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系列隻是回憶，鈎沉北京20多年來的樓市片段。随筆而已，既不映射現實，也不預測未來。樓市的曆史有點兒特殊，總能讓人感覺慶幸或後悔。

但這就對了，所謂普通人的生活，就是一次次的僥幸和錯失機會嘛。後悔也好，慶幸也罷，往事就在這裡。

一、

我很少提到石景山，以至于有好幾個留言問我是不是對石景山有看法？這能有什麼看法，咨詢回答，有人問我才能答，問的少自然說的少，我總犯不上自問自答的騙流量吧？

其實問石景山的也不算太少，但主要都是那些新房，而我一是不太懂，二是懶得說。本來就很少去看這些新盤了，沒資格評論人家。而且我又不賣房，更犯不上褒貶，說好聽的沒人給錢，說不好聽的還惹麻煩呢。這我已經招了不少破事兒了，犯不上再惹禍。

之所以咨詢石景山的少，其實主要還是因為人口相對少。60多萬人，也就是豐台200多萬的四分之一，和朝陽海澱動辄3/400萬人就更不好比了。人少自然聲音就小，所以顯得存在感低了些。

但是，我是不認同看低石景山的，尤其是房價部分，石景山屬于直覺和現實嚴重不相符的區域。比如我提個問題：石景山西五環和朝陽東五環相比，哪裡的房價高？

直覺肯定是東五環啊，因為那裡不僅是熱度高的朝陽區，而且還西接通州副中心呢。可石景山呢，首鋼搬走後沒什麼太突出的産業發展，西邊接的還是存在感更低的門頭溝。

但是，請攤開地圖看看，估計所有人都會驚訝于現實。東五環外的常營管莊很熱門，商品房價格6萬居多，老公房5萬左右。而石景山的西五環呢，其實基本一樣，老公房5萬左右，次新商品房6萬的居多，7萬多的也有，新房奔8萬，都挺正常。

這說明什麼？說明石景山雖然在産業規模和名氣熱度上不如東部，而房價并沒有走弱。說明熱度隻能代表流動性，但并不真正影響價格基數。

其背後的原因是什麼？我總結不出太多的，隻能說兩個字“底蘊”。雖然首鋼搬了十多年了，門頭溝也無法和通州的熱度相比，但石景山作為老工業基地，人口素質和财富規模并未走弱。表面不受追捧，但底下的根基卻很紮實。

二、

北京曾經有過三個帶“山”字的行政區，都在西部，都是重要的産業和能源基地。第一個就是石景山，鋼鐵與電力；第二個是西山礦區（門頭溝），煤炭；第三個是燕山區（石化燃氣）。1948年平津戰役，傅作義最後之所以同意和平起義，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石景山被攻占，北京城沒電了。在所有的工業化時代，什麼最重要，根基就是能源，隻有能源革命才能改變世界，其他的都是衍生品。

門頭溝和燕山暫且不提了，都為北京發展付出了太多太多，得到的未必對等。就說石景山吧，現在的北京人忘記了這裡對北京做出的貢獻，往日的輝煌似乎也隻有從這穩定的房價中才能體會。

在首鋼的最高峰期，納稅占到了北京财政的四分之一，這是什麼概念？現在北京17個區縣（包括亦莊），當時19個（沒有亦莊，加上崇文宣武和燕山），一個首鋼就占到25%，能知道石景山的重要性了吧？

當時有個說法，就是幾乎所有的北京家庭，差不多的都能跟首鋼扯上關系。甭管是親戚朋友或同學，肯定有在首鋼工作的，高峰期首鋼直屬的員工接近20萬，算算家屬估計得奔50萬了。“農業學鳳陽，工業看首鋼”不是吹的，首鋼不僅規模大，而且在當年的承包制之下效率高，全中國鋼鐵企業中排名第一。

前幾年我去老山，見到朋友的父親，說起當年的榮光還興奮不已，走到哪兒都是“首鋼老大哥”，任何的鋼鐵行業會議，首鋼不到那就等于白開。

1994年是首鋼的最高峰期，但是之後發生了什麼也誰都知道。不多說了，我這号還想留着呢。是非功罪自有後來人評說，但當年是首鋼絕對是走上了巅峰。

三、

我第一次去首鋼應該是80年代，87-88年左右。有個同學父親是首鋼的，但不在北京工作，被外派到新疆援建的。他們家當時不住石景山，而是在故宮旁邊的破平房裡。好像就是要到首鋼去交交調查表，換房，用天安門的這兩間平房換一套兩居室。

