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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真實相親女二婚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6-16 15:48:55

摘要:連雲港東海縣,鮑近是這兒最有名的紅娘。過去一年多,她在個人視頻賬号裡記錄了各種相親故事,林林總總的故事加在一塊,所呈現的或許正是一副典型的江蘇北方農村相親圖鑒。

文|周航 邱瑜敏

編輯|王一然

“不如有張好嘴”

做紅娘一年多來,鮑近什麼要求都見識了:一個做紅酒生意的男孩,要求對方一定要“口齒伶俐”;96年的男孩在同齡人中算得上能幹,又做司機,又賣二手車,還開了家美容店,但點名隻找“屬鼠”的;一個93年出生的女孩是入殓師,要求找個膽大心細的男孩,最好是警察、法醫。

更過分的要求也有,一個70多歲的老頭要求找個“沒三高”、“有工資”的老伴,還得先免費當三個月保姆,合适了才能做伴侶。

縣城裡的媒婆不好幹,鮑近要應付的場面有點多。幫兩個語言障礙人士相親,男生算能說一點,但“烏拉烏拉聽不清楚”,女孩隻能用手語,一下午把她憋得心髒都難受。她也幫兩個智力障礙者相過親,在店裡看到兩個孩子她愁得慌,不知道他們以後怎麼生活,但還真給他們看對眼了,“兩家大人可滿意了。”

在社交平台的個人賬号裡,鮑近代入多方角色,還原了當時場景:兩個智障孩子的相親過程裡,男孩媽媽問兒子,“跟你說個媳子,你看行不行?”鮑近加粗聲音,用力點頭,又模仿男孩聲音回答,“行,你說行就行。”男孩媽媽說那你拉拉手,男孩實在地把女孩手一逮,就往懷裡揣,丫頭陪着來的是媽媽跟嫂子,問她,給你找個對象行不行,丫頭也重重地點頭。

農村真實相親女二婚(貧窮男隻能找離異女)1

一對青年男女在婚介所裡相親 講述者供圖

在江蘇北部東海縣,鮑近是這兒最有名的紅娘。繁忙的春節,她開在縣城的婚介總店一天能有近300人報名,店裡同時有5對相親者在談,到時間不得不打斷,趕緊安排下一對聊。

深夜,紅娘們還忙着将人員信息輸進系統。相比互聯網相親平台費用動辄上萬,這裡收費低廉,男生報名費200元,女生100元,貧困戶、殘障人士和上門女婿免費,相親成功的,男方再支付三千報酬。

讓這家婚介所格外不同的是老闆鮑近,她今年37歲,一頭短發高高蓬起,兩側收攏,看起來十分幹練。這一年多,她在個人視頻賬号裡講述各種相親故事,語言生動、接地氣,甚至有些一針見血,比如談男人情商高有多重要,她說,“好胳膊好腿,不如有張好嘴。”在接受上萬人報名相親後,鮑近得出這個結論:男孩如果情商高,那就不愁對象。

“有的男孩家裡,真的窮剩三間破瓦屋,媳婦找了好幾個,真是尿罐子鑲金邊最好;有的男孩家裡是有房有車,老實本分,乖乖,就一個,世道變了,越是老實本分的,弄個媳婦那是比登天還難。”某天臨睡,她在床上随口說上這麼一段,底下評論一百多條,都說“有道理”、“句句實話”。

鮑近的觀察裡,會哄人的男性年紀再大都招人稀罕。她曾介紹過一次見面,老頭64歲了,一見面就給女方遞上奶茶、暖手寶,并保證“不用幹家務,内褲都不用洗”,桌子另一邊,57歲的大姐感動得一通哭,看架勢當場就要答應,但見面回去後,大爺說,其實沒看中人家。

不像許多交友軟件靠大數據匹配,鮑近這裡還是沿用傳統方式:系統隻用來篩選房産、身高、學曆一類基本條件,紅娘們決定誰跟誰相見,她們會打電話核實信息,給兩邊發過去照片,雙方都認可就能安排線下見面。

令紅娘們頭疼的通常是那些沉默的男方,有人半天不說話,也不正眼瞧對方,坐那一個勁摳指甲蓋,經常地,倒是兩邊媽媽一見面就熱絡起來,“跟初戀情人幾十年沒見一樣”,“左一個大妹子,又一個她大姐的”,拉上手就不撒。

