步步走下來，四年過去，他仍沒拿到補償。

“法院執行庭的人說，找不到人。但每次打給曹習文，他電話都通着，就是不接。”内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杭錦旗涉事居民李豔民說。

他被認定為十級傷殘，喪失部分勞動能力。

曹習文是内蒙古瑞農牧業科技有限公司(下稱“瑞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五年前，李豔民和妻子張曉鳳在瑞農公司的養羊場上班，随後被确診布病。

瑞農公司先是否認與其存在勞動關系，起訴李豔民和張曉鳳，随後又拒不執行已經生效的民事裁決，不支付傷殘補助金和賠償金等。

布病(全稱：布魯氏菌病)被稱為懶漢病，是乙類傳染病，其緻病細菌可以感染人或牛羊等動物。

12月11日上午，杭錦旗人民法院分管執行工作的李姓專委告訴澎湃新聞，準備移送公安機關，以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來追究瑞農公司的刑事責任。

20日，澎湃新聞再次緻電杭錦旗人民法院詢問執行進展。李姓專委稱，下周準備将該案件移送公安機關。

李豔民認定工傷決定書 本文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去養羊場上班11個月，确診布病

“當時渾身疼，關節更疼，一直發燒。”李豔民說，在養羊場工作11個月後，他身體開始出現異樣。當地老人說，他這樣子像是得了布病。

在養羊場工作之前，李豔民在當地一處工地上當小工，每天“搬磚、塗泥”。但鄂爾多斯市的冬天，工地被凍得“結結實實”，工程停了。

為了維持生活，2014年4月，李豔民托人為他和妻子在鄂爾多斯市瑞基農牧業科技有限公司(下稱“瑞基公司”)的養羊場找了一份工作，每月3000元工資。

養羊場建在一片荒灘上，李豔民夫婦負責場内的兩處羊棚，近1800隻育肥羊。由于離家太遠，兩人便住在羊棚旁邊的一個小屋裡。不止喂羊，母羊産羔時，他們還要幫着拉羊羔。

他認為一切“還不錯”，直到他确診布病。

一審法院審理查明，2015年3月份，李豔民在工作中檢查出布病。2016年11月，他離開公司，申請仲裁。

李豔民說，剛開始，他還能幹點活，但後來身體越來越差。他現在不能受冷，不能受熱，經常性發燒。每次複發都要連續輸液大概半個月；三種治療布病的藥，每天吃3次，不能間斷。“現在我幹不了活了，什麼也幹不成了。”李豔民說。

三年後，2018年5月2日，杭錦旗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出具認定工傷決定書稱，認定李豔民為工傷。

2018年9月28日，鄂爾多斯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出具的勞動能力初次鑒定結論通知書顯示，李豔民“拾級傷殘，屬于部分喪失勞動能力”。

李豔民勞動能力鑒定為“拾級傷殘”

公司否認勞動關系，還起訴患病員工

但瑞農公司不承認與李豔民存在勞動關系。

2017年4月，瑞農公司向當地法院起訴李豔民，請求法院确認瑞農公司與李豔民無勞動合同關系；一審敗訴後，該公司上訴，二審法院維持原判。

天眼查信息顯示，在瑞農公司占股51%的内蒙古惠農牧業開發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張海雲，也是蒙羊牧業股份有限公司旗下多家子公司如蒙羊肉業有限公司、蒙羊牧業(烏拉特中旗)有限公司、蒙羊(烏拉特中旗)肉羊産業工程技術研究有限公司、蒙羊食品有限公司等的法定代表人。

涉事瑞農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曹習文，該公司由内蒙古惠農牧業科技公司和瑞基公司投資成立。曹習文同時在其他11家公司擔任股東、高管或法定代表人，也是内蒙古惠農牧業科技公司的曆史法定代表人。

一審法院杭錦旗人民法院審理後認定，2014年4月10日，李豔民、張曉鳳與瑞基公司建立勞動合同關系，并于當年7月份補簽合同書。在當月23日，與瑞基公司同一廠址的瑞農公司成立。該法院調取的證據顯示，2014年11月至2016年11月，瑞農公司按月向李豔民支付工資。依據《勞動合同法》和《民事訴訟法》，一審法院判決，瑞農公司和李豔民存在勞動關系。

瑞農公司上訴。二審法院鄂爾多斯市中級人民法院駁回上述，維持原判。

杭錦旗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

獲裁決14萬元補償，遭遇執行難

2019年5月，根據李豔民的申請，杭錦旗勞動人事争議仲裁院作出裁決，瑞農公司向李豔民支付一次性傷殘補助金、經濟賠償金(7500元)、停工留薪期工資、一次性醫療補助金、一次性就業補助金共計14.21032萬元。

李豔民稱，他和妻子都是瑞農公司的員工，都在這兒染上了布病。隻有他一個人做了工傷鑒定，終于有了裁決，“法院執行庭的人說，找不到人”， “曹習文不接電話”。

12月11日上午，杭錦旗人民法院分管執行工作的李姓專委告訴澎湃新聞，該案件的執行工作由其負責，“正在辦着。一個是工資款，一個看病錢。”10月10日立的案，11日就在網上查，已經查了兩遍了。

李姓專委表示，根據李豔民提供的地址，“我們去呼市(呼和浩特)找了一趟，沒找到這家公司。”“我們也打開網絡查控系統，給李豔民做了解釋。”目前的思路是，一是準備移送公安機關，以拒不執行判決、裁定罪來追究這家公司的刑事責任；另一方面，看看李豔民是否符合司法救助，準備材料。如果符合，司法救助給他解決一部分。

12月20日，澎湃新聞再次緻電杭錦旗人民法院詢問進展。李姓專委稱，下周準備将該案件移送公安機關。

澎湃新聞多次緻電曹習文，電話一直未接通。

責編：任鑫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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