開始我不愛陪着去，感覺騎到首鋼很遠的，一個工廠有什麼可看的？然後他就忽悠我，誰到了那兒可以住一宿，他的發小家裡就有房，家長也在外地，房子随便折騰。然後還可以在廠子裡做公交車，可大了。晚上能在家看閉路電視，還有首鋼汽水跟冰棍什麼的，反正說的天花亂墜的，于是我沒忍住好奇就跟着去了。

記得騎到小樹林的時候，應該就是現在萬達的位置。同學停下車，很神秘的告訴我：“在這個小樹林裡拉屎不怕被人看見”。結果等進了小樹林才知道，一堆小孩兒在這玩呢，根本拉不踏實。

好容易騎到首鋼，還真的感覺到了震撼，要說那會兒我也去過不少的廠子了，但沒見過首鋼這麼大的。當時就有個感覺，這要給我自個兒扔在這兒，估計沒三天走不出去。

當天住他發小家裡也是挺好的，沒大人管的日子就是自由。喝着汽水吃着雪糕看港台電視劇，爽。看的什麼忘了，當時首鋼好像好幾個電視台呢，什麼流行放什麼，基本都是港台片，反正那會兒也沒什麼版權的概念，相當于錄像廳。

之後又去了很多次，趕在單位下班之前交材料，然後就上他發小家吃喝玩樂。那會兒首鋼宿舍區的氛圍還特别好，同學說了，反正都是首鋼的同事，不用認識，叔叔大爺的一通亂叫，然後再一說自己爸媽是誰，肯定能弄回汽水來。好像汽水得到什麼車間去打，不是論瓶買的，記不清了。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的首鋼十一花壇，說實話感覺真不亞于天安門了，那壯觀。也就是當時沒有相機，更沒有手機，要不然說什麼也得給拍下來。

當時首鋼就一點不好，消費太高，周邊的飯館什麼的比市區還貴。沒别的原因，企業效益好獎金就多，把周邊的物價給擡起來了。而且石景山不光是首鋼，各個廠子号稱“京西八大廠”，其他的比如北重東廠西廠、發電廠、燕山水泥廠還有西山機械廠什麼的，都效益挺好。再加上門頭溝礦區的也動不動就來石景山消費，還有大院子弟，這東西要便宜了才奇怪呢。

當時常去的一個小飯館，買啤酒得搭菜。這就看出工人們的豪氣了，光喝酒不要菜，随手就送人。我們是小孩兒，屬于重點蹭吃的對象，記得最多的一次光香腸就吃了四盤子。

對了，首鋼的香腸兒也特有名。後來我到長安街某單位實習，平時騎車，偶爾奢侈一回也坐地鐵回家。同事說，隻要你一進車廂聞見香腸味兒了，那肯定是首鋼發福利的。真說對了，差不多隔幾天就能聞見一回，而且如果聞見滿車廂酒味兒，那甭問，指不定又是哪個車間聚餐來着。

四、

我早期接觸房地産行業時，和首鋼也有過業務往來，但那兩年确實有點兒亂，後來也就沒進行下去。聽說過“白雲大媽”的老公吧，都說是房地産大亨，其實人家出身就是首鋼的，是周老爺子欽定的接班人，這能力弱的了嗎？但之後的事情也能看出權力争奪，上任沒幾天就給免了職，據說就是因為妄想建立自己的權力小圈子，自然被大佬拿下。

不聊這些了，還是有些敏感。我寫的這些東西被限流好幾個了，還是少說點兒吧。

反正90年代中期是首鋼的黃金歲月，那會兒正好是價格體制改革之後，市場放開了，首鋼也改組了，市場火爆 制度創新，賺錢賺到手軟。那會兒我這同學就想去銷售部門，說是一年能買車，兩年都夠出國的了。但最後他也沒成功，競争者太多，典型的狼多肉少。