接觸久了,鮑近發現,這樣的男孩“基本上做媽的都特别強勢”。她和一個男孩私下交流,發現其實對方也願意說,問他為什麼相親時不講話,男孩則說,他以前一說話媽媽就說閉嘴,“哪那麼多廢話”,慢慢地,就變得不願意說話。對這樣特别悶的男孩,鮑近也有自己的辦法,介紹不愛講話的女生認識,“把兩個都不太愛講話的湊到一塊,誰也不會覺得誰悶了。”

這跟鮑近年輕時的很不一樣,那時候女孩們也沒見過世面,要有個老實的男孩,村裡的媒婆早就介紹對象了。如今,連女孩都要“會來事”,這指的是能言道、精明能幹,“越老實本分的吧,還就談不上好男人,越是瘋瘋癫癫,天天東竄西拉的,乖乖,老婆婆老公公把她當個寶伺候。”

“世道真的變了。”鮑近感歎說。

農村真實相親女二婚(貧窮男隻能找離異女)2

鮑近婚介所一門店照片 講述者供圖

婚戀階梯

鮑近是個天生的生意人,中專畢業跑去南方沿海打工,從小超市起步,賣過MP3、手機,開過網吧,做過汽車美容,後來轉戰河南,因為買房找不到中介,索性自己開了房産中介公司。

大概五年前,她在老家東海縣也開了房産中介門店,客人總說,自家孩子到結婚年紀了,讓她幫幫忙,最初就是這樣“義務”做紅娘。一年多前,她回到老家東海定居,正式開了相親門店,也是因為婦聯朋友說,現在單身多,離婚率高,建議她做項半公益的事業,“适當收個成本。”但市場需求遠超想象,很快分店開出50多家,覆蓋當地所有鄉鎮。

來這報名的,都直奔結婚而來,緊迫感超乎鮑近想象,“一來都說,你快給我找個,我歲數大了要結婚了。”有孩子不肯相親,父母愁得半夜給她打電話哭。如果互相看上眼,基本談一兩個月就訂婚,最慢不超過半年。

去年,鮑近本人受邀的婚禮大概有50場,她太忙了,隻參加“家庭特别貧窮的”或者“家庭特别優越,當地有一定勢力的。”

大部分成功案例裡,男性綜合條件要稍高于女性,社會學裡的婚姻梯度匹配理論,即“男高女低”,在這裡得到了印證——紅娘這麼挑,成功案例也證明如此。比如一對成功案例裡,男生是公務員,在縣裡有房有車,女生是老師,但名下沒自己房子。

站在階梯最頂端,是那些經濟條件出衆的男性,多數父母做生意,受家庭蔭護,資産殷實,在縣市有幾套房子。最好工作的則是公務員,這種偏好可能是全國性的,但在東海縣,一個男孩考上公務員,鮑近說,意味着他能找到“家庭條件遠遠好過他的女孩”,因為穩定、離婚率低。

這些條件優越的男性,即使明面上不說,實際選擇通常也最看重女性外表:個子不能太矮,身材要好,最好父母有正經工作,學曆要求倒不算特别高,大專以上就行。尤其是做生意的,“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就圖長相。”在這個農村人口占比近半的縣城,漂亮指一種傳統的美,而不是“濃妝豔抹”,“穿那種低胸裝亂七八糟,男孩基本上都不滿。”

當地婚戀市場上,女性越年輕,也越有擇偶空間。鮑近說,條件優越的男生,“都是找小5歲以上的。”店裡來過一位做批發生意的大爺,60多歲了,年收入80萬,開口就點名要找 35到40歲之間的,“必須生一個孩子。”大爺能接受離異者,但不接受喪偶的,這也是普遍偏好,“都排斥喪偶的。”

最後,鮑近幫忙找到了50多歲一個大姐,不完全符合要求,但大爺也認可了。這也是常有的事,起初人們總是列出條條框框,實際看對眼了,也可能什麼條件都不顧了。

但階梯底端,那些窮男孩是真的不好找對象。他們通常出身農村,一家都靠打工糊口,性格上還老實巴交,很多過了30歲還沒找到對象,因為鮑近收費低廉,來報名的也大有人在。有的身有殘疾,隻能提最低限度要求,“隻圖生個孩子,能做個飯,煮面條不坨,燒米湯不淤鍋。”

