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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出lite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09 07:17:22

為什麼會出lite(我和大廠打官司)1

後附一則希望你用不到的“被裁員”仲裁指南。

文|李小霞

編輯|喬芊 楊軒

來源|36氪Pro(ID:krkrpro)

封面來源|視覺中國

被公司裁掉後,Luna發現自己懷孕了,到醫院進一步檢查顯示已經有一個多月。

假若三天前查出這個結果,按照《勞動合同法》規定,她大概率可以擺脫被裁的命運。

人生就是這麼陰差陽錯。Luna在這家頭部電商公司幹了四年多,去年一個人在組裡扛起6條業務線,年終績效考核拿了中等偏上,工作中也沒過失。當被通知裁員時,她情緒瞬間崩潰,當場哭了起來,覺得“這些年努力都白費了,也沒什麼可留戀的”,随即簽了字,整個過程總共不到5分鐘。

回家後,Luna查閱勞動法,一番補課才明白,自己當時其實有權利拒絕簽字。協商一緻、合法解除勞動關系才是給N或N 1補償;公司非法裁員,打工人可以申請仲裁,要求2N賠償或者繼續履行勞動合同(即工作年份乘以2,再乘以最近12個月的平均工資)。

要不要去勞動仲裁?Luna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從冬到春,互聯網裁員大潮絲毫沒有退落的迹象,反而越漲越高,洶湧沖向更多公司。

中國市值最高的互聯網公司騰訊和阿裡巴巴,在剛剛過去的這個季度,淨利潤分别同比下降了23%和24%。騰訊總裁劉熾平明确表示,今年騰訊将精簡非核心業務,“強調人員、成本和運營的優化”;阿裡CEO張勇則說,新的财年将提高“人員、固定資産和其他成本費用的投入效率”。

如何面對裁員,要不要跟公司打官司,可能是2022年互聯網人的年度命題。

大多數人選擇接受公司給出的賠償方案。這一方面是因為,大多數大廠都給出了合理補償;另一方面,員工們則是為了順利離職,不影響下一次找工作,快速展開另一段人生曆程。但也有人走上勞動仲裁之路。

今年3月,北京法院審判信息網披露了小米辭退“不能勝任工作”員工一案,該案件被認定為公司違法,終審敗訴,裁決小米公司與該員工繼續履行勞動合同。這讓很多大廠員工意識到,面對公司的“裁員”時,可以選擇抗争。

“隻要員工證據充足,可以證明公司違法解除,且自身沒有任何違規行為,勞動法一般都是偏向于勞動者的。”北京中銀律師事務所楊保全律師告訴36氪,但實際操作中則需要權衡,一旦走上仲裁乃至訴訟之路,需要花費的時間精力、律師費用,與收益相比是否值當——往往是經濟利益大,或者要“争一口氣”的員工會走上仲裁之路。

但一旦走上這條艱難的少數派道路,該怎麼辦?36氪聯系了一些正在仲裁的大廠被裁員工,包括期權難以保住的公司中層、毫無職場經驗的應屆生、懷孕的女員工等,聊了聊他們的經曆。

為什麼會出lite(我和大廠打官司)2

帶刺的離職證明

疫情三年,劉敏趕上了兩次裁員。

第一次發生在2020年,試用期結束前一天被通知無法轉正,盡管HR解釋原因是業務線取消,與個人能力無關,她還是抑郁消沉了大半年。去年入職新公司後,劉敏拼命工作,經常主動加班到淩晨,提前轉了正。

正當劉敏逐漸走出前一份工作的陰影,裁員再次降臨。她和公司協商往後推遲兩個月,那時候工作剛好滿一年,簡曆不至于太難看,“調崗、降薪我都可以接受,但HR沒同意,可能他也有KPI。”

一番掙紮,劉敏決定接受協商離職,但解除合同協議書上隻有N 1補償金,年終獎和年假折算不在其中,她要求加上才能簽字,談判不歡而散。

此時,距離年終獎發放僅剩幾天,“那就等年終獎到手再簽,年假補償沒有就沒有吧。”劉敏心想,為了不讓公司抓到把柄,居家辦公期間,她還每天給上司發一封郵件表示自己願意工作,“公司把我工作權限禁了,這樣做以防他們後面說我曠工。”

