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年紀，我自認為很聰明，自認為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欺騙自己這件事。

那時候，我喜歡你，事實上，至今我還對“喜歡”兩個字有着深刻的理解。

小時候的喜歡很簡單，也許隻是想多和你說幾句話，也許隻是想多看看你漂亮的眼眸，也許就是想多陪陪你，也許隻要有你的地方就可以很喜歡，很歡喜……

時間是個好東西，讓我忘了很多不重要的，然後留下的，都是一些深刻的，難以忘懷的。

01.

我不記得如何認識了她，可能是某一次她回頭的一個微笑，或者是她長長的秀發被風吹起迷亂了我的眼睛，又或者是在課堂上的某次窘迫讓我覺得好笑而記住了她。

很多情感也許剛開始都是差的，隻是共同經曆了一些事讓我們開始慢慢的試着去發現彼此的好，這才是我們得以長久下去的原因。

我記得很深刻的一次，那時候我們都學習沒有完成，為了避免懲罰，或者說為了所謂的榮譽感和好面子，我們留下來做作業了。

而事實是，其實我的作業早已做完，隻是看到她的原因，然後我就留了下來，假裝在做作業。

那一個中午我高興了好久，甚至一下午都沉浸在和她單獨呆了這麼一段時間的歡喜中。

那時候，快樂就是來的這麼簡單，因為她在，所以我快樂。

02.

其實，剛開始我隻是對她有一點好感。僅僅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不讨厭的好感。但就是這一點好感，讓我忍不住去關注，去發現她的好。

随着觀察到的東西越來越多，發現的美好也越來越多。也許，情人眼裡出西施就是這樣的吧！

我發現她總是很溫和，對每個人都是那麼的溫和。我從沒有見過她發脾氣，或者和誰争吵什麼。那時候，她就像一束暖陽，照射在我有些壓抑的心底，暖暖的，淺淺的感動。

這種感覺之所以珍貴是我見過了家裡的争吵，見慣了将雞毛蒜皮的小事鬧的沸沸揚揚的大人們，還見過個别的同學為了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都能告狀到老師那兒。相對于她，我就覺得她優秀太多太多了，比大人還了不起。

因為好感，然後是欣賞，緊接着我就開始試着去靠近她。說不上什麼原因，更像是一種本能，我就是想要多靠近她一點，即使什麼也不說，即使她并不認識我，也沒關系。

于是，我就偷偷的靠近她。

假裝路過，守在樓梯口假裝偶遇，或者是故意留着作業和她一起留在教室裡……

我的每一個行為似乎都是為了和她在一起，為了能夠看到她，感覺到她。和她共處一個教室，和她一起走一段很短的路，和她擦肩而過……這些細節讓我沖動，讓我像瘾君子一般，不能自拔。

我就這樣偷偷的，從未試圖打攪她。而事實上，我也隻是想離她近一點，我也知道我和她還是有很長一段的距離的。

比如她的長相，她的聰慧，她的笑容，這些我都不如她。我長得很普通，沒有太耀眼的亮點，我笑着的樣子很難看等等。

可以說，我這種好感，這種欣賞，或者時這種喜歡，在某種程度上說一種自卑吧！

對于自己喜歡的人，總是莫名的感到恐懼，感到自卑，以至于我隻能偷偷的，默默地關注着。

03.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對我來說似乎也不算漫長。

從一個年級到另一個年級，彼此的座位換來換去，但是人還是那個人，隻要這點沒變，那麼一切都不那麼糟糕。

因為我的心思全在她身上，我的成績一落千丈，老師找我談話好幾次，但我就是聽不進去。我的腦海裡除了她，似乎已經容不下任何的東西。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說，如果誰的成績不及格的話可能要留級。

原本這句話對我而言并沒有任何威懾力，可是因為她，我害怕不能再和她待在同一個教室，再不能在上課的時候看到她的身影，再不能留下來和她一起做作業，一想到這些我就渾身燥熱，焦灼不安。