鮑近能介紹他們的,通常是離異或二婚的。即使聽起來很殘酷,但在當地,女性有過婚姻經曆會被視作“價值受損”。這些女性提的要求通常也會降低,不求新房,“在農村有自建房都行。”不過10萬彩禮基本都跑不了。

有時候,紅娘也會靠這一點勸說女性接受現實。前段時間,鮑近就遇到求助,一對年輕人,女孩是本地高中老師,男生做消防工程,在當地也算有經濟實力,相親認識14天就閃婚,女方懷孕了,雙方家人事後知道,矛盾滋生,女方打掉了孩子,遞交了離婚申請。兩邊都找到了她,女孩哭得稀裡嘩啦,說父母知道對方父親出軌過,覺得“上梁不正下梁歪”,男孩則認為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鮑近倒不維護所有婚姻。這個白手起家的女商人贊賞女性的獨立,經常有女粉絲問,離婚後要不要複婚,她的回答是:“拼命掙錢,死命掙錢,讓自己生活過好一點,每天出門穿個漂亮的衣服,畫個淡淡的妝,花香自然能引來蜜蜂采。”

但當兩家人找上門,鮑近還是想着再撮合一下,她跟女孩說,離婚後就算離異了,“不管你是短婚還是怎樣,男方家條件稍微好點的,人家不會選擇你。”後來,離婚冷靜期過了,倆人也沒離成,大概和好了。

大部分女性都可以找到對象,“是個傻子都能嫁出去”,也有一些例外,鮑近說,“女孩能剩下的基本上就是特别挑剔的或者特别優秀的,要不然就是二婚的。”

尤其那些高學曆女性,說起她們,鮑近連連搖頭,“真是頭疼,都處理不掉愁得慌,這樣的女孩很難幫她匹配。”這些女生并不要求男方學曆匹配自身,本科乃至大專學曆都可以接受,但鮑近說,這些(碩士)研究生甚至博士生,“把裡面的門門道道要給你掰扯清楚,辯論頭頭是道”,這通常讓男方覺得很頭疼,所以不好相親成功。

聽起來并不“政治正确”,但在東海這個小縣城,高學曆女性面臨的處境就是這樣的。臨近東海縣的徐州市,有女生專門組織了“本碩博高知相親交友群”,她總結性地說,“(高知)女生不好找,男生好找。”

農村真實相親女二婚(貧窮男隻能找離異女)3

鮑近婚介所一門店 講述者供圖

代價

事實上,男孩們找對象正變得越來越難。

前些天一個夜晚,鮑近拎着包打算下班,還沒走出店,被一對母子氣勢洶洶攔住了,一問,果然是來傾訴丫頭要價太高,要東海縣裡買房,又嫌棄車不好,要換新車,都東借西湊滿足了,之前訂婚談好了給10萬彩禮,現在又要多了,“人家小妹訂婚18.8萬,說低于這個錢丢人了”,實在沒辦法,男方從鎮上專門跑到這來求助,看她能不能找女方通融通融。

關于不同時代婚戀難度,鮑近做過一個總結:70後的男人,蹬個自行車就能娶到媳婦,有三間瓦房都算豪宅;80後蓋個大平房、走廊屋,家裡有輛拖拉機也能找到媳婦;就是90後難找,女方要求男方城裡有房,工作還得好,父母不能太老。

如今,結婚的代價昂貴到普通人負擔不起。東海縣城房價一萬出頭,首付大概50萬,退而求其次,在鎮上買房,首付也得二三十萬。作為對比,東海縣經濟在蘇北地區較為靠後,2021年人均GDP6萬出頭,大概是全國平均水平的3/4。這裡最有名的是水晶業,一個普通打工者月收入也就是三四千。

鮑近說,這兩年很多女孩做直播賣水晶,起碼能月入一萬,社會戀愛觀似乎也沒以前那麼傳統,經常能看到四五十歲的男性,跟一個二十多的女孩,這也讓許多年輕男孩更難找對象 。

