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7年,沛公劉邦奉楚懷王令率部進軍關中,路經陳留(今河南杞縣)時在城外安營紮寨,準備擇機攻取陳留。
一日,劉邦正在帳中洗腳,有衛士進帳通告,有位自稱叫郦食其的先生前來拜見。劉邦邊洗邊漫不經心地問:“來人什麼樣”?
衛士答來人穿着袍服,頭戴冠帽,上了年紀,像個讀書人。劉邦一向蔑視讀書人,曾經朝一個儒生的冠帽裡撒尿以示羞辱,聽說來了個腐儒,頓時沒了興趣,就對衛兵說:“替我回絕他,就說我正忙于天下大事,沒空見儒生”。
衛士出去轉達了劉邦的意思。那先生聽後,圓瞪雙眼,手按劍柄,厲聲大吼道:“再替我進去通報一聲!去告訴沛公,我不是腐儒,吾乃高陽酒徒” !
衛兵大吃一驚,手中的長戟都吓得跌落在地上,急忙進帳如實禀告。劉邦好奇心起,就叫衛士帶那人進來。這位狂傲不羁的老儒不是别人,正是自诩“高陽酒徒”的陳留狂生郦食其。史載:
" 郦生食其者,陳留高陽人也。好讀書,家貧落魄,無以為衣食業,為裡監門吏。然縣中俊豪不敢役,縣中皆謂之狂生 "。
郦食其家貧沒靠山,雖然才高八鬥,卻隻能在高陽小鎮當個守門的小吏。很多諸侯率軍路過陳留高陽時,都慕名前來請他出山輔佐,他一個也看不上,屢次婉拒。這次聽說劉邦來了,他卻放下身段,主動上門自薦。
郦食其昂首闊步進入大帳,見劉邦正在兩個女子的侍候下舒舒服服地泡腳。郦食其拱手施禮,卻沒有下跪,劉邦以睥睨的眼神看着他,沒想到他竟先開口責問:
“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
劉邦聞言大怒,叱罵道:“豎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
大意:沒用的酸儒!天下苦秦暴政久矣,諸侯這才相繼揭竿而起, 奮起反秦,怎麼能說幫助秦國攻伐諸侯呢“?郦食其不慌不忙,争辯說:
“ 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 ”。(如果閣下想聚合天下百姓征讨慘無人道的暴秦,就不應該這樣态度倨傲地對待我老人家)
郦食其還說:”閣下以貌取人,就會失去天下賢德之士的擁戴、輔佐。我估計閣下的才智勇氣都不如我,卻不想召見我,真替閣下感到遺憾(大意,非原文)“。
劉邦見來人不亢不卑,器宇軒昂,說話的口氣又很大,心中不免驚歎,便立即擦幹雙足,理正衣冠,請郦食其上位就坐。他道歉說:“剛才隻聽報先生的容貌,現在明白了先生内心的本意”。
接下來,劉邦問策,郦食其侃侃而談。郦食其滔滔不絕地暢談先秦時六國合縱連橫的曆史 ,聽得劉邦茅塞頓開,如撥雲見日一般,大喜過望,馬上命人擺上酒食,款待郦先生。酒酣耳熱之際,劉邦迫不及待地詢問破秦之策。
郦食其建議劉邦,你若率領這群人數不滿萬的烏合之衆去攻鹹陽,簡直是自投虎口,不如占據陳留郡,利用這裡四通八達,交通便利,物産豐富,糧食充裕的優勢,招兵買馬,積蓄實力。等糧饷充足、兵強馬壯時再揮師西下關中,直搗秦之腹心——鹹陽。劉邦聽後,欣然采納。
為了減少戰火殃及無辜百姓,郦食其同時請求,自己先回去勸說陳留縣令獻城歸降 ,若無法說服,自己再和劉邦裡應外合,一舉攻占陳留。劉邦表示同意。
于是郦食其連夜潛回城中,勸縣令獻城迎降。結果縣令拒絕出降,還好心留郦食其在府中吃飯過夜。夜半時分,利用夜色掩護,郦食其翻窗進入縣令卧室,砍下了縣令頭顱,再悄悄翻牆出府,直奔城外劉邦營地。此時城中守軍聽說縣令被殺,群龍無首,已是亂作一團。劉邦立刻督軍攻城。不久,在劉邦軍隊的猛攻下,勢單力孤的陳留軍民支持不住,隻好打開城門歸降劉邦。
劉邦進占陳留後,封郦食其為廣野君,讓他駐守陳留。在3個月的時間裡,郦食其利用人熟地熟的便利,替劉邦大肆招兵買馬,使其兵力迅速從數千人擴充至數萬人。郦食其的弟弟郦商聞訊後也聚集了4000多壯士來投奔劉邦,被劉邦任命為将軍,命他率部到西南方向去攻城略地。
之後,劉邦利用郦食其能說會道、熟谙經史典故的特長,讓他搞外交、做說客,經常往來于各諸侯國間。
郦食其以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列國,為劉邦建立滅秦抗楚"統一戰線"做了重大貢獻。 他出面勸降秦國守将, 幫助劉邦幾乎兵不血刃攻破武關,率先搗入秦都鹹陽 ,滅亡了不可一世的秦王朝。楚漢相争時期,他建議劉邦奪取荥陽,占據敖倉,奪取有利據點,獲得了大量糧食及作戰物資 ,為日後逆轉楚強漢弱的形勢、反敗為勝奠定了紮實基礎。随後,他又奉命出使齊國,口若懸河,有理有據,曉以利害,勸齊王田廣以齊國70餘座城池歸降漢王 。郦食其一張嘴勝過千軍萬馬,使劉邦不費吹灰之力就赢得了齊地70餘城。《史記》記載:
”淮陰侯聞郦生伏轼下齊七十餘城,乃夜度兵平原襲齊。齊王田廣聞漢兵至,以為郦生賣己,乃曰‘汝能止漢軍,活汝;不然,我将烹汝’!郦生曰:‘舉大事不細謹,盛德不辭讓。而公不為若更言’!齊王遂烹郦生,引兵東走“。
淮陰侯韓信率軍東進攻齊,還沒到平原渡口,得知郦食其已經說服齊王歸漢。韓信想退兵而返,麾下謀士蒯通(蒯徹)勸韓信說:“将軍奉诏攻打齊國,而漢王隻不過是派密使(郦食其)說服齊國歸附,難道有诏令叫您停止伐齊、罷兵而歸了嗎?況且郦食其不過是個說客(舌辯之士) ,憑三寸之舌就降服齊地70多座城邑,将軍您統帥數萬兵馬,苦戰一年多才攻占趙國50多座城邑,一個将軍反倒不如一個儒士所建的功勞嗎 ”?韓信本來就有些嫉妒郦生之功,遂聽從蒯通的建議,率軍渡過黃河,依舊大舉攻擊齊國。
彼時齊王田廣已被郦食其說服,已決計降漢,對漢軍基本沒有任何戒備,韓信乘機擊潰了駐守曆下的齊軍,一路打到臨淄。齊王田廣大為驚恐,誤認為是郦食其出賣了自己,便把這位天才辯士給活活煮死(活烹)了。齊王烹殺郦食其後,率軍東撤至高密,派使者向西楚霸王項羽求救。
【插圖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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