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木（讀史專欄作家）

她因為一場豔遇，成為第一個為漢武帝生孩子的女人；

她是連生父都不知道是誰的私生女，是低賤的歌伎，卻成為了大漢帝國的皇後；

她含冤慘死，被遺忘，被遺棄；

她就是一代漢武大帝的第二任皇後衛子夫。

因為一直沒有孩子，少年天子漢武帝劉徹的皇位岌岌可危，祖母窦老太太甚至想要他立淮南王劉安做皇太叔，真要那麼幹了，估計我們現在就沒有豆腐吃了，劉安忙着當皇帝，哪裡還顧得上發明豆腐呢？

子嗣是大事，所以縱然姐姐皇後陳阿嬌管得再嚴，劉徹還是偷腥了，而且還是明目張膽地找了别的女人，這裡面最出名的外遇，就是衛子夫。

衛子夫是劉徹的大姐平陽公主送給他的十八歲大禮，這似乎也是劉漢皇家的“光榮傳統”。

館陶公主為弟弟漢景帝劉啟搜羅和推薦美女，平陽公主為弟弟漢武帝劉徹廣選美女，一代又一代的長公主們為了弟弟們的子嗣那也是蠻操心的，這也算是成人之美，更何況這份操心還能為自己帶來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呢？

平陽公主嫁的是漢初名相曹參的曾孫曹壽（封平陽）侯，她是在自己丈夫的封地幫劉徹選出身良好的美女，選來之後，先養在自己的府中加以訓練，不說詩詞歌賦，歌舞禮儀什麼的，是要學的，一邊培訓，一邊從中再選出佼佼者，就等着找機會獻給劉徹。

這一天，劉徹按照慣例離開皇宮，到渭水之畔舉行“修禊”的開春祭典，祭典之後，他在返京的途中繞道前往平陽侯府，專程看望大姐。

宴席上，平陽公主将自己精心培訓過的十餘名美女喚出來歌舞助興，美女們都争着想要得到劉徹的注意，但是少年天子什麼美女沒見過啊，壓根看不上眼，臉色越來越難看。

平陽公主一看拍馬屁要拍馬蹄子上了，隻好臨時想轍，讓自己府中出身低賤的奴婢歌女們出場，誰知道出身良好的美女們沒發揮作用，反倒是卑微的歌伎衛子夫讓劉徹盯上了。

衛子夫一頭黑亮長發，歌聲宛轉悅耳動人，劉徹看得眼睛都直了，平陽公主這才明白：鬧了半天，原來你喜歡這一款的啊。

衛子夫算是平陽公主府的家生子，她的母親是平陽公主府裡的女奴衛媪，沒有人知道她的丈夫是誰，隻知道她生下了衛長君、衛君孺、衛少兒、衛子夫、衛步、衛廣、衛青這一連串的子女，其中衛青是衛媪與平陽侯封邑小吏鄭季私通所生的，也是這一堆兄弟姐妹中唯一确定生父的人。

當劉徹起身說要去更衣的時候，平陽公主心領神會，立即派衛子夫前去侍候，兩個人去了好久才回到宴席上，劉徹心情大好，一出手就送了平陽公主一千斤黃金。

平陽公主一面謝恩一面主動提出要将衛子夫送入宮中服侍皇帝。

作為禮物的衛子夫惶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這一離開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平陽公主拍着她的肩背安慰她：這是去皇宮，那裡可是天底下女子都想要去的地方，放心跟着皇上去吧，将來有朝一日，飛黃騰達有了名分，可不要忘了我啊！

就這麼着，劉徹與歌伎衛子夫在平陽公主府一見面就天雷勾動地火，燃燒到一起去了，根本分不開，于是，劉徹就把衛子夫帶進了皇宮。

這下子可打翻了醋壇子，衛子夫還沒進宮門，陳阿嬌就已經得到了劉徹寵幸歌伎的消息，所以，當劉徹和衛子夫一進宮，皇後陳阿嬌就大吵大鬧、不依不饒：你居然敢背着我找别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低賤的奴婢！

一向對她敬畏有加的劉徹不敢吱聲，可憐的衛子夫被棄作宮役。

丈母娘館陶公主也跑到王太後面前興師問罪，王太後一張老臉通紅，一個勁兒替兒子給長公主陪不是，好說歹說才讓館陶公主消了氣，出了宮。

王太後和劉徹母子怕的不是館陶公主和陳阿嬌母女，而是他們頭頂上的太皇太後窦老太太。

這時的朝政，還是把持在窦老太太和窦氏手中，劉徹一個庶出的皇子，突然越過上面那麼多哥哥，就成了嫡子、太子、皇上，劉家王爺們可都憋着一口氣呢，沒有館陶公主的周旋，窦老太太出面鎮場子，誰能對這麼個毛頭小子頂禮膜拜，口稱萬歲！

