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王士祯說:“風流不見秦淮海,寂寞人間五百年。”
詩中的秦淮海就是被蘇轼戲呼其為“山抹微雲君”的秦觀。
秦觀,字少遊,一字太虛。别号邗溝居士,學者稱其淮海居士,被尊為婉約派一代詞宗。在他留傳下來的400多首詩詞裡,約1/4與愛情有關,其中的主人公絕大多數是青樓歌女,元好問評秦觀詩作為”女郎詩“。今天我就給大家講講他詩詞裡鮮為人知的浪漫情史。
一 洞房聯戲蘇小妹
宋嘉佑年間,秦少遊在拜訪蘇轼時,被聰明可愛的蘇小妹吸引住了。蘇小妹不但精通詩詞歌賦,而且聯對、針線女紅無一不精。秦少遊對蘇小妹可算是一見鐘情。
在一個春風有意,月滿情天的夜晚,一對有情人終于良緣美滿。蘇小妹在入洞房時卻想和一直傾慕的少遊一比高下,想看看情郎的窘态。于是将門關上,吟出下聯邀對:閉門推出窗前月。秦觀初左思右想,不得其對。眼看已是二更天,秦觀真是有點發慌了。
蘇東坡此時尚未睡覺,眼見秦觀在院中來回踱步。口裡不停地說着“閉門推出窗前月”七個字。東坡想道:“一定是小妹以此對難之,秦觀為其所困矣!”東坡有心相助,就地撿一磚片,投向院中裝着滿滿的清水的大花缸中。水珠濺到秦觀臉上。水中天光月影。少遊立馬來了靈感,朗聲誦出:“投石沖開水底天。”隻聽呀的一聲,房門大開。
二 香囊暗解紹興女
秦觀路過紹興的時候,得到了當地太守的熱情接待,不僅住進了蓬萊閣,還安排了歌伎相陪。秦觀為這個歌伎所吸引,恰好這個歌伎也素知他的才名,兩人眉目傳情,很快擦出火花。當夜便香囊暗解,羅帶輕分。隻可惜春宵苦短換來的卻是别恨綿長。
《滿庭芳》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谯門。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霭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赢得青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會稽山上,微雲輕抹;越州城外,衰草連天。城門樓上的号角聲,時斷時續。在北歸的客船上舉杯話别。數月前,蓬萊閣内一見鐘情的往事,此刻已化作縷縷煙雲。眼前是夕陽西下,萬點寒鴉點綴着天空,一彎流水圍繞着孤村。客心凄楚,更難舍惺惺相惜的知音。此情此景,令人銷魂。萬種離情,這會兒都付與贈别的香囊,輕分的羅帶。半生來,功名不就,空赢得薄情郎的惡名。此一去,何時重逢?禁不住淚沾城不見,燈火已黃昏。
三 杜鵑聲裡長沙女
秦觀在被貶途中路過長沙,有一個歌伎生平酷愛秦觀詞,甚至向母親請求托付終身于秦觀,人們都笑她癡人說夢。秦觀聽說此事十分感動,然而正處貶谪之時,恐怕她受到牽連,
又不敢帶她走,隻得以一首《踏莎行》相贈。後來秦觀在藤州去世,這個歌伎穿着孝服走了幾百裡前往吊喪,回來後就自缢殉情了。
踏莎行·郴州旅舍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
驿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潇湘去
漫天迷霧隐去了樓台,月色朦胧中,渡口顯得迷茫難辨。望盡天涯,理想中的桃花源,無處覓尋。怎能忍受得了獨居在孤寂的客館,春寒料峭,斜陽西下,杜鵑聲聲哀鳴!遠方的友人的音信,寄來了溫暖的關心和囑咐,卻平添了我深深的别恨離愁。郴江啊,你就繞着你的郴山流得了,為什麼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四 三星惹恨陶心兒
秦觀在蔡州作官,陷入了與名伎陶心兒的火熱戀情。不幸的是人生太多無奈,隻能以一首《南歌子》結束這段短暫的歡情。天外一鈎殘月、帶三星,一個殘月一般的彎鈎上邊點上三點,這是一個“心”字,這首詞,陶心兒自然是讀得最懂的。隻不過這點點的鐘情,換來的卻是無盡的别淚:
玉漏迢迢盡,銀潢淡淡橫。
夢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鄰雞催起怕天明。
臂上妝猶在,襟間淚尚盈。
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鈎殘月帶三星。
黎明時分,夜漏将盡,漫漫長夜即将過去,天亮前銀河逐漸暗淡西斜。清晨被鄰雞催醒時,宿酒尚未全醒,朦胧中聽到漏聲迢遞、看到銀河西斜,真的是害怕天亮了,就要分别。衣臂上染有昨夜留下的脂粉,衣襟上落滿了昨夜傷别的淚水。水邊沙上,早起的行人已經三三兩兩地打着燈籠火把在匆匆趕路,天宇之上,繁星已經隐沒,隻有一鈎殘月帶着三星寂寥地點綴着這黎明時分的蒼窘,照映着早行的人們。
五 佳期怅望樓東玉