年終獎還沒等到,先等來了單方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不僅沒有N 1賠償,績效獎金等所有獎勵類報酬也不予計發。但真正激怒她的是離職證明,上面寫着:嚴重違反公司規章制度。

“前面協商時,理由還是正常的人員優化。沒簽字,就變成違紀人員了。”劉敏對36氪稱,公司裡凡是沒有溫順簽字的人,都擁有同款離職證明。

北京中銀律師事務所楊保全律師告訴36氪,法律有規定,離職證明應當寫明個人基本信息、勞動合同期限、解除或者終止勞動合同的日期、工作崗位、在本單位的工作年限,不應該包含員工表現和離職原因,如果包含了的話,員工可以到勞動監察部門投訴,要求公司重新出具離職證明,也可在仲裁時提出這一訴求。

面對公司砸過來的“罪名”,劉敏難以承受,她覺得仲裁非打不可。

劉敏找出和HR兩次溝通的錄音,将其一句不落整理成了文字,這是可以證明公司言行前後不一的有力證據。她還翻出了以往的加班記錄、加班聊天内容,追讨加班費。

“實際情況裡,員工在仲裁時很少有人隻要求賠償金,而是将加班費、扣發的工資、年假等一起作為訴求。所以大家平時也要做個有心人,對公司的惡意行為可以保留證據。”楊保全律師說道。

細心羅列完各種可能被挑刺的地方,搜集好證據資料,劉敏提交了仲裁請求,在是否願意調解一欄,她勾選了否。

為什麼會出lite(我和大廠打官司)3

期權保衛戰

與過往裁員多波及基層員工不同的是,這次中高層也無法獨善其身,哪怕上一年績效考核優秀,甚至剛完成晉升,都可能被無差别推進浩浩蕩蕩的互聯網失業大軍中。

恰好趕上2009年到2019年移動互聯網黃金時代,工作已有10多年的林強,雖沒成為互聯網造富神話的主角,卻也真切享受到了一定的紅利,在上海安家買房。

随着互聯網最好的十年一晃而去,神話已十分稀缺。去年,某在線音頻平台開啟大規模招聘,林強不想錯過這趟車,這家行業頭部公司“在準備上市”。

從某大廠換到這家公司,工資雖然較上一份工作有所縮水,但後者承諾了總價數百萬的期權,分四年歸屬,“如果上市放大的話,肯定能産生更多财務效應”。林強也親眼見證了公司員工從4000人迅速增長到5000人的過程。

去年4月和9月該在線音頻平台曾分别向美國納斯達克和港交所遞交過招股書,上市未果。今年3月底,其再次向港交所提交了招股書,開始三度沖擊IPO。與此同時,裁員的風聲也在四散流傳。

4月中旬,上海封控已經半月左右。HR打電話通知裁員消息,林強作為leader的小組幾乎全軍覆沒。賠償金算下來有10多萬塊錢,不久前剛獲得的部分期權被強制收回。林強要求公司以一定的價格回購,“隻要不清零就行”。HR試圖說服他放棄,這樣公司願意多補償幾天工資,未果後又表示,“辭退了很多人公司都沒回購,不會因你改變”。

面前隻有仲裁這條路了。準備證據時,他才注意到期權授予合同裡面隐含了一個母文件,規定了詳細的行權條件,但林強的記憶中沒見過。林強隻記得HR口頭說過,大意為:公司上市,歸屬期權可以帶走;沒上市的話,工作滿兩年主動離職,公司以期權價格一半回購,不滿兩年,則被直接收回。但被動離職會怎樣并沒有說明。

公司在授予期權文件裡面還做了備案——合同的法律管轄權在香港。HR特意強調“期權要到境外打官司”,想讓他知難而退。

由于大部分互聯網公司期權制度不成熟,而一些模糊不清條款設計很可能讓誘人的“财富”淪為廢紙,這也導緻期權糾紛頻發。美團前城市經理劉繼漢就因期權與公司對簿公堂,訴訟時間長達多年。