王太後一邊一再跟劉徹講這番道理，一邊教他：

女人都是要哄的，尤其是你姑母和媳婦那樣生來就高高在上、誰都瞧不上眼的女人，多哄着，甜言蜜語供着，沒有錯的，跟她們翻臉，那是犯傻；

有些事，你背地裡做了，誰又能真地把你怎麼樣，但是你别拿到明面上來啊 ，大家面子還得有處擱呢，更何況這裡面是你祖母、姑母和媳婦幾方的面子！

劉徹很聰明，打小就聰明，要不然也不能小小年紀就配合母親王太後演出金屋藏嬌那麼一出好戲，所以他馬上就領會精神了，馬上就去把陳阿嬌哄好了。

成了皇宮中宮役的衛子夫就這麼被劉徹丢開了手，一時的新鮮哪裡比得上皇位重要，更何況，這後宮中，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還有很多人和平陽公主一樣，打着為皇家子嗣着想的名義，往後宮中塞自己家的人。

一年多的時間，衛子夫連劉徹的面都見不着，她每天辛苦地做着雜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怎麼樣，也不知道劉徹是不是已經徹底把自己給忘了。

瞬間被點燃的希望，在幾百個日日夜夜的惶恐與渺茫的期待中，漸漸變成了絕望。

尤其後宮中美女太多，實在是多得住不下了，也不知道是窦老太太還是王太後還是陳皇後的主意，下令遣散一批，衛子夫也自請出宮。

後宮女人們的事，本來用不着皇上劉徹親自過問的，但是他擔心陳阿嬌趁機把自己中意的美女們一股腦兒都給趕出宮去了，就瞄了一眼遣散名單，這一看，衛子夫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終于想起來了自己往皇宮裡帶了這麼一個人。

漫長的沒有盡頭的等待裡，終于等到了劉徹回顧的衛子夫，哭得梨花帶雨，劉徹一下子就心生憐惜與自責，偷偷将衛子夫安置在上林苑居住，時常前去相會。

複燃的舊情比當初剛剛相遇的激情更加令人難以割舍，而且，很快衛子夫就給了劉徹一個“驚喜”，她懷孕了。

這是劉徹第一次有孩子，終于有人幫他洗脫了不能生育的傳言，劉徹快要樂瘋了：什麼皇太叔、皇太侄……統統見鬼去吧，我劉徹有孩子了！

很快全天下都知道劉徹有孩子了，衛子夫懷孕了，窦老太太被打臉，館陶公主被打臉，陳阿嬌更是被打臉：原來劉徹一直沒有孩子，不是他的問題，是阿嬌的問題！

當然這下子陳阿嬌也知道，原來衛子夫沒有被遣散，是被劉徹偷偷藏起來了，她心裡那個氣惱和怨恨啊，再次大吵大鬧，痛罵劉徹和衛子夫。

劉徹這一次是肯定不會再輕易放棄衛子夫了，那可是他的寶貝，能給他生孩子的寶貝，為了防止陳阿嬌和館陶公主下黑手，劉徹将衛子夫藏進了自己的寝宮，兩人朝夕相處，如漆似膠，感情越來越親密了。

殺不了衛子夫，館陶公主就決定殺衛子夫的家人洩恨，她盯上了衛青。

衛青不像他的兄姐們，是跟着母親衛媪長大的，他跟着生父鄭季，鄭季的夫人對于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恨得咬牙切齒，哪裡跟好好養育他，讓他去放羊，讓他給自己的孩子們當仆役，衛青長大一點後，忍受不了就自己逃回了平陽府投奔母親。

平陽公主一看，這小夥子長得不錯，看着順眼，就讓他做自己出行儀仗裡的護駕騎奴，後來又派他到上林苑的建章宮充役。

館陶公主派人把衛青逮來了，準備砍了他，結果被衛青的同事兼好友公孫敖領着一群人給救走了。

忍沒殺成，劉徹給惹惱了：老虎不發威，你們一直當我是病貓，我不是當年的小娃娃了，我是天子，不能由着你們胡來，你們看不起衛子夫，看不起衛家是吧，我偏偏要擡舉他們。

所以說啊，對于青春期正值叛逆特殊階段的少年，不能刺激他，越刺激，他越跟你反着來。

劉徹幹脆正式冊立衛子夫為“夫人”， 升衛長君、衛青為侍中，賞賜千金給衛步、衛廣，還把衛君孺賜婚公孫賀，讓公孫賀官升太仆；衛少兒賜婚漢初名臣陳平曾孫陳掌，并升陳掌為詹事。

