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者:獨看落日(兒子)
第十二章:與好朋友們逛街
随着時間的推移,母親接觸的人也逐漸增多,好朋友也越來越多,她也開始跟着姐妹們到街上去玩。逛商場,看電影,還在朋友們的慫恿下燙了頭發,去照相館拍照。母親開始慢慢地融入哈爾濱這座繁華的城市,她的眼界也随之慢慢打開,人也慢慢地變得時尚了,她開始變得像一個城市青年了。
下面是母親回憶自己随好姐妹們第一次去當時的哈爾濱第一百貨商場(簡稱第一哈百商場)時的情景:
一個星期日的早晨,我剛吃完早飯,正在宿舍裡看書。突然聽到樓下有幾個人在喊我:“喂,小蘇,下來啊!我們有事找你!”
在宿舍裡看書
我忙跑下樓。看到樓下站着五個姐姐。他們都是啤酒車間的女工,是哈爾濱當地人。她們是上夜班的,白天休息。她們說想帶我出去逛一逛。本來我不想去,但又一想,人家既然到宿舍來找我,不去也不好。我就回答:“好啊!”
我趕忙回宿舍換了一件衣服,就馬上跑了下來。她們說:“咱們去道外第一哈百商場,去那裡看看!”
我們就在路邊汽車站牌下等公交車。旁邊有幾個蘇聯人也在等車,他們叽裡咕噜地說着話,我也聽不懂,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外國人,我很好奇。蘇聯人長得人高馬大的,手上、胳膊上的汗毛比較長,還是黃色的。後來在路上,我還看見了幾個朝鮮婦女,頭上頂着很重的東西,但長得都很漂亮。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哈爾濱工作生活的蘇聯人很多
幾個姐姐告訴我,在東北有很多蘇聯人和朝鮮人,到處都能看到。我們啤酒廠的酒師就是蘇聯人,長得可胖啦。他就在人事股的樓上住,不常下樓,平時很難看到他,可能是廠裡要注意保護他的安全吧。
母親所在的人事股就在這座樓的一樓,那位蘇聯釀酒師也在這座樓裡住。
同去的五個姐姐中,有兩個姓楊的,一個被大家稱呼“大楊”,一個被稱呼“小楊”,還有小陶姐,還有一個姓張的姐姐,還有一個叫小田的姐姐,幾個人中這個小田姐年齡最大。
坐了好幾站地才到道外,我們下車走了一會兒就到了一個商場門口。我就看到門口擺放着好幾個假人,穿着各式各樣的衣服,瞪着眼睛舉着手,什麼姿勢的都有。我乍一看挺害怕的,不敢往前走。幾個姐姐就笑着說:“别怕,都是假的,是假模特!”但我還是有點怕。農村出來的人就是土,沒見過這新式的東西。
哈爾濱第一百貨商場
我們進了商場就到處逛,在賣衣服的地方呆的時間最長。她們幾個人都買了不少自己喜歡的衣服,我也買了兩件上衣,一件是灰白色的大格襖,另一件是短袖白上衣。我很喜歡這兩件衣服。
從商場裡出來,她們又要去理發店,我也不認得哪裡是哪裡,就跟着她們走。
進到理發店,她們都想燙頭發,而且還慫恿我把頭發也燙一下。我着急地說:“這可不行,我不燙!”她們講好價錢,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理發師給自己做發型。她們還是繼續慫恿我:“你怎麼這麼封建啊!一起來的,我們都做了發型。你必須跟我們一樣,把自己也打扮一下!”最後,在幾個姐姐連拉帶拽之下我也把頭發燙了。燙完之後,我照照鏡子,看上去還真的挺好看。
上世紀六十年代國營理發店
之後,我們又去了照相館,每人還拍了一張二寸的半身照片。我穿的是剛買的那件大灰白格襖。後來我又去這家照相館,我的那張半身照片還被挂在了照相館的牆上。
在照相館,母親穿着那件新買的黑白格的上衣拍的照片
我們就這樣出去了一天,我見到了很多以前從來沒見到過的東西,這也算是見到了世面吧!
