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魅人生

11-01

久在城市居住，已忘記了春夏秋冬，四季變換，因為，無論何時，街道都幾乎是一樣的。下雨了，下雪了，街道上也就濕一會兒，雨晴了，路就幹了。

在城市，我總會做童年農村的夢，因為城市一點都不好玩兒，連四季都不分明了，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四季賦予她的符号，所以我總是做農村的夢，做兒時鄉下的夢，那裡有我無窮無盡的回憶，有媽媽溫暖的懷抱，奶奶慈祥笑容下到唠叨。

小時候在農村，春天來了，麥苗青青，滿山的花開，蜜蜂嗡嗡的叫，蝴蝶偏偏的飛，在草叢中，在花枝上，孩童們追呀追，用衣服撲啊撲…蒲公英花灑在草叢中，鮮豔奪目。如果是快要下雨了，蜻蜓也會一群群的飛來飛去，小盆友便會用樹梢去撲蜻蜓，都是為了好玩兒。結伴到地裡去挖野菜，麥苗青青，地裡到野菜星星點點，一會兒能拽一大框。特别是媽媽從書上采摘的皂莢樹嫩芽，焯一下水，下鍋一炒，别提有多香…

夏天裡，麥浪飄香，金黃金黃的，随手拽一個麥穗，在手裡這麼一挫，一撚，在噗的一口吹去殼兒，香噴噴的麥香味就進嘴裡了。麥子熟了，無論大人小孩，都忙的不行，麥地裡，小路上，人來人往，背的背，抗的扛，男女老少齊上陣，天不亮，一塊兒地就快割完了。天亮了，香噴噴的飯菜已經被媽媽送到了地頭，父親吃的很香，大家圍攏一塊兒，有說有笑的。飯後父親吧嗒吧嗒的抽着煙，氤氲的香煙味道，讓父親很是享受，眯着眼，看着金黃的麥浪：今年的收成不錯，餓不死人了………打賣場上更是樂趣無窮，絕對是我們這些小猴子的天下，翻跟頭，捉馬虎，最享受的是晚上麥場看麥子，亮恍恍的月光下，這邊一家，那邊一家，練說悄悄話的聲音都能聽的到，大人們抽煙閑聊，孩子們聽着狼來了的故事，還有親媽後媽讓孩子種芝麻的故事：說是後媽給親兒子的芝麻種子是沒有炒過的，給不是親生兒子的種子是炒過的，親兒子的芝麻長出來了，後媽的兒子芝麻自然長出不來。于是這個孩子就氣死了，畫成了布谷鳥，隻在晚上出來叫幾聲…那時候就種下了對後娘可很可怕偏見的種子…睡夢中，突然間被呲溜呲溜的聲音驚醒了，一看，父親在那裡揚場呢，用木掀把麥子揚的老高，然後讓風把麥稭稈吹走，一邊揚，媽媽還得弄個大竹掃把在麥子上掃來掃去。揚場可是技術活，都是很有經驗的老農才幹的好，二八耙子手是不行的，揚場的關鍵是得等風，沒有風是不行的，所以，晚上睡覺，他們也在等風…

秋天到了，就像小時候讀的書那樣：秋天到，秋天到，田裡莊稼長的好，冬瓜白紗，茄子穿紫袍，黃登登的是梨，紅彤彤的是棗…看着新發下來的書本，愛不釋手，翻開來.圖畫逼真，冬瓜茄子蘿蔔栩栩如生，一股墨香味撲面而來，回到家裡，就這昏黃的煤油燈，給書包上皮，你會激動的一夜難眠啊…農村的秋天确實和書上描寫的一樣，滿山的柿子樹，紅彤彤的一片，成熟的柿子像一個個紅燈籠似的，挂滿枝頭，随便爬上哪一棵，管保你吃個夠，吃飽了，就不用回家吃飯了，紅柿子吃起來水多汁甜，絕對讓你挂上去不願意下來，尤其被稱為老丫叼的那種最甜，因為鳥是最懂得哪個果子好吃了…

