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風來柳樹梨花開?作者:胡曉明母校七十歲生日,我們做了兩個文獻展,一是二十四位社科大師的文獻展,一是華東師大作家批評家文獻展如所周知,除了書籍,更重要、更迫切、也更有特藏價值的文獻,就是手稿了我們的野心是在這個基礎上建一個手稿館手稿包括文稿、手劄、手迹、書信、書法、日記、筆記等,具有魔力價值與意義價值魯迅詩“怒向刀叢覓小詩”,手稿寫作“怒向刀邊覓小詩”,可以用來分析作家當時創作的心态:當初魯迅先生改了這一字時,他的下筆何等勇敢呵這就是意義價值而故宮博物院裡蘇東坡的《送辯才法師詩》,那種高人交流的氣息,宋代文明的氣場,就是魔力價值了,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忽如一夜春風來柳樹梨花開?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作者:胡曉明
母校七十歲生日,我們做了兩個文獻展,一是二十四位社科大師的文獻展,一是華東師大作家批評家文獻展。如所周知,除了書籍,更重要、更迫切、也更有特藏價值的文獻,就是手稿了。我們的野心是在這個基礎上建一個手稿館。手稿包括文稿、手劄、手迹、書信、書法、日記、筆記等,具有魔力價值與意義價值。魯迅詩“怒向刀叢覓小詩”,手稿寫作“怒向刀邊覓小詩”,可以用來分析作家當時創作的心态:當初魯迅先生改了這一字時,他的下筆何等勇敢呵!這就是意義價值。而故宮博物院裡蘇東坡的《送辯才法師詩》,那種高人交流的氣息,宋代文明的氣場,就是魔力價值了。
人類已經進入書寫革命與信息化時代,人們當然有充分理由懷疑圖書館做這些“前現代”的文獻,有什麼意義。有一個同學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老師,同學們到圖書館都不是來看書的,隻是借這個地方上網,你怎麼想?”圖書館已經越來越雲端化、虛拟化了。前些天我還跟校長一起參加了一個重要的會議,學校跟阿裡雲公司簽訂了一項戰略合作協議,涉及教育數字化正在加速發展這一課題,會議傳遞了一個重要共識:數字化,不僅是一個工具、一種方法,而且它是一場革命。數字化時代,圖書館可能越來越真的告别紙質時代了。近一二十年來,圖書館遭遇的是一場巨大的變革。然而在這樣一場大變革當中,圖書館像一艘巨大的船,能夠乘風破浪而未沉沒在大浪之下,憑借的正是數字化智能時代的風力。而我們收集手稿,跟圖書館的轉身,反差真大。不過,我并不就此認為,智能時代的雲計算與古典時代的手稿館是一種不共戴天的關系。圖書館作為人類文明一項古老而聰明的發明,曆劫不死,自有其三生之精魂,自帶其不朽之氣場。我好幾回在高大密集而寂靜如林的書架前徘徊,仿佛聽得見幽深的森林裡無數偉大靈魂的低語聲!如果說圖書館的使命是文明傳承,那就從珍惜一張紙開始吧。于是這個文獻展,這個手稿館,又從雲端回到土地,也有點像往後看,我們在這裡相聚而流連,重新去尋找過去的記憶;我們回到一張紙、一行字、一支筆,回到紙質的時代,好像又成為一個時光的遊蕩者,一個收集往日歲月的收藏者、穿越者,一個彎下腰來的拾稻穗者——反者道之動,我們暫時返回到那樣一個紙質書寫的時代。有時候,也許時代的發展太快了,我們的步子太快了之後,我們的靈魂會趕不上。
所以,學校說七十周年校慶,圖書館做點什麼活動?我就想能不能以文獻展這種方式來給七十周年做一個獻禮,這樣好像是古代的一種方式,傳統的紙質與手作的方式,收集一些往日時光的回憶,留存一點溫暖的人情味,做一個溫暖的圖書館。正如展覽會大家看到的,見字如面的感覺很不一樣。正如我們常常在線上課,線上線下的感覺完全不同,線下就親切得多,有很多豐富層次的交流,線上就好像是對着機器,對着冷冷的玻璃闆自語。所以我們要做一個見字如面的文獻展以及後續的手稿館,甚至我都想要收藏某個作家的一支鋼筆、一盞台燈、一塊橡皮擦。一草一木總關情,總之,我們要做一個溫暖的圖書館。其實一個好的學校裡的每一個系所、每一個機構,它的背後根本的就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生命。所以首先要有對人的命運、情感與個性的關心,有對人的關心的學校,才是一個溫暖的學校。我們圖書館人,首先溫暖我們自己,然後我們才能夠溫暖這個世界。