除了房子,彩禮是最大的門檻,在東海縣,至今保留着一套複雜的傳統,兩人相中了,給女方的見面禮要一萬一,再贈予三金,之後女方去男方家“認識門”,要給10萬元,訂婚時再給10萬元,結婚時還有上車禮、下車禮,“全部下來最少要30萬。”在這些繁瑣過程中,兩家人鬧掰了,經常因為還多少彩禮造成糾紛,鮑近要求雙方家來門店簽協議,寫明彩禮具體,規定如果沒結婚需要返還。

鮑近曾在浙江沿海生活多年,這片經濟更發達的地區,人們思想更為開明,鮑近說,哪怕男孩條件稍微窮點,小孩隻要很有本事,女方父母也不會多做要求,但在東海縣,哪怕學曆再好,車房還是要必備的。

男性尋找對象的種種不易,根源是嚴重的性别失衡。今年2月,江蘇徐州邳城舉辦一個相親大會,男士排起長隊多達百人,女士則隻有5人,邳城民政局回應媒體關注說,當地确實存在适婚男女比例失衡現象。

一篇2007年發表的碩士學位論文稱,徐州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始于“七五”(1986年-1990年)時期,偏離了正常值;“八五”期間逐步上升;“九五”時期進一步上升,達到138.91。2005年全國抽樣顯示,出生性别比達到119,男嬰人數超過女嬰人數19%,嚴重偏離103-107的正常範圍,而徐州失衡程度還要高于全國。

在徐州,性别比失衡又以下面的縣城最為誇張。29歲的王成從中看到了商機,他今年從杭州回到老家徐州,正在試圖做一個線上相親平台,目前還處于招人進微信群階段,他說,“如果要辦一個活動,有三五個女生願意出門,就起碼有十個男生願意過來參加。”

東海縣所在的連雲港,以及徐州、宿遷、淮安、鹽城等幾個城市位于江蘇最北部,因此被稱為蘇北,相比富庶的蘇南,這裡經濟較為落後,文化上亦更靠近北方,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在這裡影響深遠。鮑近記得,小時候村裡有人家生了男孩,會辦的熱熱鬧鬧,生女孩幹脆不幹了,有兩個弟弟的她感觸深刻,她成績好,但沒有機會讀大學,反倒是兩個弟弟父母要供大學,但沒考上,甚至連吃的東西都有差别。

如今,這些曾經為生兒子高興的家長,正在付出慘痛代價。用鮑近的話來說,“不生一夜愁,生了夜夜愁”。這也是鮑近見到的鄉村最殘酷的一面,昂貴的彩禮逼迫着男方父母欠下一屁股債,“有的60多歲了還在卸水泥。”彩禮在鄉村尤其昂貴,多位徐州市區的年輕人說,當地市區彩禮一般不超過10萬塊,但到了縣裡面,可能就要擡到18.8萬了。

至于彩禮的去處——極少數情況,女方家庭收了不會返還,“農村裡100個肯定能挑個10個8個”,但更多地,彩禮會由女方帶回到小家庭,女方家庭還會額外添上嫁妝,通常是一輛汽車,已經有車則添現金。

盡管如此,女方對彩禮并不會讓步,如果碰到男方經濟條件不好,或者對方家裡不止一個兒子,隻會要得更多,用鮑近的話來說,“越窮越要。”

這也是作為紅娘經常要操心的事,前段時間,鮑近就忙着給一對年輕人做工作,男孩三十多歲,工作尚可,做會計,但因為還有另一個沒結婚的弟弟,女方非要在買房基礎上,再要40萬彩禮。“說弟兄兩個就得多要,買了房我要給你還貸款,生了孩子你(家裡)也沒時間給我看。”

男方媽媽為此急得“淌虛汗”,“手心都要摳爛了,摳完手心摳大腿”,兒子卻一點不吭聲,全程不參與,默默站在了未來妻子一邊。聊了好幾天,鮑近總算讓女孩松了口,“少要了幾萬塊錢。”

但更多的時候,紅娘們也幫不上忙——女孩的心态是不給就拉倒,男方父母就算貸款也隻能給。“就這個世道給弄的,那時候家家都想生兒子,這年頭生兒子都生愁了吧,愁死了都。”鮑近又一次感慨道。

(文中王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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