首鋼的命運轉折點發生在2001年7.13，也就是申奧成功的那天。之後就有聲音響起：保首鋼還是保首都？

這些争論都不談了，反正首鋼從開始的宣稱絕不搬遷，到最後是不走不行，前後也就是一年多時間。畢竟北京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要為大局着想。

前些日子某央企總部說要搬出北京，立刻就有人來問我，北京房價是不是要下跌了？網上也有一些唱空的空口白牙的大放厥詞，總之隻要央企一搬遷，北京立馬就成“完蛋的老婆，完蛋X”了。

我說那就看看曆史呗，首鋼搬遷前後快20年了，而且不是說總部搬走，這是連車間帶設備的全都搬了。全北京的央企總部加起來也就10萬人，而首鋼僅僅在石景山就接近10萬員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背井離鄉的抛家舍業了，好像是不多，真正賣了房帶着老婆孩子移民河北的可能沒幾個。

當然，首鋼不是央企，隻不過是北京國企，員工的素質沒有央企的高。央企員工多高大上啊，他們費勁巴拉進央企的目的就是逃離北上廣。我相信，隻要讓搬遷，他們一定會興高采烈的的卷鋪蓋卷兒走人的，到時候北京房價一定會暴跌。

這問題也來了，石景山的支柱産業都搬走了，房價到現在還5/6萬呢。那如果沒搬走呢，會不會現在碾壓東西海啊？一切都有可能，幸虧搬走了，要不然現在石景山房價至少80萬一平，誰買的起啊？總之就是央企總部搬走的好，支持。

五、

當時的首鋼好像是分流了6萬的北京員工，基本都在石景山，加上家屬至少10多萬人吧。印象中當時好幾種選擇，可以走，也可以去曹妃甸，或者還有首鋼的其他非鋼鐵産業。再有就是等着，等待在首鋼原址上建成新的産業區再回來。

我當時有個朋友就去了曹妃甸了，他在首鋼工作了10多年，既有感情，也确實沒别的地方可去。那會兒他管去曹妃甸叫“喝咖啡”，說是當時那裡還是島，上曹妃甸叫“上島”，可不就是喝咖啡去嗎？

開始他想去首秦公司來着，說是雙薪，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沒去成。不過後來去不去都無所謂，反正都合并到曹妃甸了。

還有一部分人分流去了遷安，但不僅保留原來的待遇，連遷安都成了北京的“飛地”。也就是說，雖然地點在河北境内，但戶籍福利什麼的都屬于北京。但總歸是有些别扭，所以我這朋友甯可來回奔波，也最後選擇了曹妃甸。

一晃兒十多年了，從開始的半個月回北京一次，到後來是上五六天回來待幾天。首鋼的這搬遷也說不上是否成功，但行業老大的位置是肯定找不回了。幾年的停産，市場份額被大增長時期的其他鋼企搶走了。風口就是風口，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回了。

據說首鋼之後就再也沒有鋼企敢“先停後建”了，都是先建成新的再搬老的，否則等新的建成什麼份額都沒了，等于還得從頭創業，難上加難。

前些年有一次和朋友聚會，其中有好幾個都是首鋼子弟，說起首鋼曾經的輝煌與這些年的創業艱辛無不落淚。時代大潮裡的小人物，本身命運隻能是随波逐流，似乎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實際上呢，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

六、

首鋼搬遷對石景山的房價當然有影響，但說實話不算嚴重。畢竟地段就擺在這兒，而且不怕新産業發展慢，隻要有土地，就一切皆有可能。CBD的建設倒是很快，但說實話，對闆塊内老社區的房價影響有限，因為那些商貿産業和老居民沒什麼關系，也并沒有太多的新貴非得在當地買老房。

所以石景山慢慢悠悠發展挺好的，不急于求成，在城市發展中，留有可開發的土地才是真正的資本。想明白了再幹，比幹完了再想要強的多，反正也不影響現有的規劃和建設，着什麼急啊。

這些年是合并幾個區的聲音偶有發生，主要針對的是石景山和門頭溝。有的說是把兩個區合并，幹脆就叫京西區或永定區。也有的說把石景山的平原地帶并入海澱，山地并入門頭溝。都有可能吧，但這是北京市和國務院的事兒了，老百姓有什麼意見也沒用。

合并的話各有利弊，我也不知道什麼方案更好。總之希望石景山越來越好吧，找回當年的輝煌。

僅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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