如果真要到香港訴訟,先抛開勝訴幾率不說,高昂的成本就足以吓退很多人,林強也承擔不起,律師建議他申請勞動仲裁,将期權賠償作為訴求,如果法院将期權争議納入勞動争議進行審理,司法實踐中更傾向于适用“法定管轄”,那就可以在境内法院打官司。

目前,林強已經委托律師申請勞動仲裁,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促使公司能和自己協商解決。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找到新工作。每月近2萬元的房貸、養娃開銷都落在了妻子身上,最近一次吵架,妻子哭着說自己壓力很大。林強已經将工作範圍放寬到全國各地,隻要有機會,都考慮。

但糟糕的外部環境、三十多歲的尴尬年齡,如同一張隐形巨口,默默吞噬掉投出去的簡曆。一個多月過去了,工作依然沒有着落。

為什麼會出lite(我和大廠打官司)4

社會第一課

23歲,韓旭經曆了人生第一場官司。

2021年畢業後,韓旭為了通過“計劃單列”落戶北京而進入某大廠,今年流程剛走一半,因不勝任工作慘遭裁員,乖乖離職的話,戶口就要泡湯,以後可能再無機會拿到。他找新來的經理求情,對方拒絕得十分幹脆,“因為人不是他招的”,人事也表示無能為力。

同學介紹了一個做律師的校友,後者告訴他:“在勞動者不能勝任工作時,單位不能馬上解除勞動合同,隻有經過培訓或者調整工作崗位,仍不能勝任工作的才可以解除勞動合同。”但公司并沒有安排調崗或培訓,在律師的建議下,韓旭提起了勞動仲裁,要求公司繼續履行勞動合同。

申請書提交後,很快進入了調解程序,不料公司同意了和解,張旭終于松了一口氣。但他好奇的是,公司為何一開始不答應現在卻又接受調解,“可能沒想到我真會仲裁?”

同為2021屆畢業生的王冰冰,也是工作不足一年被裁。公司補償方案是N,談判時,HR一上來态度就十分強硬:公司報備的是經濟性裁員,仲裁也不會被支持,不簽字的話一分錢都拿不到。王冰冰想到即将到發年終獎的時間,而入職時公司承諾了幾個月年終獎,拒絕了簽字。

大部分公司所說的裁員,都不是真正的“經濟性裁員”。單位進行經濟性裁員,既要滿足實體性條件之一(比如破産、生産經營發生嚴重困難等);又要滿足全部的程序性條件(提前30日向工會或全體職工說明情況,提出裁減人員方案,将裁減人員方案征求工會或者全體職工的意見等)。而在實際情況中,很少有公司做到合法有效的經濟性裁員。

不過,即使被認定為經濟性裁員,公司也要給予經濟補償金N。另外,“經濟性裁員隻是說明公司裁員合法,該有的補償和獎金不會因此可以免除。”楊保全律師對36氪解釋。

由于沒有拿到年終獎,王冰冰在收到單方解除通知書後,和其他被裁同事一起發起了集體勞動仲裁。但拉人困難重重,中間不斷有人打退堂鼓。

"誰都不想仲裁,但沒辦法。有些同事大哭大鬧,公司害怕出事給了很高的賠償。但我做不出來,害怕‘社死’。”王冰冰告訴36氪,他們也走了調解程序,但公司不願意協商——争議點在于,HR主張王冰冰的工作業績不足以拿年終獎——現在還在等開庭。

2022屆畢業生也沒好到哪裡去。

教育部統計數據顯示,2022屆高校畢業生規模預計1076萬人,相比去年高校畢業生規模增加167萬,規模和增量均創曆史新高。那些簽了互聯網大廠的畢業生,在其他同學眼裡,無疑是幸運的天選之子。

喜悅還沒來得及消化,大廠毀約接踵而至。根據公開信息,京東、騰訊、百度、美團、小米、小紅書、有贊等都有曝出毀約應屆生、辭退試用期應屆生的新聞。

但另一邊,大廠的校招還在繼續。社交平台上,新拿到offer的應屆生到處詢問,裁員結束了嗎?入職會被裁嗎?

