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晝長于夜,從太陽裡輻射出的熱量好像都悄悄地鑽進生物的體内,旺盛的生命力給予了動植物無窮的活力。鳴蟲這個與夏夜絕配的生物類群,在這個季節開啟了盛大的演唱會,為大自然獻上一曲“夏意盎然”的贊美詩。
也許你會在一個明朗的日子,在路邊、公園、郊野、田地和這些小精靈相遇,如果你能認出它們,我相信那定是對它們熱情歌唱的絕佳回禮。
蝈蝈兒蝈蝈(兒)廣義上是對螽[zhōng]斯科一些大型鳴蟲的通稱,但一般提到的時候都指兩種常見的蝈螽:優雅蝈螽Gampsocleis gratiosa和暗褐蝈螽Gampsocleis sedakovii。
兩者差别不大,優雅蝈螽身體呈綠色,翅短于身體,成蟲出現在盛夏到9月;暗褐蝈螽身體為草綠偏褐色,翅長于身體,成蟲出現在初夏,直到8、9月,比優雅蝈螽出現更早,民間也俗稱夏蝈蝈兒(北方一般俗稱“吱拉子”)。
優雅蝈螽
暗褐蝈螽
>>>>有翅不能飛
别看蝈蝈長着翅膀,卻是一個不能飛的主兒,它們的翅膀早已退化,“走街串巷”都靠自己健壯的腿蹦,移動能力的限制使得蝈蝈遷徙能力差,不同地域的蝈蝈體色和鳴聲都不同。這多姿多彩的體色和鳴聲,也成為鳴蟲賞玩者津津樂道的話題。
>>>>雄鳴雌不鳴
蝈蝈沒有聲帶,鳴叫靠的是摩擦翅膀上的發聲器官,大多數鳴蟲都是雄性才會發出叫聲。在求偶時,雄性蝈蝈依靠摩擦翅膀上的發音器來吸引雌性。
除了叫聲,在外形上也能很容易區别蝈蝈的雌雄,最明顯的就是它們的“尾巴”。性成熟後,雌性蝈蝈的尾部有着劍狀的産卵器,雌性産卵時,會把産卵器插入土中并産卵。
産卵的雌性暗褐蝈螽
金鐘兒/馬蛉/黑金鐘在南方人的口裡,管這小東西叫馬蛉,“金鐘兒”是北方的叫法,名字裡就透出一股京味,也有玩蟲的行家叫它黑金鐘,用以和綠金鐘區分(梨片蟋)。
明朝文學家在《畜促織》中曾寫到:“又一種亦微類促織;而韻緻悠揚,如金玉中出,溫和亮徹,聽之令人氣平,京師人謂之金鐘兒。見暗則鳴,遇明則止。”
(譯:還有一種是微小種類的促織,它的鳴聲韻調緻極、婉轉悠揚,如同金玉之音從中發出,平穩和緩、響亮透徹,令人聽到它的叫聲便感到心平氣和,京城的人稱其為金鐘兒,它看到光線昏暗就鳴叫,看到明亮的光線就停止。)
金鐘兒其貌不揚,它身體呈黑色,頭尖身子大,像放大了的西瓜子多了3對腳,但它的鳴聲卻被玩蟲的人士交口相贊。據說好的金鐘的鳴叫,類似于從前北京城裡走街串巷,剃頭匠手裡拿着的“喚頭”所摩擦發出的顫顫巍巍的金屬泛音。
日本鐘蟋,左邊為雄性,體型較寬,右邊雌性尾部有産卵器
張開翅膀的雄性金鐘兒
蟋蟀蟋蟀是對蟋蟀科物種的統稱,民間俗稱蛐蛐兒,常見的蟋蟀有中華鬥蟋Velarifictorus micado、黃臉油葫蘆Teleogryllus emma等。這裡的介紹的主角為中華鬥蟋,根據物種種名也可音譯為“迷卡鬥蟋”。
中華鬥蟋
野外的中華鬥蟋栖息在地面、土堆、石塊和牆隙中,它們住在自己挖掘的洞穴裡或利用現成的瓦礫石塊縫隙藏身。
雄性鬥蟋的領地意識極強,一個洞穴隻能容納一隻雄性或者雌雄一對。為了争地盤、争配偶,雄性間常常進行殊死決鬥。因此民間也會在欣賞蛐蛐美妙鳴聲之餘,鬥蛐蛐玩。
>>>>長翅與短翅
如果你抓到的蛐蛐有的翅膀長,有的翅膀短,不要疑惑。成年的中華鬥蟋有長翅和短翅兩種類型,這一現象被稱為翅二型。
