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的第一卦是乾卦，坤卦是第二卦，乾卦和坤卦又叫父母卦，分别代表天地，是萬事萬物的開始。這兩個卦非常重要，它們是分不開的，搞明白了乾坤兩卦，再學其他卦就容易了。

六根陽爻從下往上排開，這就是乾卦的卦象。

乾卦卦象

先看卦辭

乾：元，亨，利，貞。

元亨利貞

“元亨利貞”，這四個字是乾卦的總結，也是《易經》的關鍵詞。

在《五經解》裡講到《易經》的時候說：“易之教也，潔靜精微。”這篇讀完，我們應該能深刻體會到潔淨精微的含義，乾卦的卦辭隻有四個字，這四個字正是“潔靜精微”的典型，裡邊蘊含着無窮的智慧。

宇宙最原始的能量

“元”是源頭的源，原因的原，是開創根源的創造力。我們都知道道家的元始天尊，這個名字就是最好的解釋元字的注腳，始于天、又在天之前；在天之前，創造、形成天的東西，就叫元。萬事萬物都有一個創造的總源頭，這就是元。

暢通無阻

“亨”是暢通無阻的意思，跟元連起來就很容易理解，元的創造性那麼大，把元發揚開來，當然就可以化解阻力，暢通無阻了。順便提一下，在古代，享受的享，和亨通的亨是通用的，享字，最原始的含義跟祭祀有關。祭祀是一種天人關系的互動，把祭品貢品擺在香案上，來取得人與天地，或者祖宗鬼神的溝通，通過祭祀，人鬼神之間都通了。

秋收

既然元有開創性，亨又是暢通無阻的局面，那麼自然可以有一些積累，這就是“利”。以四季來說，利就是到了秋天，經過春夏的積累，到了收獲的季節了。

冬藏

“貞”是針對利來的，在四季來說，就是冬天，冬天要幹嘛？儲物過冬，守住既有的那點東西，以待來年重新開始，這個叫“貞下起元”，是一個良性的循環。假如我們奮鬥到有利的階段，不懂得守，遇到環境不好的時候，一下子可能就什麼都沒了，所以貞也有固守的意思，固守什麼東西呢？固守正道。

四季循環

“元亨利貞”是一個創造性的循環，春天萬物複蘇靠的是什麼？就是元氣，将來講到複卦的時候就會知道，也叫一陽來複。到夏天整個生氣達到鼎盛，暢達亨通。接着秋收冬藏，利字的取象是以刀割禾，正是秋天收獲莊稼的象。到了冬天，萬物沉寂以休養生息，護住自己最根本的東西，這個就叫貞。如果護得好，就可以貞下起元如此循環下去，如果做不到“固守正道”，到利就結束後面不再有了，那是一次性的。像乾卦這樣元亨利貞，四德俱全，有始有終，這才是一個完美的循環，因此，一切事物要有始有終，“貞”就顯得非常重要。

前面我們介紹過《十翼》，《文言》是其中的一篇，是專門對乾、坤兩卦來做解釋的文章，其中解釋乾卦的稱《乾文言》，解釋坤卦的稱《坤文言》，《乾文言》裡邊有專門解釋元亨利貞這四個字的一段話。

文言曰："元者，善之長[zhǎng]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君子體仁，足以長[zhǎng]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 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至善，就是元

“元者，善之長也。”“長”為生長、成長、發展的意思。元是核心的創造力、競争力，依據元來繁衍，由點及面，大到宇宙小到個人，都是這個過程。這個生長、成長、發展的過程，稱之為“善”，這裡的善千萬别混淆為善惡的善。《大學》篇裡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這個“止于至善”的善跟這裡的善是相同的含義，反過來，至善的境界就是“元”。

共赢

“亨者，嘉之會也。”大家互相交流，最後達成共識的結果，這就叫嘉。亨通、暢通無阻的交流，産生的結果通常是好的，是可喜的，這和嘉字的本意也匹配上了，雙喜曰嘉，同時雙不一定是兩個，也可以是兩方面。我們可以以天地和世間萬物來帶入，也是這個道理。世間萬物怎麼産生的？那是天地間暢通無阻的溝通交合産生的産物。“元者，善之長，亨者，嘉之會”，短短的幾個字深層的含義就有這麼深，整個宇宙誕生的原理都在裡邊。

适宜合理，取之有道

“利者，義之和也。”利字我們前面講過，是以刀割禾的象，就是秋天了，拿着刀去收莊稼，也是豐收的象，這是非常正當的利益。引申開來，也指天下的大義之利、公利之利，因為它合理，是“義之和”，義這個字，本身就是适宜的意思，一切都很适宜合理。我成就我的，必不傷害你的；你獲取你的，隻要合宜，必然沒有後遺症。“義之和”是衆多的義、衆多想法、人、事、物、原則都處于和諧共存的狀态，這樣産生的就是對所有參與其中的角色都有具體利益的大利。特别提一下，和諧這個詞裡的和不是一團和氣沒有任何不同聲音，是和而不同。