喜歡一個人，也許就是害怕她會離開，會因為她而害怕？

于是，我拼命的補習，上課認真聽講，偶爾累了或者想要放棄的時候我就看看她，看看她的背影，看看她和同桌聊天的樣子，想象着将來某一天能夠成為和她聊天的那個人。

隻要有她的地方，我好像就渾身充滿了力量。

那時候，我學習似乎隻是為了不離開這個教室，最重要的不用離開她。

所以，我學習盡管是不情願的，内心還是隐隐的待着某種幸福。因為想到又可以“在一起”，想到之前“在一起”，這些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我不用為了及格而擔憂。我的學習上去了，一想到又可以和她一起待很久很久，莫名的心跳快了好多。這種感覺就像是每次看到她，遇到她，和她擦肩而過，聞到她身上飄出香水味一般，心跳得特别的活躍。

04.

真正讓我靠近她，還是因為學習的原因。

有時候想想，學習成績好還真是挺好的。能夠享受别人的仰視，能夠遲到了而不會被罵，能夠在犯錯的時候老師還會顧及幾分，能夠在有什麼好事兒的時候沾沾光。

而有史以來，我最大的沾光就是和她成為了同桌。

不知道是老師看出了什麼，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在我身上靈驗了？不管如何，我在忐忑不安和莫名歡喜中我成為了她的同桌。

這真是一段假正經，又幸福的美好時光。

我可以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觀察她寫字時認真的模樣，可以在她睡着時近距離的看她的睡着的樣子，還能夠時常聽到她的聲音，還有偶爾她會害羞，會笑的很甜……這些我在她旁邊都看得很真切，似乎，幸福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可我終究是沒有勇氣。

那個時候，學校對于早戀抓的很嚴，甚至對于一些流言蜚語也是動不動就叫家長，然後就是寫保證書，檢讨書，甚至還有可能被叫去講台上念檢讨。

那時候，叫家長是一件非常丢臉的事情。

我不敢打破這規矩，而且我一直都很本分的。最重要的是，能夠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至于能更進一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最重要的還是我擔心連這個老師安排好的天大的幸福可能會因此就告終。

我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甚至我忽略了很多身邊朋友，疏遠了一些兒時玩伴，還有作業我總是表現得很用心很認真。當然，我知道這些都隻是為了能夠在她身邊多呆一會兒。

因為學習的原因，我成了她的同桌，也因為學習的原因，我又成了别人的同桌。

後來我的學習更好了，可是她的學習好像差了，還是和以前一樣？老師又将我安排到了别的座位上。

于是，因為學習的原因，我在她旁邊呆了一段時間，也因為學習的原因，我最終還是成為了别人的同桌。

後來，我試過不那麼努力，但最終我都沒能再回到她身邊。幸運的是，我們始終還在一個教室，我還是可以經常看到她，隻是看的不那麼真切了。

05.

我記得第一次她和我說話時，我激動的連一句話都沒說出口。那種話到嘴邊卻卡在喉嚨的感覺真不好受，可我知道我的内心是高興。

我記得她問我借橡皮擦的時候，她羞紅的臉；我記得她和我對視的時候，她低頭的模樣，煞是可愛；我記得她叫我的名字的時候，我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我記得她在旁邊唱歌的樣子，像極了大明星……我記得很多很多，都是關于她的點點滴滴。

學校有時候就像是一個容器，而我和她就像是某種化學藥劑，遇到了一起，然後發生了某種反應，至于最後我們會如何，這是我們所預料不到的。

06.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發現了她身邊出現了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我認識，而且成績和我不相上下。至于其他方面，我們其實也都差不多。他不是最帥的，學習不是最好的，性格比較開朗，而我偏向于内向，他會講一些笑話，而我對于學習上的問題總是很輕松就能應付……

我開始同他暗自比較，暗自競争，可我的内心是不平的。因為他可以那麼近距離的就和她說上話，他還可以和她看玩笑，還可以教她寫作業，而她也教他唱歌，還有時會拿自己畫好的畫給他看……

不得不承認我有些嫉妒起他來，恨不得坐在她身邊的是我，隻有我，而且一直坐在她旁邊。

但是，一些想法如果不切實際的話，那想法就隻能是想法。

所以，我最終還是沒能回到她身邊，最終我隻能看着他們嘻嘻哈哈，然後暗自失落難過神傷。

07.

