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伊姐(周桂伊) 葉子姚
前段時間看了一期《我的青銅時代》,陳曉楠對話李宇春。恍然發現,李宇春,好久不見。節目裡李宇春分享了疫情三年來的生活狀态,首次在鏡頭前袒露自己患上強直性脊柱炎。之前脊柱不大好,直到籌備演唱會時複發,嚴重到隻能坐輪椅,才查出這個病。
這是她從未預想過的人生劇本。
強直性脊柱炎被稱為“不死的癌症”,無法根治,伴随一生。
複發的時候會很難受,就像李宇春經曆的難熬的日子:一種石化的感覺,根本躺不住,沒辦法睡覺。
坐在輪椅上的李宇春,用半年時間消化病情,創作了一首新歌叫《五髒六腑》。從一個“病患”的視角,思考和分享她人生最大的一次無常。
印象中的李宇春是鎮靜的,疏離的,從不失控的。
這次采訪裡,她主動提到了自己近期的兩次“崩潰”。
自己在家錄制新歌時,唱着唱着突然“崩”了;生日當天,白天還很開心,晚上一個人突然爆哭。
“這個春天很不容易,感覺要花好多力氣,才可以走那麼一點點。”
作為一個符号的李宇春,代表着“頂流”,我們看到的是時代;
而在一個叫李宇春的真實的人身上,還有不常被察覺的痛感。
身體上的痛,外界施加給心理的痛,身在娛樂圈努力安頓自身各種“不适”的痛,以及主動去撞見更多人生體悟的痛。
爆紅之後,外界帶來的傷痛。
2005年超級女聲決賽,那個留着殺馬特發型、看起來那麼“不一樣”的女生,以超過352萬票奪冠,成為娛樂圈的“流量鼻祖”。一夜之間,大家記住了她的名字,李宇春。
那一年,她才21歲。
(很難忘記那個夏天的熱情,李宇春是第一個全民用小靈通票選出來的偶像)
從此,天府之國走出來的歌手,變成走向世界的藝人。身份的轉變猝不及防,但也勢不可擋。
同年10月,李宇春就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的亞洲版封面,被稱為“亞洲英雄”。
時隔一年後,推出自己的首張專輯《皇後與夢想》,年銷量137萬張,創立了自己的品牌演唱會《Why Me》。
(2007年開全國巡演,登美國《時代周刊》内頁。之後兩年,新專輯不斷,拿獎到手軟,也成為首位獲得香港十大中文金曲全國最佳女歌手獎的内地歌手)
2013年,李宇春在荷蘭阿姆斯特丹捧走EMA歐洲音樂大獎全球最佳藝人獎,與她同台競技的是EXO、賈斯汀 · 比伯等人。
那些年,李宇春像停不下來的鳥,回憶那段生活,李宇春說:“那時租的房子很髒很亂,連個椅子都沒有,我就是把它當成旅店。”
一個人在北京生活,不大說話,經常趕早班機趕通告,天沒亮出發,天黑抵達另一座城市,自己對着車窗玻璃中的李宇春聊天。
那個看起來很酷,實際上隻是很不适的李宇春,始終帶着内心難以釋出的孤獨感,在娛樂至上的名利場,找恰當的位置。
伴随巨大的名利一同落下的,還有巨大的身心壓力,和從奪冠時起就未停止過的抹黑和調侃。“中性形象”讓她成為網絡暴力的靶子。質疑聲紛至沓來:憑什麼是她?
李宇春在内蒙的音樂節上演出,台下搖滾樂迷一邊豎中指,一邊喊她“春哥,純爺們兒”,還有人扔礦泉水瓶。
參加音樂頒獎典禮,李宇春獲得最具影響力女歌手,大屏幕視頻配音卻是“最具影響力男歌手李宇春”。
某村鎮甚至還曾用李宇春的照片當海報宣傳“計劃生育”:生男生女一樣好。個性内向的李宇春沒有“怼”過不夠善良的媒體人,也沒有過公開的憤怒。
她選擇了“躲避”。2009年她關了微博,淡出社交平台,那些年,她變得非常自閉。
甚至不願意和父母交流。很長一段時間,她拒絕和父母一起外出就餐,擔心如果被認出來,不知道對方會突然跑過來說出什麼不好的話,會讓父母難過尴尬。
她本能地在不安面前把父母推開,不想他們接收到負面信息。
有一次,母親在北京陪她,李宇春堅持讓母親回老家。
強制性把母親送到機場,彼此都不高興,她還是獨自離開,開着車,看着後視鏡裡的母親一個人站在那裡。
那個場景,在她心裡一輩子也揮不去。
有一次爸爸來北京看她,在出租的房子裡,剛好看到她起身的一個背影。
爸爸說,那是他終生難忘的一個背影,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兒在北京是這樣的狀态,不與外界溝通。
在2021年6月刊的《時尚芭莎》,她提到過一件事,在台灣夜市的人群裡,她有過強烈的窒息感。
這種經曆,普通人太難感同身受。
李宇春曾經一個人開車去買家具,堵在北京三環路上。結果被周圍車裡的人各種拍照,當時的感覺,那種“無處可逃”,仿佛她當時命運的一個寫照。
很久以後,李宇春分享過一個與鴕鳥有關的真實故事。
她在網上看到一段視頻,一隻鴕鳥從野生動物園逃跑,路上騎摩托車的人、開着車的人,拿手機拍攝它,圍觀它,完成了一次鴕鳥奔跑的線上直播。
最後,奔跑了二十多公裡的鴕鳥,因為幹渴和力竭死掉了。
因為這個故事,李宇春與荷蘭藝術家弗洛倫泰因·霍夫曼還聯合創作了一次展覽。