秦少遊在蔡州是,與營妓樓婉相交甚密。因為樓婉字東玉。專為情人寫了一首《水龍吟》,費心地将樓東玉的名字寫進去。
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毂雕鞍驟。朱簾半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破暖輕風,弄晴微雨,欲無還有。賣花聲過盡,斜陽院落,紅成陣,飛鴛甃。
玉佩丁東别後,怅佳期、參差難又。名缰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向人依舊。
樓婉登上挨着園林橫空而起的小樓,卷起朱簾,出神地凝望着遠去的情郎身騎駿馬奔馳而去。春衣初試,已是清明時節了。時雨時晴,剛轉暖的風又送來微微的涼。賣花聲已經全過去了,夕陽西下,院内花落如雨,飄灑在井台上。
分别後,阻礙重重,也許再也不能相見,使人多麼惆怅。我為名利而漂流他方,老天如果知道我心中的思念之苦,也會為我而消瘦吧。想起她住的地方,在柳樹邊深深的巷中,花叢裡那一道道門戶,真使人不堪回首。多情的隻有明月,它和當初一樣,同時照着分在兩地的我和她。
六 難争朝暮是巧玉
《鵲橋仙》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首詞寫的是一個叫巧玉的歌女。秦觀與一個叫巧玉相戀已久,巧玉想要一個名分,這讓秦觀十分為難。在那個年代,男人有點風花雪月的風流事很值得炫耀,但要納一個風塵女子為妾,則會為人不齒。秦觀官雖不大,可想到面對強大的輿論壓力,他猶豫了。為了安慰巧玉,秦觀寫下了這首《鵲橋仙》,告訴她“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兩句詩成了千古名句,卻成了一位女子心底永遠的傷。
七 碧桃天上栽和露
秦觀作為客人來到了一富貴人家的宴席上。主人寵妾名碧桃知曉秦觀的詞名,接連勸酒,秦觀毫不推辭,一飲而盡。而後秦觀也向碧桃敬酒,主人覺得不妥便開解道:碧桃素不善飲。但是碧桃見了秦大才子,一時得意忘形:今日為學士拼了一醉!也是一飲而盡。主人頓時弩道:今後永不令此姬出來!一段還沒開始的戀情就這樣結束了。
虞美人·碧桃天上栽和露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
亂山深處水潆回。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
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
為君沉醉又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你的美可不是凡花能夠比拟的。隻有天宮和露而種株碧桃。才能呈現你鮮豔欲滴的嬌情妍态。可惜在這人世間當中,這麼美麗的花朵,光彩照人,如此美麗,她是為誰而開的呢?春雨蒙蒙的季節倒是顯得柔情似水,可惜的就是春光短暫,可惜的就是年華易逝。
今天喝了這麼多美人為我所斟的酒,我即便是喝醉了也很高興。畢竟美人懂得我的詩詞,賞識我的才華,雖然注定有緣無份,但是沉醉其中,又有何妨?隻是擔心酒醒了以後再想起美人,那可就是斷了柔腸。
八 空門歸處有朝華
秦觀外出做官時,一直把母親帶在身邊,為了照顧好母親,他特地買了一個叫邊朝華的侍女。後來母親命他将邊朝華納為妾。這一年,秦觀45歲,邊朝華年方19。天有不測風雲,紹聖元年,秦觀因反對篡改新法被貶為杭州通判。秦觀自知兇多吉少,寫信讓邊朝華的父親把她領回家。他把父女二人送到江邊的小船上,賦詩相贈:
夜霧茫茫曉柝悲,玉人揮手斷腸時。
不須重向燈前泣,百歲終當一别離。
哪知秦觀到杭州後,邊朝華不顧一切地追随而來,表示要和他同生死,共患難。可惜沒過多久,秦觀再次被貶,這次的處分按照規定,是不能帶家屬的。秦觀再次與邊朝華離别,邊朝華哭暈在地,後來磕頭離去,削發為尼。
九 獨守空閨徐文美
秦觀的正妻叫徐文美,秦觀十九歲的時候,與潭州(今湖南長沙)甯鄉縣主簿的長女徐文美結婚。他的嶽父是高郵一位姓徐的富商,因為有點錢,捐了一個主簿的官當,生了三個女兒,
分别叫徐文美、徐文英、徐文柔。秦觀在《徐君主簿行狀》一文末尾說:“徐君女三人,嘗歎曰:子當讀書,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餘,如其志雲。”
在秦觀的文章中,關于其妻就隻是點了一下名字而已,而且詩文中也無丁點提及,雖然說是有幸執手一生,也不過是個薄命的女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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