沒人告訴他們答案。

為什麼會出lite(我和大廠打官司)5

一場「不戰而敗」的仲裁

如果時間倒退,Luna一定不會在離職協議書上簽字。

在看了很多關于勞動仲裁的科普,流程怎麼走、需要哪些材料、如何寫申請書之後,Luna聯系一位律師做更詳細的咨詢,卻被潑了一盆冷水,對方指出,因為她已經簽署了離職協議,仲裁會面臨敗訴的風險。

她不甘心,還是想争取一下,準備好申請書、身份證複印件、公司工商信息、證據等材料,去公司注冊所在地的勞動仲裁中心提交了仲裁申請。

按照程序,仲裁庭在開庭前,應當先行調解。從受理到調解大概間隔十幾天,等待的日子裡,Luna緊張得睡不好覺,”不知道公司來的人是誰,也沒有經驗”。到了當天,在仲裁員的主持下,Luna反倒平靜應付下來,一五一十将自身觀點列出,并和公司律師進行了辯論。

但調解失敗,公司不願意接受。仲裁員私下告訴Luna,對方有她簽過字的協議在手,繼續打下去,恐怕也不占優勢。思考再三,她隻能撤訴。

楊保全律師見過很多類似的案例,大都是簽了離職協議後,申請仲裁要求加班費、年假、補償等,但因為字已經簽完,法律通常會認定雙方已經協商一緻,再無争議。“所以要慎重簽字”。

“裁員約談是分批進行的,我在第一波裡面,毫無準備。”Luna覺得自己是吃了不懂法的虧。現在,對她來說,仲裁輸赢已經不重要,“關鍵是學習到了法律知識,以後就懂得如何維護權益了。”

不過,當一個人隻身和公司談判時,心理防線往往是脆弱的。在她離職後,部門繼續裁員,其中一個同事從下午3點開始被約談直到晚上近10點,盡管她發信息多次囑咐對方不要輕易簽字,但最後這個人還是妥協了。

“不知道這位同事七個小時經曆了什麼。”

為什麼會出lite(我和大廠打官司)6

“被裁員”仲裁指南

36氪就多位大廠員工的講述,整理了打工人在裁員中常見的各種問題,并結合勞動法專家、北京中銀律師事務所楊保全律師的建議做了一份勞動仲裁指南。這不意味着我們主張所有員工去和公司仲裁,正如楊律師所說,“仲裁具有一定的風險,并非所有的仲裁百分百都能赢。”但至少可以讓打工人面臨公司惡意行為時不那麼被動。

  • 工作中,做個有心人

平時工作裡,要注意保留一些聊天、郵件來往、加班、考勤記錄,以備不時之需。年終獎、提成等報酬要盡量落到書面上,必要情況下可以錄音。

  • 被裁時,避免留把柄

當公司和你協商離職時,如若對賠償不滿意,不要簽字。一旦簽字,法律通常認定雙方已經達成一緻協商,再提起仲裁會很被動。

若就賠償達成一緻,簽離職協議書前,要确認協商事項是否全部包括在内,比如除了經濟補償金,年終獎、年假等也要在文件中标注出來,以防事後公司不認賬。

在公司下發“單方解除勞動合同”通知前,你依然需要照常打卡上班,不然公司就能以曠工合法開除你;正常上班公司不給安排工作時,可發郵件給領導表示自己願意工作。公司下發單解合同後,無需簽字,無需再去公司。

被裁後,不要使用私人賬号傳輸公司文件資料,以防被公司認定洩露公司秘密。

  • 仲裁時需注意的行為

仲裁時,如有充分證據,可就工資、年終獎、提成、年假、加班費等提出訴求。

仲裁受理後,不要和公司私下達成和解,一旦和解後,若公司拒絕支付賠償,你還需上訴;可通過仲裁庭調解,調解達成後,若公司不履行,會被強制執行。

如果仲裁訴求是繼續履行勞動合同,在裁決前,員工不能入職新工作。

  • 其他

如若公司沒能按照要求開具離職證明,可向勞動勞動監察部門投訴,要求公司重新開具。如果因為離職證明影響自己入職新工作,可通過訴訟要求公司賠償相應損失。

希望這是一份絕大多數人用不上的指南。

(應采訪對象要求,Luna、劉敏、林強、韓旭、王冰冰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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