這裡要交待一下，赫赫有名的霍去病就是衛少兒在嫁給陳掌之前，跟平陽府家人霍仲孺生的私生子，和他舅舅，也是私生子的衛青一樣，後來為漢武帝立下不世戰功。

這下子，館陶公主和陳阿嬌更是氣壞了，可是，她們再生氣沒用，衛子夫有孕而陳阿嬌多年無孕，單憑這一點，母女倆就無話可說。

陳阿嬌慌了神，和館陶公主一起大把地撒錢，到處求醫問藥，想要生子，可惜，錢嘩嘩地流水一樣淌出去，陳阿嬌就是沒懷上。

窦老太太終于去世了，失去了這個大靠山，館陶公主和陳阿嬌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而劉徹，早就已經不在意陳阿嬌了，以前是忍着，現在則是明白清楚地嫌棄她不能生孩子。

他的心思都在衛子夫身上，衛子夫一口氣連着生了三個女兒：衛長公主、陽石公主、諸邑公主，就算生的都是女兒，劉徹也高興，越發寵愛衛子夫，一心想和她繼續生子大業。

心高氣傲的陳阿嬌開始作死，一次次高調尋死，鬧得整個後宮雞犬不甯，劉徹的嫌棄和厭惡越來越明顯，從前的那些敬畏、寵愛和縱容，都沒有了。

陳阿嬌無可奈何，隻能接受了衛子夫被專寵，劉徹已經對自己無情無義的事實，但是她不甘心，她在又急又氣又難過的同時，又有點暗自慶幸：衛子夫生下對的都是女兒，我還有機會，我要生兒子。

在這樣的心理訴求下，陳阿嬌轉而乞靈于巫術，巫蠱案東窗事發，劉徹廢後，陳阿嬌廢居長門宮。

長門宮裡，陳阿嬌數着寂寞，另一邊，衛子夫為劉徹生下了長子劉據，被立為新皇後。

還對劉徹存有癡心妄想的陳阿嬌用黃金百斤買來司馬相如的《長門賦》，想打動劉徹，可惜已是枉然，後來陳阿嬌死在了長門宮，以妃禮下葬。

這時候的衛皇後，不僅僅是母憑子貴，而且衛家逐漸成為大漢王朝的頂梁柱、執掌兵權：

1.衛青為車騎将軍、衛子夫的大姐夫公孫賀為輕車将軍、衛青的救命恩人公孫敖為騎将軍、衛尉李廣為骁騎将軍，各率萬騎出擊匈奴。——這場戰役中，隻有衛青嶄露頭角，斬敵七百餘人，直搗龍城（匈奴祭天祀祖之地），大破匈奴人銳氣，晉封關内侯。

2.匈奴入侵漢境，殺遼西太守、破韓安國鎮守的漁陽，殺掠百姓共三千餘人，衛青正面迎敵，斬敵數千人。

漢武時期，匈奴被吊打，其中衛青前後出擊匈奴七次，斬敵五萬餘人，和匈奴單于正面交戰一次，先後驅逐匈奴白羊王、樓煩王、右賢王；收複内蒙古河套地區，為漢朝的版圖增加了朔方郡、五原郡。

衛青成為一代傳奇武将，他自己被封為長平侯、大将軍大司馬，前後受封共計一萬一千八百戶，三個兒子也分别被封為宜春侯、陰安侯、發幹侯，分别各領有一千三百戶封邑，衛青的部屬因戰功封侯者者九人，立将者十四人。

至于衛子夫的外甥霍去病更是傳奇中的傳奇，十八歲以剽姚校尉随舅父兩次出征匈奴，率八百騎兵奔在大部隊前幾百裡，幾乎是沒有傷亡就殺敵二千零二十八人，殺死匈奴相國和當戶、單于祖父籍若侯産，活捉單于叔父羅姑比，被封為骠騎将軍、冠軍侯。

