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來,孕育了華夏文明的黃河,與民族命運緊緊相連。今天,人民治理黃河事業進入曆史新境界,黃河正在譜寫演繹新時代新樂章。圖為山東齊河黃河大橋。大橋的建成通車有力改善了濟南市西部地區與德州市、聊城市及周邊地區的交通出行條件。 新華社發(呂傳泉 攝)
一個民族文化的發展總會留下某種痕迹。
黃河可以說是中華民族無可争議的文化符号,它的軌迹便是窺得文化來龍去脈的規律。當詩人光未然寫出“黃河以它英雄的氣魄,出現在亞洲的原野”時,世人仿佛聽到了巨浪振奮人心的怒吼,黃河壯闊的波濤令人神搖目奪。因此對黃河的考察必然集曆史地理與人文地理于一體。楊明的《黃河簡史》即是這樣一部使曆史與地理科學相映成趣的黃河新史。
一
《黃河簡史》在出版發行之初即得到了大量的贊譽。我始終為開卷的一句“有黃河,家國生生不息”魂牽夢萦,認為其開篇即奠定了明晰的基調。《黃河簡史》選取的視角頗有深意,即黃河的改道、黃河的治理以及治理黃河的名士,“黃河甯,天下平”,它們與中華民族的形成、民族國家的統一密切相關。
在作者筆下,大曆史視野中的黃河是維系民族文化走向的根脈。黃河的多次改道并不斷治理,見證了曆史一次次的波浪起伏。與此同時,黃河也在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黃河不愧為“母親河”,作者僅僅選取了曆史的橫截面,然後閑庭信步中,即和盤托出黃河乃至中華民族的曆史。這種曆史書寫在今天看來大有助益,我們由“自在”的“母親河”意識中升華出一種不言自明的認同“自覺”,并真正地融家國情懷于一體。作者撰寫《黃河簡史》的意圖絕不限于單純的水文考察,它必然涵蓋着民族心性、文化感知等意識。當曆史與文化相遇時,文本與曆史間出現了一種強烈的不妥協,一種張力在蔓延,讀者能清晰地感覺到史料列舉與主觀感知的結合,正如作者在表述治水名臣劉大夏請辭時的感歎,“君子為道義而戰,小人為權力而争”,這正是時代所期待的“史者文心”。
書中,作者沒有過分糾結于如何解釋黃河的曆史,而是将數千年治河轶事輕松愉悅地妮妮道來。濤聲、風聲與人聲聲聲相和。曆史百轉千回,故事成了時光的波紋,而黃河自顧滔滔。作者任職于黃河水利委員會,飽谙黃河,面對浩如煙海的史料,大浪淘沙。他以清人胡渭在《禹貢錐指》所提出的“五次大改道學說”為框架,對黃河的變遷進行考察。見微知著式的書寫結果就是真正地了解到“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的内涵,黃河的奧秘盡在眼前:改道最北時,流經海河,出大沽口;最南時,流經淮河,甚至彙入長江。《黃河簡史》聚焦了穩定與變化、秩序與擴張、客觀與主觀、廣延與核心、抽象與具體、科學與人文的多面交鳴。
二
《黃河簡史》将自然時間的推進和曆史事件的階段性結合起來,以黃河的泛濫和治理的此消彼長為價值刻度,展現出一個明晰的知識坐标,形成了大曆史與大學科的視野。一方面,對黃河的曆史複原表明它是使人談之色變的“洪水猛獸”;另一方面,作者以其敏銳的人文精神呈現出“言外之意”,即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文化傳承。沒有黃河的泛濫與治理,中華民族就少了一份亮色,祖先在披荊斬棘中砥砺前行,不滅的意志在曆史中繼往開來,可以說一條河流濃縮着一個民族、一種文化的大格局、大氣魄。由此,《黃河簡史》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解讀中華文化的切入點,它也解決了很多人的文學困惑——張承志的《北方的河》中年輕人為何面對黃河要騰身一躍。今天我可以這樣解題:我們既要做河的子孫,又要成為黃河的征服者,以上情節正是《黃河簡史》所力圖抒明的雙重體驗,面對黃河我們要保持一種決不妥協的鬥争品質,這正是黃河為當代人的文化尋根提供的終南捷徑,“張承志們”對曆史文化的接續實則是《黃河簡史》中“治理”主題的感性化表達。正因如此,黃河成為了文人最喜聞樂道的抒情化客體。
