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容易把魯迅“橫眉冷對千夫指”理解偏了,一般都以為他老人家是在孤軍奮戰、以寡敵衆,橫眉冷對、傲然面向那些圍攻他的敵人、壞蛋、小人、對手,在一幫人的指責、指摘、指指點點中,魯文霸繼續橫、始終冷,視群醜于無物、看天下皆沒譜,索性不跟他們玩了,躲進小樓成一統,别理我,煩着呢!
魯迅是個老憤青,他的《自嘲》這麼理解也說得過去,但真意确實比較擰,魯迅就是中國現代文學的一個大擰巴,誰都不想跟他玩,但他又特想找茬跟别人玩,他要不擰巴,就沒人擰巴了。他的所謂“千夫指”絕對不是面對千人、衆人所指,而是面對那些被千人、衆人所指的人,就是那些一直煩他的人,包括他的家人周作人。魯迅多油啊,他甯可跟中國人掰,也不跟日本人掰。《漢書·王嘉傳》中有諺曰:千人所指,無疾而死。人一不留神,老幹壞事兒,被廣大人民群衆奮起指責、唾罵、讨伐、鞭撻,就會不得疾病也會病入膏肓,停止呼吸。魯迅在這裡把那些令他反感、厭惡甚至痛恨的人,一律稱為“千夫指”,肯定有不少國民黨反動派在裡面,但也有不少兄弟朋友在裡頭呀。所以魯迅肯定有他變革的一面,但他越變革越诋毀朋友,就越不靠譜了。倘若魯迅生在當代,你說他還會憤嗎?不憤也特不合群吧?
千夫指的“指”在語境裡肯定是名詞,不是動詞,我們很自然地就能糾正以前對“指”的誤判。“指”,不是面對敵人的指責,而是面對那些被大衆指責的人,壞人居多,當然也有部分好人。按舊體詩的修辭法而論,“指”已是“動活名”,動詞活用為名詞了。由于古詩或舊體詩的語境中,有着特殊的辭意變更,所以我們不能以今亂度古、望文瞎生義。
不過,“千夫指”指到現在,它的歧義已經約定俗成,為了一些特定語境的需要,将“千夫指”視為被敵方和對手所指,也是成立的。比如王朔就愛說,我是“橫眉冷對萬夫指”,或者我是“橫眉冷對指千夫”,偷換語境概念,效果妙不可言。
魯迅還有一句“血沃中原肥勁草”,這裡可不是血沃中原勁草肥沃的意思,而是血沃中原使得勁草肥沃繁茂,“肥”已是“形活動”,形容詞活用成動詞了,“主使動”了,主語——志士的鮮血,通過謂語——肥,使得賓語——草,動了起來,肥沃繁茂起來,這就是舊體詩歌典型的“主使賓動”的小嫩修辭手段,主語使賓語動了起來。
再打個俗不可耐的比方,人人都說我愛你,我愛你這仨字兒,就是我——主語,愛——謂語,你——賓語,我一愛你,就使得你動了起來,要麼接受,要麼拒絕,反正你得動,不單指床上的那種動,還包括内心的一切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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