霍去病此後四次以将軍身份出征匈奴，一直打過居延海、祁連山，共斬獲匈奴軍十一萬多人、得休屠王祭天金人。

由于霍去病重創昆邪王、休屠王所部，畏懼單于降罪的昆邪王遂殺休屠王，率部四萬餘人歸降，河西酒泉遂歸漢土，翰海以南再無匈奴王庭。

霍去病因戰功，四次加封，直至食邑一萬五千一百戶。他的部屬封侯六人，為将兩人。

就是這衛青和霍去病撐起了衛家的武将權威，隻可惜，霍去病太厲害了，厲害到連老天爺都妒忌了，才二十四歲，就把他收走了。

劉徹比衛子夫還難過，派鐵甲軍為霍去病修成一座仿如祈連山模樣的大墓，上谥号為景桓侯，讓他的兒子霍嬗繼承爵位，并且把霍嬗留在身邊撫養，可惜霍嬗夭折了，不然長大之後，又是大漢王朝一員虎将。

衛子夫有衛家的赫赫戰功做支撐，一門五侯，皇後之位相當穩固。

可惜，人真的是會變的，濃情總有冷卻時，盛寵終有褪色日。

當年衛子夫以獨特的美貌驚豔了劉徹，如今色衰而愛馳，後宮中越來越多的美女吸引了劉徹的目光。

在衆多美女中，為劉徹生下了兒子齊王劉闳的趙國王夫人最為得寵，她和衛子夫一樣，也是出身低賤，娘家很是貧寒。

直腸子衛青為了姐姐衛子夫，什麼都願意做，所以當有人勸他去給王家送禮，這樣對衛皇後也有好處時，他就趕緊去送了，送了五百斤黃金。

王家收了大禮，王夫人一高興，就跟劉徹說了，劉徹很了解衛青，一問，衛青就竹筒倒豆子都說了：我朋友叫我這麼做的，這麼做，王夫人就高興，王夫人高興，皇上就高興，皇上高興，我姐就高興了。

劉徹心情大好，不但給衛青的朋友封官，還越發地肯定了衛青的忠心，冊立了衛子夫所生的皇長子、嫡子劉據為太子，這一年，劉據七歲。

喜上加喜的是，寡居的平陽公主主動提出并下嫁衛青，同時還讓她的兒子平陽侯曹襄迎娶了衛子夫和劉徹的女兒衛長公主。

雖然劉徹的寵愛不再，衛子夫漸漸地，甚至連他的面都見不着，但是這樣到了頂點的榮華富貴，讓衛子夫也是滿足。

趙國王夫人早逝後，得寵的是中山國李夫人，衛子夫真正的威脅來了。

劉徹是一代雄才偉略的帝王，但凡這樣的君主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多疑，雖然衛青如此謙恭，但是功高震主，劉徹還是對他有所忌憚，不願再起用他。

這一年，衛青的兒子宜春侯因犯法被奪去封爵，緊接着，疑心病越來越重的漢武帝以“列侯獻黃金酎祭宗廟不如法”（其實隻是助祭金的份量或成色不夠）為由，一口氣廢去一百多名列侯的封爵，其中又包括衛青的另兩個兒子陰安侯和發幹侯。

連同死去的霍去病，衛家一門五侯，隻剩下衛青了，等到衛青去世後，雖然衛伉繼承了長平侯的爵位，但是衛家衰敗了是事實。

正得寵的李夫人，她哥哥李廣利被劉徹封為貳師将軍，後又被封為海西侯，為了鞏固權勢，李廣利将自己的女兒嫁給劉徹兄長中山靖王劉勝之子劉屈牦做兒媳。

雖然早已經失寵多年，但是這時候衛子夫的姐夫公孫賀當上了丞相，衛子夫母子的皇後和太子之位還算穩固。

可是，劉徹那麼多女人，那麼多兒子，皇子一多，皇位又隻有一個，衛家又幾乎沒有了，所以就算衛子夫母子不去算計别人，也阻擋不了被别人算計。

陳阿嬌皇後被廢是因為巫蠱之禍，這一年，巫蠱之禍憑空而起：

衛子夫的外甥公孫敬聲犯了貪污罪，公孫賀為了保住兒子的性命，便請求以逮捕巨盜朱安世立功贖罪，朱安世被擒獲之後，出于報複告發公孫敬聲與表姐陽石公主私通，還說陽石公主與諸邑公主在後宮中行巫蠱之術。

劉徹本就疑心病重，哪裡聽得這些話，一番徹查之下，大獄興起，負責查案的江充，也是著名的酷吏，而且他沒有郅都的剛正，也沒有張湯的清廉，因為與太子劉據的私怨，江充利用此次案件，處心積慮要害劉據。