我在前面曾說過,母親當年是很幸運的,因緣際會使她在哈爾濱見到了一個精彩的世界,度過了一段美好的青春時光。
以後她又回到了農村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結婚生子,下地勞作,勤勤懇懇地持家過日子。農村艱苦單調的生活與她當年在哈爾濱的生活是不能相比的,但不論在哪一個階段,包括現在她到了老年,她都好美,衣服穿得都利利索索的,也把大人孩子打扮得幹幹淨淨的,把家裡收拾得整整潔潔的。
最前面的是我,第二排左起:母親、姥姥、姨媽,第三排左起:表姐、哥哥、二表哥、大表哥(攝于1974年)
母親手很巧,人又勤快,做得一手好針線活。她自己紡線織布,會裁剪縫制衣服,還會根據每個人腳的大小裁剪鞋樣子,村裡很多婦女當時都來找她幫家裡人裁剪鞋樣兒。我們當時穿得的鞋,都是母親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她做出來的鞋,針腳均勻,樣子周正,很好看。當時我們這裡閨女出嫁,娘家準備的嫁妝裡必須要有兩雙鞋,結婚那一天要擺放在婆家屋子裡最顯眼的地方,而鞋子要放在所有嫁妝的最上面。前來賀喜的人們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婦們都喜歡來看這些嫁妝,看娘家人的針線活做得怎麼樣。所以,當時我們村裡好多閨女即将出嫁的人家都來請母親做鞋。
母親當年常坐在炕上納鞋底
後來在七幾年的時候母親就買了一台縫紉機,是上海産的蝴蝶牌的。母親就用這台縫紉機為家人們縫制衣服。記得有一年春節,母親為我和哥哥都做了一身新衣服,細條絨的面料,小翻領,斜插兜,拉鎖的,我的那件是茶綠色的,哥哥那件是米紅色的,樣子很好看。正月初一早上吃完餃子,我和哥哥就急急忙忙地穿上新衣服去各家拜年,長輩們都誇我們哥倆的衣服好看,誇我母親手巧。因為當時哥哥正處在快速長個子的年齡,幾個月後他那件衣服就顯得有點短了,後來母親就給他那件衣服下面加了條緊邊,袖子也改成緊口的了,就像現在的夾克衫的樣式。
母親當年的縫紉機是蝴蝶牌的
我和哥哥小時候還愛穿母親當年從哈爾濱帶回來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她當時在哈爾濱時穿的。我記得有一件藍色的棉猴大衣,長身的,穿上很暖和,也很好看。夜裡去外村看電影時,我哥哥最愛穿這件棉猴大衣了。後來我個子長高了,這件棉猴大衣就歸我穿了。這件衣服,現在依然在母親的大櫃子裡保存着。
母親當年從哈爾濱帶回來的棉猴大衣與這件衣服很相似
母親現在年齡大了,眼睛也不太好,但兩年前她還為哥哥的小孫女做了一雙小偏帶鞋,淺灰色的,上面點綴着幾朵粉色的小花,很好看,小孫女當時也很愛穿。
母親現在雖然77歲了,但在穿着上依然很講究,喜歡樣式新穎的,色彩亮一點的。隻要她出門,哪怕是串門趕集,她都要換上一身整潔的衣服,很注重自己形象,我從沒有看到過母親穿得邋裡邋遢的。而且她把家裡收拾得非常整潔,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尤其是炕上的被褥,疊得有棱有角,然後用苫單苫好,而且是四面見線。
母親炕上的被褥,疊得有棱有角,然後用苫單苫好,而且是四面見線
母親雖然是一個農村婦女,大多數時間過得都是艱苦的日子,但母親憑着她的勤勞能幹,盡最大的努力讓大人孩子過得體體面面的,從不窩窩囊囊的。這與她早年在哈爾濱的經曆是有很大關系的。
1997年夏,母親攝于唐山鳳凰山公園,當時她53歲
我與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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