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四川日報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王成棟
“就這樣吧。”近日,巴中市通江縣泥溪鎮大柏樹村屠宰戶楊波,封存了自家的殺豬刀。
數百公裡之外,等不到屠宰生豬定點屠宰許可證的徐忠雲,也開始遣返員工。徐忠雲的身份,是涼山州金陽縣生豬屠宰場法人。
8月,新修訂的《生豬屠宰管理條例》正式實施,這也被認為是史上“最嚴”的生豬屠宰條例:明确了建立生豬定點屠宰廠(場)信用檔案,并明确進入市場流通的豬肉必須在證件齊全的定點屠宰場點完成屠宰。而楊波和徐中雲的屠宰場點,均未能取得全部證件。
業内人士看來,這無疑是對小型屠宰場點命運的“最後裁決”。實際上,結合疫情防控和環保要求等,目前四川開門營業的生豬屠宰點僅780餘個,比2014年前後減少了四分之三。如此大規模的壓縮,不僅對生豬第一大省——四川的屠宰産業格局影響深遠,也可能對群衆的飲食習慣産生影響。
壓減小型屠宰場點的背景是什麼?“我們還能不能殺年豬自己吃?”“還能不能殺豬到場鎮上賣?”《條例》實施後,2個多月來,不少網友通過四川日報全媒體問政四川平台和民情熱線(028-86968696)發出疑問,記者就此進行了采訪。
2020年1月18日,泸州市江陽區分水嶺鎮董允壩蔬式生活廣場舉辦的一場年豬宴。(資料圖 攝影:劉學懿)
年豬還能不能殺?
“我們還能不能殺年豬自己吃?”“還能不能殺豬到場鎮上賣?”“年豬宴還能搞嗎?”……這是《條例》實施後,“前屠戶”們和一些群衆最大的疑惑。
“前屠戶”楊波說,離自家村莊最近的定點屠宰場,遠在上百公裡外的通江縣城。隻有在那裡,養殖戶們才能完成檢驗檢疫和屠宰。也正是因為距離遠,不少周邊村社的鄉親在遇到紅白喜事殺豬或者殺年豬時,仍然請楊波操刀——他自小跟着父親殺豬,練就了一身手藝,“往年殺的年豬吃不完,還能在周邊去賣。”
2015年1月,位于丹棱縣楊場鎮獅子村4組定點屠宰場的彭師傅在忙着“開邊”。(資料圖 攝影 視覺四川 劉敬宗)
年豬宴還能繼續辦嗎?
同樣困惑的,還有蒼溪縣農家樂業主趙元。往年,殺年豬和舉辦年豬宴、年豬節,是他家農家樂創收來源之一。趙元說,自己在2018年和2017年的春節,最多時候一天殺過五頭年豬,能置辦上百桌宴席。眼下《條例》的實施,讓這項創收活動前景變得撲朔迷離。
那麼,殺年豬、年豬宴等還能繼續嗎?
“這的确是灰色地帶。”一位不願具名的業内人士表示,根據《條例》,群衆或養殖戶的自養自食不受限制。
四川省畜牧業協會相關負責人坦言,從《條例》來看,殺年豬用于自己食用合乎相關規定。但如要上市銷售的豬肉或相關制品(含菜肴),銷售方必須到定點屠宰場點完成檢驗檢疫和屠宰才能進入流通環節。照此規定,年豬宴舉行之前,農家樂等業主應将生豬送至指定屠宰場點檢驗檢疫或完成屠宰。
2014年8月29日17點,在雷波縣天緣定點屠宰場,穿着工作服的檢疫員手腳麻利地進行檢疫。(資料圖 攝影 吳夢琳)
賣豬殺豬吃肉成本提升怎麼辦?
不過,相較于殺年豬面臨着取消,村民們賣豬殺豬吃肉成本增加所波及的範圍更廣。
“太遠了,我們不想去(收)。”近日,達州萬源市豬販劉立本謝絕了幾位養殖戶和肉販子的邀請。在國慶節前後的消費旺季,劉立本不願意“接單”的原因很簡單:對方所在的鄉鎮距離有資質的屠宰點太遠,往返的成本太高,“跑一趟好幾個小時,掙得還不多,不如就做縣城這一塊的生意。”
有多高?
楊波給出的數據更為直白:此前,運到場鎮上屠宰便可就地銷售,兩頭豬的運費最多50元。但眼下運到縣城附近的定點屠宰場,運費則要300元,“到最後,還是要買肉的老百姓自己分攤。”楊波介紹,眼下附近場鎮的肉價,每斤高于縣城及縣城臨近場鎮1-2元。
很多鄉鎮的小型屠宰點被取消了,誰來填補這個空白?提升的屠宰成本如何控制?記者采訪中,不少基層群衆和業内人士都有這樣的疑惑。
重建新的農村屠宰網點,能否引導鼓勵巨頭企業“下鄉殺豬”?