正固守貞

“貞者，事之幹也。”幹是主幹，我們做事、做人，一定有一些必須要堅持的正道原則，有所不為，凡是違背這些原則的都不幹，這就叫貞，也叫正。貞者正也。元亨利貞，最後的善終在于貞，如果沒有貞，算不上圓滿。就像我們人的奮鬥過程，一個事業從開創到發展到成功，就是元亨利，我們見過太多最後飄了而不得善終的人，原因就是沒有守好這個貞。元亨利貞分别來看，是一個一個獨立的階段，而當守好貞之後，它就是一個生生不息的圓。

好，元亨利貞四個字我們已經有一些了解了，接着來看下半部分。

“君子體仁，足以長[zhǎng]人。”這裡的“體”是體會、體驗的意思。以元為體以仁為用，仁将抽象化的元做了具體化。1971年，考古專家在含嘉倉，挖掘出近52萬斤糧食，含嘉倉是唐代的國家糧倉。時隔千年這些糧食保存得非常好，部分種子甚至在出土不久後就直接發芽生長。這些種子就是仁，仁等于核心的創造力，它可以埋藏在地底千年，一旦機緣成熟，就可以發芽生根茁壯成長。“足以”是完全可以，氣勢飽滿，沒有任何後繼乏力；"長"，有主管、執掌、領導的意思。“長人”，就是領袖群倫。當領導人，當然得有核心的創造力，得“體仁”，還要以仁心推行仁政。

“嘉會，足以合禮。”這是一種相互解釋的古文寫作特點。合理的就叫“嘉會”，“嘉會”了，經過亨通的交流和沉澱，産生的結果是完全合乎禮節的，它代表的就是天理。也可以換句話來說，合乎道理的必然也合乎禮節，宇宙為一大天地，人為一小天地，沒有本質區别。

“貞固，足以幹事。”這個跟“貞者，事之幹也”是一個意思，也是在相互解釋。“貞固”，與投機相對，人要是不正固，就不足以幹事。既然已經“元亨利”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固守正道，将天理正道孕養吸收、成為一種内在的創造力，作為再出發、再開拓的動力。在現實生活中，許多必須固守的東西，往往就是我們固有的東西。

“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行此四德。這個行字很點睛，任何事注重的是行，不是講，也不是别的什麼。“元亨利貞”是治事的不二法門，體悟“元亨利貞”，不在于了解它的道理，而是在于行。就像讀書一樣，讀書是為了指導我們的行為，無論讀了多少書，如果行為不改變，就沒什麼用。今天的人就是“講”得太多，做得太少；道理都懂，懂了不能履行，所以有成就的人就比較少。

“元亨利貞”在《易經》裡稱為四德，六十四卦中四德俱全的卦有七個，乾卦是第一個，并且是沒有任何條件的，什麼意思呢？拿坤卦來舉例。坤卦也是四德俱全，但它是有條件的。坤卦卦辭：元，亨，利牝馬之貞。“牝馬之貞”就是坤卦的限制，意思是要有個方向，有個導引，有正确的方法，以這個為前提，來守貞，才能得圓滿。牝馬就是母馬，母馬有個特性，它是永遠追随公馬的，這就是條件。

提一個學習《易經》的小技巧，“元亨利貞”是一個卦的總論，當我們在卦辭裡看到缺哪種德性，就需要把缺的找回來。比如第四卦蒙卦，卦辭裡就缺少了元，元被蒙蔽住了，所以蒙卦全卦的要義就在于啟蒙，恢複元的本性。

好，接着我們來看看乾卦的象傳。每個卦都有象傳，解釋卦象的文字叫做象傳，也叫大象；解釋卦爻的也叫象傳，又叫做小象。小象我們等到解讀具體爻辭的時候再來談，先看大象傳。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自強不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是不是很熟悉？還有一句，應該也很熟悉，“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這是坤卦的象傳。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分别是北大和清華的校訓，出處就在這裡。易經的文化基因，早已經融入我們中國人的血液裡，隻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乾卦的卦象是上乾下乾，上下卦都是三畫卦的乾卦，等于是内健外健、上健下健，内外貫穿、渾然一氣，這個創造力非常恐怖，從頭到尾的進取的象。

向内求，一切靠自己

伏羲氏當年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大概感歎于天地偉大的創造力，由此悟出先天八卦，開創了《易經》。他畫卦是從觀察天象開始，由觀察外面的大宇宙，進而到觀察我們身心的小宇宙。

自然的天象運轉那麼有規律，後面一定有一個永恒的法則在支配，那就是“天行健”。把宇宙的精神運用到人世間，就是“君子以自強不息”。我們不能靠誰主宰，一切都得靠自己。這是《易經》的一個大徹大悟——不要依賴任何外在的東西。天體是自動自發、自強不息的，人隻有真正找到内在創造的源頭，才能像天一樣自強不息。如果内在是虛的，要靠強大的外力給你保證，那随時都有崩毀的可能；隻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強。可是要自強并不容易，必須經年累月時刻不得懈怠。隻有自強不息、精益求精，才能達到“元亨利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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