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雷 朱梅馥 傅聰
譯林出版社
一月三十日晚*
此信系母親所寫。以下标有“*”号的,均母親信,不一一注明。
自昨天起我們開始等你的信了,算起日子來,也該有信來了。你真不知道為娘的牽腸挂肚,放懷不開。你走後,忙着為你搬運鋼琴的事,今天中午已由旅行社車去,等車皮有空就可裝運。接着陰曆年底快要到了,我又忙着家務,整天都是些瑣碎事兒,可是等到空下來,或是深夜,就老是想着你,同爸爸兩人談你,過去的, 現在的,抱着快樂而帶點惆怅的心情,忍不住要流下淚來,不能自已。你這次回來的一個半月,真是值得紀念的,因為是我一生中最愉快、最興奮、最幸福的一個時期。看到你們父子之間的融洽,互相傾訴,毫無顧忌,以前我常常要為之擔心的恐懼掃除一空,我隻有抱着歡樂靜聽你們的談論,我覺得多幸福、多安慰,由痛苦換來的歡樂才是永恒的。雖是我們将來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多,但是憑了回憶,寶貴的回憶,我也會破涕而笑了。我們之間,除了“愛” 之外,沒有可說的了。我對你的希望和前途是樂觀的,就是有這麼一點母子之情割舍不得。隻要常常寫信來,隻要看見你寫着“親愛的爸爸媽媽”,我已滿足了。
二月二日大除夕
勃隆斯丹夫人(上海音樂學院鋼琴系蘇聯籍教師,一九五一年傅聰自昆明返滬後,曾正式教過傅聰一年,一九五二年移居加拿大,從事演奏與教學)有信來,附給你。看過了,仍望寄回。昨晚七時一刻至八時五十分電台廣播你在“市三” 彈的四曲Chopin(蕭邦), 外加encore(加奏)的一支Polonaise(《波洛奈茲》),效果甚好,就是低音部分模糊得很;琴聲太揚,像我第一天晚上到小禮堂空屋子裡去聽的情形。以演奏而論,我覺得大體很好,一氣呵成,精神飽滿, 細膩的地方非常細膩,tonecolour(音色)變化的确很多。我們聽了都很高興,很感動。好孩子,我真該誇獎你幾句才好。回想五一年四月剛從昆明回滬的時期,你真是從低窪中到了半山腰了。希望你從此注意整個的修養,将來一定能攀登峰頂。從你的錄音中清清楚楚感覺到你一切都成熟多了,尤其是我盼望了多少年的———你的意志,終于擡頭了。我真高興,這一點我看得比什麼都重。你能掌握整個的樂曲, 就是對藝術加增深度,也就是你的藝術靈魂更堅強更廣闊,也就是你整個的人格和心胸擴大了。孩子,我要重複Bronstein(勃隆斯丹)信中的一句話,就是我為了你而感到驕傲!
今天是除夕了,想到你在遠方用功,努力,我心裡說不盡的歡喜。别了,孩子,我在心裡擁抱你!
二月十日
上海這兩天忽然奇暖,東南風加沙土,很像昆明的春天。阿敏和恩德(牛恩德,傅聰青年時期的琴友,傅聰出國後,常去探望傅雷夫婦,後被傅雷夫婦認作幹女兒。)一起跟我念詩,敏說你常常背“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二句,現在他也背得了。我正在預備一樣小小的禮物,将來給你帶出國的,預料你一定很喜歡。再過一星期是你媽媽的生日,再過一個月是你生日,想到此不由得悲喜交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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