有一段時間，學校裡狂卷起一股寫情書的熱潮。大家對于這些都心照不宣選擇了保守秘密和沉默。

于是，有人開始偷偷的在一起，有人偷偷的躲在角落裡舔着傷口。

那段時間，我異常的敏感，我時不時就要看着她，以防誰的情書不小心落到了她的書包，以防她真的接過了某人的情書，并且偷偷的和某人在一起。

不幸的是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喜歡她的人并不少，寫情書給她的人也很多。這讓我忐忑不安，讓我緊張，讓我莫名的難過了。

幸運的是，我并沒有看到她和誰偷偷的出去，我更沒有看到她和誰牽過手。

那段最熱鬧的日子裡，原本最應該熱鬧的她卻孤獨了，而我也因為她孤獨而選擇了同她一起孤獨。

那段時間有學妹向我表白，有青梅竹馬的玩伴向我告白，有别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的人邀請我看電影，請我喝奶茶之類的。我都拒絕了。

我看着一個個低着頭離去的人，我想到了自己。自己何嘗不想去表白？如果被拒絕，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這段熱潮很快就退卻了，也許有人因此而幸福很久很久，也許有人因此很久很久都難以開心起來了。

對于在熱潮中孤獨的我們，無疑我是高興的，至于她，我從她的神色裡看不出她的悲喜。

08.

畢業那年，我從别人的口中知道了你的志願。我猶豫了，然後我開始懷疑我是否真的喜歡她。

在我看來，喜歡她就應該毫不猶豫的站在她身邊，喜歡她就應該勇敢的選擇和她去同一座城市，喜歡她就應該珍惜能夠和她在一起的機會……

我真的喜歡她嗎？可是我猶豫了，我開始質疑自己的内心了。

我知道她的志願是去新疆支教，可是那座城市離家好遠好遠，而且那座城市我一無所知，我一無所有。我害怕一切都重新開始，我害怕要等待很久很久，我害怕我不能堅持那麼長時間了。

我的内心隐隐的感到不安，那段日子我每天都恍恍惚惚的。

直到一天，她就站在我面前，主動提起來志願的問題。

我問她的時候聲音有些發抖，即期待又隐隐的覺得失落。

果然和我聽到的消息是一樣的。

她的方向已經定了，現在她問我的方向，我迷茫了。

如果是以前，也許我會毫不猶豫的回一句，“這麼巧，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我隻會說一些“我還沒想好呢！新疆那邊很冷吧，要注意身體哦，還有聽說那邊有點亂，注意安全……”

那一晚，我失眠了。因為她問我了，而且她還告訴了我她的志願。我不懂她的意思，我想了一晚上也還是沒弄懂。

09.

畢業了，她如願以償的獲得了去新疆的資格。

而我，在畢業典禮上沉默着看着他們歡呼，看着有人和我一樣孤獨。

原本，我以為我可以借着這個機會向她也向所有人告别，但我最終隻能送上祝福。因為她的那句再見，因為朋友的那句記得常聯系，還因為大家最後都笑的很開心。所以，我隻能祝福他們。

畢業晚會過後，我獨自離開了場地，來到了操場上。

我在那裡看到了很多忘情的少男少女，看到了眼淚和孤獨，也看到了激情和奔放，還有一些癡情的挽留和感動的淚水……

我耳機裡放着那年夏天，從她筆記本裡偷偷看見的那首歌，《如果愛下去》。

“街頭那一對 和我們好像

這城市華燈初上多兩個人悲劇散場

分開擁抱 就各奔一方

看着他們我就濕了眼眶

不回頭兩個方向流着淚的破碎臉龐

仿佛我們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們

愛下去會怎樣……”

10.