李宇春和這個裝置鴕鳥對視的時刻,應該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感傷和困境。
在痛裡學會勇敢表達
2009年,應該算是李宇春的一個轉折點。那一年,李宇春第一次自己創作詞曲《下個,路口,見》。作為嘗試,她原本是不自信能寫好的,沒想到,歌曲火了,她也從唱别人歌的歌手,轉型為創作型歌手,開始自己寫歌,能更準确地完成人生不同階段的自我表達。
她寫《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歌名成為了廣為流傳的金句。她寫“死于二十五歲的少年,終于在七十五歲那年下葬”。她寫“願你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心中撷滿愛”,直指女性群體被騷擾和侵犯的現象。
她主動去撞見更大的世界,也擁有層次更豐富的關于人生的體悟。她也開始涉足影視。陸續參與拍攝了《十月圍城》《龍門飛甲》《血滴子》,還在《捉妖記2》裡實現了一次形象的“颠覆”。
2013年,她參演賴聲川的話劇《如夢之夢》,雖然花将近一年時間去做一件不那麼賺錢的事情,對公司來說壓力很大。
但于李宇春而言,是影響自己至今的學習經曆。
《如夢之夢》的故事很複雜,一個五号病人,突然患上了無法被确診的不治之症,被醫生宣布時日無多。他在彌留之際,跟試圖用宗教療法幫助他的醫生,傾訴了人生,而這個過程,他本身也在夢境和輪回裡,不斷穿梭。
李宇春花一個月時間彩排,五個多月去巡演,每天和其他演員們朝夕相處,從下午一直到深夜。她沉浸在這段“如夢之夢”的體悟中。
有一天,有個演員給她帶了一份麻辣燙,她特别感動。
“這種真實生活的質感和溫度,久違了。”
李宇春還在《我就是演員》的舞台,表演了《無名之輩》裡任素汐飾演的角色馬嘉旗,一個癱瘓在輪椅上的孤獨患者,遇到闖進家裡不讓她說話的綁匪。
電影裡這個角色,高位截癱,全身隻有頭能動。嘴硬,毒舌,但内心孤獨,敏感,自尊心強,一心求死,對生活失去希望。
電影裡有一場戲,是馬嘉旗小便失禁,綁匪幫她換褲子。
,痛哭的不僅是馬嘉旗,也是李宇春,她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演出後,李宇春談對角色的演繹,她說自己不是演員,但對馬嘉旗身上的孤獨,感同身受)
演繹其他不同的人生劇本,是自我表達也是另一種“自救”,吸收能量,同時也像出口,釋放自己的痛。
她在做出改變。
2009年主動淡出社交平台的她,2017年回歸。
但回歸後,她堅持自己打理賬号。
“很多人說微博賬号不自己管理,我說不行,我不能接受,我得說自己要說的東西,‘真’很重要。”團隊說:“無論她簽下什麼樣的代言,她不會按照行業慣例發微博廣告。這給團隊在商務談判上帶來了麻煩,對方遞上的是标準合同,總需要解釋一番,‘微博是她自己管理,我們都無權決定’,然後把相應條款剔除掉。”(來自《人物》)她也堅持說真話。
作為選秀出道的歌手,李宇春對當前偶像選秀環境,提出了足夠的異議和質疑。
當年的選秀,是草根的表達,想唱就唱;如今的偶像選拔,變成了“我由你打造”。可是我怎麼會是由你打造的呢?
“任何站在舞台上的人都應該是他自己,是有自主意識的;而不是你喜歡什麼樣子,我去服務于你,我不太認可這種關系。”
有人質疑她,隻是綜藝,不要那麼苛責,她反駁——“但參加綜藝的人是真的,那是100多個孩子的真實人生。”
《我的青銅時代》裡,李宇春和陳曉楠聊了五個小時。
我沒有看到原版長達五小時的對話,但剪輯出的五十分鐘,已經讓我找到李宇春站在頂流的理由。17年前的她,是《超級女聲》中看起來與衆不同的;17年後,她仍有一眼就能識别的不同。
《十三邀》有一期采訪李宇春,許知遠的描述很好。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時代偶像,大家的價值觀可能更窄更薄。但李宇春提供了一個維度,有一種鎮定劑的效果,這點很了不起。”
每一個能量巨大的人,都帶着使命,也要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這個時代依然呼喚李宇春,呼喚她身上一種,作為“人”的脆弱和珍貴,作為理想主義的艱難和堅持,作為偶像想去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希望李宇春好好用一個系統的時間去做治療,即便是醫學,也沒有誰是絕對權威,事情總是在發展的,信心才是黃金。
祝李宇春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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