“這其實是一次行業轉型,希望和出路應該在規模企業上。”談到眼下群衆所反映出的困惑,四川農業大學教授李學偉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并非無的放矢——今年以來,在越發嚴格的管理制度下,小型屠宰場點不斷退出之際,大型企業開始大舉進場。
江油市華豐肉聯廠機械化屠宰生産車間内屠宰現場(資料圖 四川省農業農村廳供圖)
今年,四川德康農牧食品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在宜賓市、眉山市分别計劃布局年屠宰能力300萬頭、200萬頭。而另一家上市公司龍大肉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表示,公司與成都佳享食品有限公司攜手,在成都蒲江縣布局生豬屠宰産能。
實力相對雄厚的大型屠宰企業,成了重建鄉鎮生豬和豬肉屠宰銷售網點的希望。
業内看來,除開擁有“不受限制”的運營資質外,大企業可以通過布局連鎖銷售、下沉冷藏庫點等形式,附帶配套生豬收儲、屠宰網點。而與傳統的小屠宰場比,這些網點最大的特征将是标準化運行。“當然,也要精心選址,以降低運行維護的成本。”四川農業大學教授李學偉介紹,隻要區域内的潛在消費者能夠達到一定數量,大企業自然就有布局的動力。隻是,這還需要跨越規劃缺位、驅動政策不足等門檻。
“我們是想把觸角向下延伸,但不知道布局在哪裡好。”川内某大型屠宰企業負責人呼籲,業務主管部門應盡快依據養殖産能和居民點分布,合理規劃生豬收儲屠宰和豬肉銷售網點,為企業布局提供依據。
此外,不少企業則提到:與大中城市相比,布局鄉鎮屠宰和豬肉銷售網點,利潤空間不大。在沒有對應的獎補政策前提下,大型企業向鄉鎮(特别是偏遠鄉鎮)進軍的意願并不高。
目前四川正在梳理現有定點屠宰點位布局
對此,省農業農村廳相關負責人透露,目前四川正在梳理現有定點屠宰點位布局,力求盡可能找出屠宰點位覆蓋的盲區和邊遠區域,進而編制解決方案。而至于是否鼓勵巨頭企業“下鄉殺豬”,前述負責人表示,将會根據相關情況演變而定,政策還在拟定中。
新聞多一點
四川屠宰點大規模壓減的背後故事
“其實大家心裡應該有準備,因為整個過程持續七年多了。”四川省畜牧獸醫局副調研員朱磊介紹,過去多年,從中央到省上,一直在壓減小型屠宰點的數量。
從2014年起,四川開始對屠宰點清理整頓、整合重組。根據相關統計分析,這一年,四川尚有在冊生豬定點屠宰場點2816家。
“主要出發點是保障衛生水平和豬肉産品安全。”巴中市農業農村局總畜牧師苟斌才回憶,村鎮一級的屠宰場點規模普遍偏小、衛生和檢驗檢疫等設施投入有限,因此整改的方向就是對小型定點屠宰場點和私自宰殺場點的取締退出。
2016年起,這樣的清理整頓和整合重組,并先後加入了環保和疫情防控兩個元素。
“過去殺了豬,都是拿着自來水管沖一遍地。”資陽市安嶽縣屠宰戶周大傑回憶,2016年前後的省級和中央環保督察中,自家的屠宰點因為無法解決污水處理問題而關門。2016年,全省累計取締關閉不合格屠宰點1160個,取締關閉率達39%。
非洲豬瘟疫情傳入,則給了剩下一部分小型屠宰場點最後一擊。
四川省農業農村廳動物衛生監督所所長李宗林說,感染非洲豬瘟後,生豬的緻死率為100%,應對當年的非洲豬瘟疫情,強化生豬屠宰點的管控勢在必行。
與此同時,農業農村部将四川列為全國壓減小型生豬屠宰場點的15個重點省(直轄市、自治區)之一,并派出專家組來川逐縣開展複核小型屠宰場點退出情況。
結合疫情防控要求等,四川于去年再壓減小型屠宰點180餘個,目前全省開門營業的生豬屠宰點還有780餘個,比2014年前後減少了四分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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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訂後的《生豬屠宰管理條例》體現“最嚴格的監管”要求
修訂後的《生豬屠宰管理條例》于今年8月1日起施行。7月23日舉行的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上公布,此次條例修訂體現了“最嚴格的監管”要求,施行以後能更有效保障“舌尖上的安全”。
條例此次修訂體現了“最嚴格的監管”要求,在五大制度方面有所體現:一是生豬進廠查驗制度;二是屠宰全過程的質量管理制度;三是生豬産品的出廠記錄制度;四是問題生豬産品的召回制度;五是風險監測制度。
你家殺年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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