兩者分别選擇了不同的生存繁殖傾向,長翅型的更加善飛,能找到更适宜的生存環境;短翅型雄蟲更善鳴,更利于吸引雌蟲。在雌性中,短翅型雌蟲也有更強的繁殖能力。
竹蛉上面說的都是地上的鳴蟲,這裡說一個樹上的歌手。竹蛉Oecanthus sinensis,中文正式名叫中華樹蟋,也有人叫它青竹蛉。
中華樹蟋生得小巧,僅有大約2厘米長,體色淺綠或淺黃,前翅透明如紗,很有輕盈玲珑的感覺,頭上纖細又颀[qí]長的觸角,給它增添了一絲仙氣。
專業的書籍裡有一個絕佳的描述——“雄蟲,似琵琶形”,真是又專業又形象呢,那一個個在樹間彈唱的小精靈可不就是一個個小琵琶嘛。
中華樹蟋
鳴蟲文化《詩經·七月》中寫道:”五月螽斯動股,六月沙雞(螽斯的一種)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可見在古代,人們就已經有關于鳴蟲的記載了。
唐朝《開元天寶遺事》中記載:”宮中秋興,妃妾輩皆以小金籠貯蟋蟀,置于枕畔,夜聽其聲,庶民之家亦效之”。
到宋朝時期,“家家皆養促織(蛐蛐),不論老幼男女,皆以引鬥為樂”,鬥蛐蛐已經成為一種相當普遍的娛樂活動。
不過,野生鳴蟲的成蟲生活時間太短,即使精心飼養,也難有長久存活的。
因此人們開始人工培育鳴蟲,讓人們在冬天也能聽到小蟲子的奏鳴。同時也創造了很多用于飼養鳴蟲的“蟲具”。蟲具已經是鳴蟲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好的蟲具還有極高的收藏價值。
蟲具中比較有代表性的“葫蘆”,葫蘆蓋由木質雕刻而成,根據所飼養的鳴蟲不同有不同的規格
同時,與鳴蟲相關的文學藝術作品也是很多,如餘光中先生,曾在信中寫道“在海外,夜間聽到蟋蟀叫,就會以為那是在四川鄉下聽到的那隻”,思鄉之情郁于胸,寫下了《蟋蟀吟》:
一絲絲細細瘦瘦的笛韻
清脆又親切,顫悠悠那一串音節
牽動孩時薄紗的記憶
……
就是童年逃逸的那隻嗎?
一去四十年又回頭來叫我?
收到信件的四川詩人流沙河,在千裡之外,被這蟋蟀的輕聲呢喃所觸動也寫下了一首詩歌《就是那一隻蟋蟀》:
就是那一隻蟋蟀在《豳風·七月》裡唱過
在《唐風·蟋蟀》裡唱過
在《古詩十九首》裡唱過
在花木蘭的織機旁唱過
……
就是那一隻蟋蟀
在海峽這邊唱歌
在海峽那邊唱歌
在這詩歌的字裡行間,你也許能感受為什麼鳴蟲會被數不清的文人墨客提及,在文化的長河裡低吟淺唱。
可惜在現代化發展的過程中,鋼筋水泥的城市景觀将鳴蟲驅逐出了人們的視線。雖然鳴蟲在市場上觸手可得,但野生鳴蟲卻因為生态環境的改變而從我們身邊漸漸消失。
不過,随着城市綠地的增多,城市生态環境的恢複,那草間樹間的生靈正慢慢回到我們的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們也再次把目光移到了這些自然的歌手身上。
2019年上海自然博物館還推出了“鳴蟲主題展覽”,給予人們更多的了解和欣賞鳴蟲的機會。
或許,某一天夜裡,你走在熟悉的小路上,一陣清風拂過,耳邊突然傳來陌生卻熟悉的低鳴。那麼這也是在忙忙碌碌的日子中,難能可貴的一點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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