手稿館與文獻展,當然還有打撈當代學術史料、文學史料的意義。這就從圖書館自身,延伸到了外面的學界與文化界。不久前上海市社聯做社科大師的媒體宣傳、紀念活動與學術地圖,也用上了我們收集的老照片和信件、日記等資料。前幾天學校舉行紀念地理學家胡煥庸先生誕生120周年活動,也用上了我們新建的名師庫中的種種文獻。這些都隻屬于華東師範大學圖書館的特藏,是學校生命記憶的一部分。感謝支持作家批評家手稿展的所有捐贈人與借展人,他們翻箱倒櫃地找出了塵封的書寫時代的留存物。我們可以透過這些略顯發黃的紙張,看到當代學術史與文學史的皺褶裡被忽視的細節,感受到曆史與人物在場的氣息。譬如,有幾封作家之間私人的書信,真切地傳遞出上世紀九十年代文壇的一種空氣:一種沙漠化、人文精神枯幹、功利與拜金流行的空氣。某作家寫道: “真正的旁觀者(比如你我)能否有理由和可能保持冷靜?旁觀者的寫作是否是一種奢侈?這個問題對寫作者來說非常關鍵。”類似這樣一些嚴肅、用心的讨論,為後人喚回了時光,作家朋友之間的親切問候、相互砥砺、彼此激勵,正是麗娃河畔作家與批評家不甘于風花雪月、不墜于虛無主義,而更富于精神生活的見證。
當代作家的手稿都有收藏價值麼?最著名的大學手稿館也曾經遇到這樣的問題。英國著名詩人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曾在一篇講辭《被忽視的責任:當代作家手稿》中寫道:二十世紀初,牛津大學圖書館等英國圖書館,由于不關心當代詩人作家的手稿,結果那些手稿被美國一些大學圖書館收購。當時有圖書館館員提出,他們不知道誰的作品将來會有收藏價值。拉金回答說:“當然是一個極度錯綜複雜的問題,而且還會引發文學評估的全部話題,但我并不認為這就是放棄收集手稿的理由。就像我從不認為如果猜不準哪匹馬能夠跑赢,就不該下賭注一樣。”他又說, “我懷疑,如果一位圖書館館員對這種魔力加持不産生絲毫反應,他能否成為一位出色的手稿收集者”;“一個國家的寫作者是它最珍貴的資産财富。如果英國的圖書館館員将這些手稿的收藏保管拱手交付給其他國家的圖書館館員,等于是以不可挽回的方式,漠然放棄了自己最具回報價值的一項責任”。(見《思南文學選刊》2021年第5期)
拉金還提到一件令我深感慚愧的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美國布法羅大學洛克烏紀念圖書館館長查爾斯·阿布特曾發起一項運動——他注意到作者手迹對于全面研究一首詩的重要性,所以開始向詩人們寫信索要手稿。1938年春,阿布特居然乘坐著名的阿奎塔尼亞号郵輪,到英國四處采訪,依靠一己之力開展這項行動。三個月内他拜望與接待了不少詩人,取得很大的成功。——而我這回收集作家批評家手稿,隻不過動動手指,在朋友圈裡轉發了幾回征集函而已。彎下腰來,柔軟身段,是每個圖書館館員做手稿收集應有的态度。
許江教授曾為王元化先生辦過一個手迹展,他的序名為“敬正的風神”,其中寫道: “王元化先生是我們尊敬的一位著名學者,他以一種溫厚的筆法,書錄他的著作語要,書寫敬正風雅的文人氣息,文質而彬彬,可謂形美、義真而入自在與感心之境。這種重書寫内涵、重書之風神的學者書藝,正應為今日學界所推崇。”
我的好朋友張索教授曾經在書法系帶領學生發起用毛筆書寫日記的活動,稱為“敬書”。我們在圖書館也用多種形式,推廣手寫的書寫活動。
當今,機器寫作時代、信息洪流時代所導緻的粘貼重複、抄襲風、圖片化甚至口水化、粗暴化,跟大學生不注重敬正的書寫,錯字連篇,廢話滿紙,整體寫作能力下降、獨立思考能力下降,内在是有關系的。正如林毓生教授指出: “當代年輕人在聊天軟件裡快速反應,即時回複,時間久了容易形成‘淺碟子思維’。手寫時代的寫作品質正在被侵害。”也許我們無法抗拒新的書寫方式席卷天下而來,然而我們仍然堅信書寫本身強大而持久不衰的生命力。這個時代是雙刃劍的,我們希望能發揚中文系的書寫傳統,能面對中文寫作的問題危機和契機,有辦法珍惜寫作、守護中文。
禅宗有一則公案,問一個和尚:“從何處而來?”答: “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來。”落花芳草,堂前舊燕,恰是大化生機,往複循環,法無去來,不住成壞的啟示語言。俟手稿館成,當大書一幅,懸于首端!(胡曉明)
來源: 文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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