“黃河落天走東海,萬裡寫入胸懷間。”李白詩中的黃河不僅孕育出文化共鳴,還滋養了超絕的個體。曆史上,穩定盛世與動亂不安常常交替出現,而黃河在每次重大改道後,都會保持數十年乃至百年的穩定期。這種自然地理與政治生态的巧妙呼應,其背後則是若幹留名史冊的人物。《黃河簡史》将曆史意識化整為零,集中表現在治理黃河的曆史個體上。他們或清淤疏浚,或固堤束水、束水攻沙,或疏通壅塞,《黃河簡史》也就成了黃河人的曆史。作者所寫的治水英雄們力挽狂瀾,臨危受命。面對治河的巨大風險和命懸一線的壓力,他們秉持清廉與責任,毅然投身黃河的治理。他們身上體現出令人欽佩的民族風骨,不僅是水利事業的曆史财富,也是中華民族一筆巨大的精神财富。大禹、王景、賈魯、靳輔、李儀祉、王化雲……當仔細考察他們的治水思路與方法,你會發現,它們一脈相承,直到今天依然無出于大禹的思路之外。因此,李約瑟提醒世人“最古老而又最重要的中國文明對科學、科學思想和技術的貢獻,直到今天仍然被雲翳所遮蔽”,而在《黃河簡史》一書中,傳統技術的意義得到了應有的重視。
三
本書作者敬仰《史記》“紀傳體”的述史形式,主張“通過衆多有血有肉、性格鮮明的人物描寫,讓今天的我們依然能夠身臨其境般感受那個時代的曆史”。一方面,《黃河簡史》以“大曆史”的視野為曆史叙事提供一個整體性的故事,使具體人物進入曆史脈絡中自我發聲;另一方面,作者以極其細膩的文筆展開寫作,例如《市井印象·水城》一章對汴河兩岸的描寫,可謂出神入化,景中融情、情中現景,曆史就在這樣的虛實兼顧、由淺入深中娓娓道來,文筆的優美和質感填補了曆史的“細枝末節”,升華出“文化景觀”的閱讀體驗。
《黃河簡史》的展示不囿于時間空間,甚至作者還對自身命運進行直接言說,就像寫散文一樣,遊離于黃河的變化以及對後世産生的影響中。黃河依然是那條“一石水,而六鬥泥”的母親河,讀者将體會到一種時間的承續與空間的蔓延。作為從業者,作者對黃河謙卑而恭敬,對未知的自然曆史存在着永遠的盲區,無時不在居安思危。也正因如此,哪個時代都不是終點更不是結局。即便現在的黃河溫情備至,但它曾長期被視為“洪水猛獸”。縱觀《黃河簡史》,真正的主潮在于人與黃河的對抗。在我們面前隻有大河的鋒芒才是永恒不變的曆史。
在今天,我國出版界介紹科技史、河流史的書不勝枚舉,但像《黃河簡史》一樣耐讀、可觀并給讀者真切體驗的作品難能可貴。一本《黃河簡史》,帶給讀者最為直觀的感受:首先,史料的行文佐之以文學的魅力,使得作品通俗易懂;其次,作者以強烈的文化意識、曆史借鑒進行書寫,突出了黃河在今日的時代性觀照;再次,就是将空間與時間恰如其分地融為一體。以上三點決定了《黃河簡史》簡約而不簡單的特點,它擁攜着無限的力量等待釋放,如蘇輕評所言黃河潛藏在我們體内。當你閱讀這樣一部文字誠摯且穩健的作品時,你的精神将随物賦形,為之一振。(祁澤宇 作者單位:天津市規劃和自然資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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