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夏奕甯

長久以來，“法醫”這一職業，在大多數人眼中自帶神秘濾鏡。雖然近年來，《鑒證實錄》《法醫秦明》《禦賜小仵作》等影視劇塑造了不少智慧超群、洞察入微的法醫形象，現實生活中，法醫工作者仍不可避免地因其獨特的職業屬性，受到誤解與諱言。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劇照

作為芒果TV首檔聚焦真實法醫職場文教類節目，《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通過一個個工作任務和模拟案件考核，展現了法醫“為生者權、為死者言”的社會責任與豐沛的人文關懷。截至發稿，節目獲得了8.2分的豆瓣高分，穩居2022年國内口碑綜藝榜前列，衍生節目《入職後的我們》亦後勁十足、網友熱議不斷。

日前，澎湃新聞記者與制片人趙文海聊了聊本季《初入職場的我們》的幕後故事。他說，這檔節目讓他對生死有了更多感悟，也對深耕素人綜藝和職場題材更有信心。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劇照

“白天狂吐不止，晚上噩夢不斷，法醫比我們想象的更偉大”

既讓觀衆感到陌生又好奇，又以強烈的熱愛與情懷支撐，《初入職場的我們》節目組經過一年多的調研與探讨，決定第二季聚焦法醫行業。制片人趙文海直言，正因題材冷門，團隊首要考慮的是“專業”與“真實”：“我們會盡量減少修飾和表現手法，因為專業本身就很好看。”節目播出後，觀衆“有幹貨、不做作”的點評，讓他覺得這種堅持是正确的。

從敲定題材到萬事俱備正式開錄，僅花費一個多月，節目組的高效可見一斑。非常幸運地，節目組在拜訪首批國内法醫大拿的時候，便遇到了法醫病理學、法醫毒理學專家劉良與周亦武。兩人不僅同為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法醫學系教授，并就職于湖北崇新司法鑒定中心，有豐富的教學與實戰經驗。同時兩位是合作了幾十年的好搭檔，關系極為默契。

劉良

“聽他們分享此前經手過的案例，專業度已令人歎服。而且他們擔任教授、博導多年，善于深入淺出的講解複雜知識點，正是我們急需的。”短短半小時的溝通，趙文海便被“圈粉”，認定他們是最适合人選。但劉良與周亦武仍抱有一些困惑，在他們的印象裡，真人秀多走搞笑好玩的路線，如何還原這個小衆又艱難的行業？于是節目組一行再次“殺”到了武漢，跟着法醫出任務，觀察工作細節，大量聽課翻閱卷宗，增進相關知識……最終用誠摯的态度與忠實記錄的承諾，打動了兩位導師。

從溺水案、跳樓案，到荒野焦屍、貨車密室……編導們把搜羅來的各色案例加以提煉融合，寫出了十來個知識點密集、高能反轉的考題。趙文海自豪地表示，随着拍攝推進，編導不但能看懂病理報告，上手寫一些專業的分析内容也不在話下。但跨越了專業上的壁壘，遇到更大的難點是克服内心的恐懼：“平時除了翻閱各種資料，還要跟着法醫出現場。那段時間我們每天分享前一天晚上做的夢，基本上都是噩夢，法醫比我們想象的更偉大。”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拍攝工作照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中，也真實地記錄了攝像大哥如何“披荊斬棘”。那是某次劉良帶着實習生去殡儀館出任務，衆人裝備齊全，在劉頭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做解剖，中間穿插教學。突然畫面一陣抖動，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高腐屍體的攝像狂奔而出，蹲在花壇邊狂吐不止……“如果說做其他節目更多是體力上的辛苦，這次大家還受到不少感官和精神上的沖擊。”趙文海說，“正是身處這樣的工作環境，法醫始終堅守崗位，守護社會的公平與正義，這份信念的力量尤為動人。”

他提到最後一期出現的真實案例：“這是實習生第一次直面死者家屬，用他們的判斷幫助家屬更好地維權，這件事對我的感觸也比較大。當家屬們滿眼感激地看着你，恨不能下跪來表達内心的激動，那一刻你不會想到内心曾經有多懼怕，而是會想能做這一季節目是很美好也很溫暖的事。就這樣，我們不但在心理上‘脫敏’，也越來越能理解法醫職業的意義。”

制片人趙文海

“忘記節目錄制，全身心投入職場生活，記錄法醫最真實的樣子”

這不是趙文海團隊第一次做素人觀察類節目，但面臨的挑戰遠超以往。比如節目組采用全天候拍攝方式，明星助力團第一天開工時就頗為驚訝，他們觀察的居然不是剪輯好的成片，而是攝像頭實時記錄的畫面，這意味着拍攝内容與進度都是不可控的。

因此趙文海在邀請嘉賓時，比起流量與咖位，更看重對方是否對節目題材感興趣、能否給予更高的配合度。演過《法醫秦明之無聲的證詞》的周雨彤，即将進組拍攝刑偵司法劇《底線》的成毅等人，都沉浸式參與并貢獻了高光表現。節目初期，導師和實習生還會照顧助力團對專業術語做解說，後來助力團不但能有理有條地分析案件細節，還能為實習生提供靈感與輔助，“錄制時間越來越長，經常錄到導演組都熬不住了，他們還在熱烈讨論。”