“原來你在這裡呀！”

她的突然出現讓我眼前一亮，可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我想到了她即将要去那個恐怖的地方，我想到了自己的猶豫不決，想到了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再見到她……我想到很多很多，想到最後眼淚流出來也渾然不覺。

“你在聽什麼歌呢？”

她有點反常的看着我，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把耳機放到她的手上，肌膚觸碰到她的時候我分明感到一陣顫抖，我不确定是自己的還是她的。莫名的我的心裡像是洩了氣的氣球，空落落的。

她聽了一會兒，然後看了我很久。

我慌亂的躲開了她的眼神，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最後她提議畢業了要喝酒慶祝一下，我當時吓了一跳，我從沒見過她喝酒的樣子，而且也沒見過或聽過她會喝酒。

她接過我手裡的酒時我就知道她不會喝酒了，我心裡隐隐有些期待，可也隐隐的擔心。

不會喝酒的她醉了，易拉罐半罐沒喝到就醉了。我看着她，然後将手裡的酒喝完，一邊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一邊喝着。似乎啤酒很難喝，還是真醉了，我好像看到了她眼角的淚水，我的淚水也不争氣的流了出來。

最後，我背着她走了好遠好遠的路，手機裡一直單曲循環着那首也是唯一的一首她喜歡的歌。

等送她回宿舍後，我偷偷的跑去小賣鋪買了煙和酒，然後在宿舍門口蹲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大清早的，我就離開了。

我還是把那首唯一的歌給删了，卸載了音樂軟件。

11.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她可能已經出發了。我預算着時間給她發了一條短信，然後将手機關機。

接下來的日子我去了别的城市，在别的城市我依舊很想念她，依舊時不時的想起那晚她喝醉的模樣，想起背她的感覺，想起很多很多關于她的回憶 。

那個手機我一直關着機，直到前幾天我打開，提示音響了差不多一分鐘才算停止。

我翻着短信，一條一條看下去。最後，我終于在所有的短信中看到了她的。

她的短信是一句歌詞，是那首《如果愛下去》的歌詞。

她回複:“很久以前如果我們，愛下去會怎樣……”

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勇氣撥出去那個電話。

正在我晃神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号碼打了進來，我接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是她的聲音，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歡快，隻是說着說着她好像哭了。

“你在哪？别哭啊……”我的聲音有些哽咽，莫名的說不出話來。

随後她挂斷了我的電話，緊接着她把地址發過來了。

我一看，那不是我們學校的地址麼！

我不停的催促着司機快點快點，司機被說的不耐煩了，一個油門踩下去，然後我就感覺到身體飄了，也許跟着一起飄的還有心吧？

在學校裡，我再次看到了她。她瘦了，變黑了一點，還是那麼的漂亮，還多了一點說不明的氣質。

“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她哭的梨花帶雨。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我就笑着，傻笑着，像是又回到學生時代，我坐在她旁邊，偷偷的看着她熟睡的樣子，時不時的幫她扇一扇驅趕走蚊子。

“我來了……”我哽咽着說，臉上依舊挂着笑。

她也破涕為笑了，她說，“那我不走了好不好？”

我說:“好，你去哪我都陪你……”

學校的後山，夕陽的餘晖照耀在我們身上，我看着耀眼的她，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我，依舊普普通通，依舊笑得傻傻的。

“你還記得那首歌嗎？”

“嗯！”

“去掉‘如果’就更好了……”

“哼……”

“我愛你……”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

“我們去結婚吧！”

“好！”

所以，如果愛下去，愛下去，我們結婚了。

《如果愛下去》張靓穎

街頭那一對 和我們好像

這城市華燈初上多兩個人悲劇散場

分開擁抱 就各奔一方

看着他們我就濕了眼眶

不回頭兩個方向流着淚的破碎臉龐

仿佛我們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們

愛下去會怎樣

最後一次相信 地久天長

躺在你溫柔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後我們唱的孤單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們

愛下去會怎樣

毫無疑問愛情當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經是另一番模樣

我希望永遠學不會堅強

看着他們我就濕了眼眶

不回頭兩個方向流着淚的破碎臉龐

仿佛我們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們

愛下去會怎樣

最後一次相信 地久天長

……

樸童

2017年05月于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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