江充與李廣利走到了一起，為了共同的扳倒衛子夫母子的事業而“奮鬥”。

因為江充的“深入調查”， 長安城乃至各郡國前後共有數萬人因巫蠱之事無辜被殺，公孫賀一家連同陽石公主、諸邑公主，先後被殺，衛子夫一下子失去了兩個親生女兒，也失去了朝廷中最後一位實力的親屬。

公孫賀的丞相之位，被李廣利的兒女親家劉屈牦奪得。

接下來，江充的手伸到了皇後衛子夫和太子劉據的頭上，他将衛子夫和劉據的宮室全部挖地三尺，拿到了所謂的證據，并且不讓劉據面見劉徹。

在憤怒和恐懼中，衛子夫與劉據聽從了少傅石德的建議：江充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殺害你們，而且江充不讓太子見皇上，搞不好他們是要矯诏殺太子，期滿皇上，另立新帝。所以現在隻有一個辦法，逮捕江充，追查真相。

就這樣，衛子夫母子派人假冒劉徹的使者斬殺了江充，在混亂中江充的同黨宦官蘇文逃之夭夭，跑去向遠在行宮的劉徹誣告皇後和太子謀反。

劉徹不相信，衛子夫老實，劉據懦弱，怎麼可能謀反。

他派人回長安打聽情況，結果這個家夥不靠譜，都沒有進去長安城看看，就回來彙報說皇後和太子确實謀反。

劉徹也是老糊塗了，居然信了，立即派劉屈牦率軍去跟兒子決一死戰，衛子夫被抓，劉據帶着兩個兒子逃亡。

做了三十八年的皇後，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衛子夫太了解劉徹的多疑與冷酷無情，為了避免更多的屈辱，她選擇了自盡。

衛子夫死後，屍首被宦官蘇文裝進一具平民使用的小棺材，胡亂埋到長安城南桐柏地方。

亡命奔逃的劉據父子死于追捕，劉據死後，被稱為“戾”太子。

衛氏家族盡數被滅，劉據的幕僚與眷屬也被殺光（隻有一個數月大的嬰兒劉詢幸免于難），平陽公主的孫兒平陽侯曹宗也沒有幸免，與衛氏沾親帶故有交情的侯爵、将領，包括不肯出兵幫助劉據的任安（他曾經是衛青的門客），都被抄家殺頭，數以十萬計的人死于非命。

李廣利的目的是想讓妹妹李夫人所生昌邑王為太子，為了更快達到目的，他們又來了一招巫蠱之術，消息敗露後，終于引起了已經冷靜下來的劉徹的警覺，他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衛子夫和劉據是被冤枉的。

一查一下，發現李廣利和劉屈牦都有參與其中，劉屈牦被腰斬，正在與匈奴作戰的李廣利聽到消息，幹脆投降了匈奴，劉徹氣得滅了李氏全族；江充已死，劉徹又将江氏滅族；蘇文是宦官無家可滅，便被活活燒死。。

雖然為衛子夫和劉據報了仇，又隆重安葬了劉據，并在他喪命之處興建“歸來望思”台、長安建起思子宮，但是劉徹真的是已經徹底忘了衛子夫，她繼續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長安城南桐柏地底下。

後來，劉徹殺了新寵鈎弋夫人，冊立她的兒子劉弗陵為太子，兩天後，劉徹去世。

劉徹一生文治武功，可惜，他的丞相們大都不得善終，他的幾任皇後也沒有好下場：陳阿嬌被廢孤零零死去，衛子夫帶着謀反的罪名自盡，李夫人（追封皇後）死後家族被滅，鈎弋夫人（追封皇後）被殺，至于那些沒有留下名姓的衆多後宮嫔妃們，能早死的，那都是享福了。

後來，劉據僥幸生存下來的孫兒劉詢即位做了漢宣帝，他追谥曾祖母衛子夫為“思皇後”，将她重新隆重改葬，置三百戶守陵，并四處尋找衛家人，終于找到了衛青的一個孫子：衛不疑之子，衛氏家族終于重振。

而這時，距離衛子夫含冤離世，已經十八年了——真是當時愛天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遙想很多、很多千年的那個春天，衛子夫與劉徹初相見，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春天，在平陽公主府中，紅顔碧酒相映憐，流波欲醉意盈盈，那時青蔥年少的兩額相抵，鼻息相纏，注定了後來恩寵歲月裡的憐與意，也注定了更後來的失寵歲月裡的痛與愁。

如果可以，嫁一個尋常人家尋常男子，住在樹綠濃蔭裡，雞犬聲相伴，茶煙不斷日沉沉，也是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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