收完秋莊稼，就開始犁地種麥子了，梨地是最累人不過了，我們那裡是山地，機器沒法用，就隻有用牛耕地了，俗話說：驢怕臘月，牛怕八月，八月種地牛最累，那時家家戶戶都養牛，我家養的幾頭牛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他給我們家出了很大的力，幾乎算是我們一口人的感覺了，牛要耕地出力，就得喂飽喂足，牛不吃夜草不肥，白天幹了一天的活兒，晚上就得用青草給它喂飽，我家的幾頭牛都很聽話，幾乎和我成了朋友，可惜最後都賣了，一頭牛下山跌斷了腿，很可憐的，但牛的結局更悲催，一輩子出力，最後還得讓人把它的肉吃了，我家賣牛的時候，都是有點不舍，聽說要賣哪頭牛了，我總會偷偷的把它趕到山上，以為這樣就會賣不成了，最後還是賣了，就像我家養的豬一樣，媽媽天天的喂，聽見媽媽的叫聲，它就聞風而動，哼哼唧唧的走過來吃食，每當賣我家的豬時，聽着它嗷嗷隻叫，就是不想離開家啊，聽的媽媽也是隻流淚，動物也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們今天吃豬肉牛肉，都得有敬畏之心約。盡管賣牛時，父親總是強調，我家的牛可是不賣給殺房的人（殺牛的地方，買牛肉的人，被稱為殺房），但最後還不都是進了人的肚子裡。半夜裡，家人還得不停的起來給牛槽裡放草，牛鈴叮當，幹了一天的活兒，牛也累了，吃飽了就安閑的卧下，眯着眼，一口一口的悠閑的咀嚼着，那時候很納悶，父親晚上咋都不瞌睡呢？還能随時爬起來喂牛吃草…清晨天不亮，父親就開始喊我們起床了，要和父親一起下地犁地了，那時候聽到父親的喊叫聲，真的是好煩啊，太瞌睡了啊，無奈，睡眼惺忪的爬起來，父親背着犁铧，我們趕着牛開始下地了，山路上，叮當作響，各家各戶的牛都開始下地幹活兒了，還有燈籠照路，手電引領，吆喝牲畜的聲音此起彼伏，隔着一道溝彼此還打個招呼，趕天明，一塊兒地都犁了好成兒了（從地的這頭到地的那頭為一成兒，農村人的叫法），犁铧過後，新翻的泥土新鮮泛着光亮。最享受的是飯事（農村人把飯點叫飯事），媽媽用小桶掂着小米紅薯稀飯，烙的香噴噴的油馍，蘿蔔絲生菜，吃起來爽口無比，真的是無法形容的美餐，可惜媽媽很早離我們而去了，我剛畢業那年走的，沒享一天的福，媽媽的離去，是今生永遠的痛，世界上隻有這一個最親最疼你的人，失去了，就永遠沒有了，媽媽隻有一個啊…這個季節也剛好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出嫁的姐姐回家送的香噴噴的老月餅，還有香蕉蘋果，因為媽媽知道我們出力了，所以總是把最好的送到地頭讓我們吃…坐在空曠的田野裡吃飯，也是一種享受，沒有筷子，就随便撇根樹枝當筷子用，一點也不耽誤飯香…

冬天到了，農村又是一番景象，突然夜裡下雪，一起床，鋪天蓋地的雪白，耀眼的白，房坡上，院子裡，外面的樹枝野草上，一溜溜，一堆堆，奇形怪狀，真是另一番天地啊，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感覺，周圍仿佛一下子變成了童話般的世界，真是太美了…大自然一下子靜的出奇，于是家人們在家會做好吃的，因為農民一年四季都有幹不完的活兒，勤勤人是一天也不會閑着的，你如果天天不去地幹過兒，會被人癡笑的…況且，地裡的活兒都在攆着屁股呢，誰舍得歇一下啊…人勤地不懶嗎，所以，隻有下雨下雪才是農民的節假日啊…于是，包餃子，炸疙瘩（農村類似于油餅的吃食），在窯洞裡生起疙瘩火（樹樁挖出來當柴火燒），一家人圍在一起，享受着難得的悠閑時光，在柴火堆裡燒紅薯，烤花生，吃起來香噴噴的。

院子裡是我們的陣地，越是下的大，越是往門外跑，玩雪，溜冰，打雪仗，皮帽子都被出的汗給浸濕了，綿襖棉褲都濕了，手腳兒朵凍的通紅，哈着熱氣暖暖手，繼續玩兒。最有趣的是逮麻雀，就是掃一片空地，小木棍兒支起籮筐，下面灑點小米，鳥兒找不到食，就飛過來吃，一根細繩子遠遠的拉着，等鳥兒進入，一拉繩子，籮筐就把鳥兒蓋住了，然後把麻雀用紅泥吧保住，放在火堆裡一烤，别提有多美味了，現在想來夠殘忍，隻是那時候沒有動物保護法吧…

一年四季，春來秋走，我們也都長大了，出窩兒了，走到了城市，遠離了美麗的農村，童年永遠回不去了，如歌如夢般的美麗童年永遠停留在了記憶當中，隻有在夢中才能見到，如同伴随着我童年美好記憶的父母，也永遠的離開了，好懷念我那美麗的童年啊，好懷念伴随着我成長的美麗鄉村啊，再也回不去了，再見了，再見了，再見隻有在夢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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