沒有模拟案件考核的時候，實習生都實打實地在司法鑒定中心上班，接觸來自社會各界的真實案例，“光解剖每個人就至少經曆了三四場”。于是，節目組也打破常規錄制的習慣，一起“朝九晚五”。“但在整整三個月的拍攝中，除了跟拍導演，我們和實習生的接觸其實非常少，連微信都是等項目結束之後才去加。在現場也會盡量避開他們的行動路線，工作人員走側門後門進出鑒定中心。”趙文海說，這是希望能讓實習生忘記在錄制節目，全身心地投入職場生活，記錄下他們最真實的樣子。

趙文海表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錄制是“鄉村不孕不育案”：“起初我們對法醫職業的理解，是他們維護着世間的公道正義，‘為生者權，為死者言’。深入了解後，發現其實法醫對全人類的安全健康也有很大貢獻。”

“鄉村不孕不育案”取材自真實故事。上世紀60年代，國内出現了因粗制棉籽油引發的群體性中毒事件，波及到了國内十餘個省市。以黃光照為代表的一批前輩法醫，花費近20年才破解了其中疑雲。雖然節目組把關鍵性證據的範圍縮小了很多，但對于實習生來說難度依然很大。當天衆人在野外采集物證幾個小時，又激烈地讨論幾個小時，從豔陽高照一直錄到天黑，依然無法找出真相，情緒從外出勘察的興奮逐漸轉向崩潰。

眼見錄制進入瓶頸期，現場近200号人都被茫然與焦灼的情緒籠罩，“但我們從一開始就确定了要保證錄制的真實性，不想人為地去推動或者打破。所以隻做了一些補光上的安排，看他們不斷地提出猜想，又被推翻。”

就這樣經過七小時的持久戰，當衆人終于撥開迷霧找到正确答案，助力團感觸頗深：“要從紛繁的現象裡去找一個真相，是漫長、痛苦、煎熬，甚至絕望的過程。”向來冷靜鎮定的劉良也哽咽道：“絕望就是我經常的表現。”并向實習生展示了這個案件中收集的真實物證與實驗标本。那一刻衆人産生了強烈的情感共鳴，為法醫人的堅守理想、負重前行深深感慨。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劇照

“看到法醫群像本身，熱愛是選人的第一标準，才能感染大衆閃閃發光”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播出後，熱度與口碑節節攀升，成為上半年綜藝中的一匹黑馬。但趙文海表示仍留下一件憾事：“原本計劃在節目收官時，組織一場法醫行業的大聚會，包括第一期中出現過的業内前輩，請他們再來見證一下這群實習生的蛻變。我們向很多國内知名的法醫大拿發出了邀請，也得到了支持和響應，可惜後來因為疫情原因沒能成行。”

相比斐然的數據表現與網友積極的讨論，更令趙文海欣慰的，是節目組挑選的孩子都得到了業内專家的高度認可。除了徐梓童不負衆望地拿下雙OFFER，兩位導師還帶來不少彩蛋，向實習生抛出專業深造上的橄榄枝。劉頭現場收向琴琴為徒弟，表示看到那麼多優秀的人才，考慮要延遲退休了。

“這說明我們看人的眼光挺不錯，幾位實習生不但在專業上通過考核，品性上也受到肯定，所以導師願意給予更多幫扶。”趙文海很高興。他透露，并非沒見過性格更突出、更能為節目增加看點的年輕人，然而專業能力不過硬，第一輪就被淘汰了。此外節目組着重考察了實習生的動機和訴求，“一定要對這個行業充滿熱愛。如果抱着想當‘網紅’這種投機的想法，不僅會給錄制帶來隐患，也不利于他們自己規劃接下來的人生。”

在互幫互助、良性競争的氛圍中，大家不但在學習與工作上收獲頗豐，也結下了珍貴的友誼。了解到實習生們還有一份心願清單，趙文海一咬牙，衍生節目《入職後的我們》立馬安排，“他們有提出想去體驗公安法醫，正好這些在策劃正片時我們都有做過相關調研。一方面想彌補他們心中的遺憾，另一方面也想給關注節目的觀衆一些回饋。”

當鏡頭在不同的“法醫現場”對準這些成長中的法醫人，青年法醫群體多樣的個性、經曆、責任與理想也清晰展現于大衆面前，黃光照、劉良、周亦武等更多法醫前輩身體力行的精神範例在他們身上得以傳遞，從湖北崇新司法鑒定中心、到湘西湘潭基層公安局，更多可愛可敬的法醫人構成了一幅立體鮮活法醫群像，樹立着獨有的精神價值面貌，傳遞着感動。

《初入職場的我們·法醫季》合影

關于感動，趙文海談到劉良現場簽署遺體捐獻協議一事。這并不在節目組的設計之中，當時在場工作人員無不潸然淚下，播出後也令觀衆大為破防，紛紛表示會去進一步了解遺體捐獻的相關信息。 這讓他感受到，法醫内心的情懷、對生命的大愛，不僅通過節目切實感染了觀衆，也反哺了節目的用心呈現。

“未來我會帶着這樣的精神，繼續走進更多在角落裡閃閃發光的行業，通過節目的探索，傳遞給每個人不同崗位、群體背後的精神價值。”不隻趙文海由此感歎，節目播出後，還有更多觀衆也表達了自己被感染、被打動的心情。

節目主創相信，對普通觀衆而言，《初入職場的我們》系列所提供的職場教育有其獨特性與實用性；而對始終默默奉獻的法醫群體而言，當大衆越來越理解與支持，他們也将更好地帶着職業榮譽感、責任感，深入世間百态，守衛公平正義。法醫群體的專業精神和奉獻态度，将反哺日常生活，勉勵平凡人在自己的崗位上創造更多價值。

責任編輯：程娛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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