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當天思念已故母親? 《母親的生日》 章硯,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于生日當天思念已故母親?下面内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母親的生日》
章硯
中午才躺下,便夢見母親。場景是準備陪她和父親出門旅行。記得母親十分高興的樣子,孩子一樣。當時我心裡釀起酒香般的親情,溫暖得令人回味。醒來方知是場夢幻,初夏的正午陽光正放肆地破窗而入,許是它攪局,讓那夢瞬時無迹可循。難複睡意,隻好起床唏噓不已。
時間太快,母親走了竟然快七年了。遺憾的是母親在時,和她之間絲毫未覺出有如此這般的情感。
由于父母工作奔波,自小我在祖父母身邊長大,十二歲上初中時,才回到父母身邊。我一直以為,祖父祖母是我最親的人,母親也親,但非最,少了這一最,與母親之間便多了層膜。這膜透明而朦胧,如酒差一口而不醉,如食少一口而不裹,也如足球總無法完成讓人擺脫糾結的臨門一腳。
早年剛回到母親身邊時,總是回避她,感覺家裡飄蕩着許多陌生感,比暮春時節的楊花柳絮還讨厭。吃飯時是躲不開母親的,便一味低頭扒飯,恨不得一口吃完。母親卻生怕我吃不好,一個勁兒給我夾菜,往往緊張得我滿頭大汗。
母親在生活裡出名的節儉,也出名的樂善好施。當年母親做婦産科醫生,農村許多産婦家境不好,食不裹腹,衣衫破舊,母親便悄悄買給她們吃穿,母親還說,誰都是三窮三富過到老,見窮人一定要幫一下。記得小時候的黃昏或清晨,家大門口常有農村朋友扯着嗓門大喊大叫,興高采烈宛若走親戚,母親則熱情招呼他們吃喝。他們似乎無以為報,便送來鄉下果蔬,母親不要,他們撂下便跑,絲毫不容分說。
而母親對自己卻苛刻之極,好穿的她,一件衣服幾年不換,總是洗到褪色還依舊樂呵呵地穿着。後來條件稍好,她又開始有病,再也無心打扮,更多的時間開始消耗在求醫問藥的路上。一次我到北京出差,本想公事辦完去看正在京求醫的母親,誰想在北京一個地鐵口不期而遇,遠遠望去,看見一位中年婦女,兩眼無神坐在自己的包裹上,捧着一根廉價的煎餅果子正艱難地下咽,近了,才看出是母親,聯想到母親一回回來京看病,一定都是如此節儉,再想着花錢大手大腳的自己,立時欲語凝噎。
對我,母親卻出奇地大方。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錄音機是絕對的奢侈品。比今天的寶馬奔馳還金貴。那會兒我英語老是學不好,被母親總是訓來斥去,一次我不懷好意地頂撞她:誰讓咱家沒錢,如果有個錄音機,我連俄語也不在話下。那天,母親沒再訓我,而是沉悶良久,之後關上門默默地出去。
半個月後的一個黃昏,母親淋一身雨,緊緊護住一個精美紙盒,眉眼間含滿笑意與神密。很少見母親如此開心,畢竟那時的日子過于艱辛,無米之炊是常态,吃頓好飯靠運氣。直到吃飯的時候,母親才笑呵呵将紙盒往我懷裡一塞,說,看你學不好英語還有啥借口。原來母親托人從日本為我買了一台三洋牌盒式錄音機,當時價格要160元人民币,它足足花去母親三個月的薪水。160元,當時的四口之家,省吃儉用夠生活半年了,160元,那時可以買到一張齊白石的畫啊。而這160元則遠遠比所有的一切都珍貴,它将耗去母親多少個不眠之夜啊。後來,我的英語沒學好,錄音機的感動很快煙消雲散了,終究在母愛的長河中,它僅僅是一滴水,小到不久之後母親也忘卻了。現在回首,或許母親是裝作忘記,她不想讓我有壓力與愧疚。那個年代,幾百分之一的家庭能買上錄音機已算是不錯了。
許久以來,我對母親的情感幾乎是扺觸的,覺得母愛苛刻而少溫暖。大事小情往往以協商始,以争執止。這裡有母子兩人性格的直倔,也有我心裡對她始終無法産生天然的親近的原因。我覺得小時候是母親放棄了我,是祖母接納了我。我很少去走進母親的世界,而多是遠遠張望。母親快人快語,再大不愉快,生氣一時,轉身即忘。很多時候,遇見壞過她的人,她率先抱以微笑,弄得對方反倒尴尬。
但快人快語的直爽也往往得罪人于無形之間。母親生日是臘月二十三,民俗小年,每年親屬都會來道賀相聚,這一天亦是母親開心的日子。母親最後一個生日,卻是在落寞中度過的。一大早,她便守在電話旁,等着親屬一如往年的問候,然後她好邀請他們來,好酒好菜款待。那天飄着雪花,母親望着迷茫的窗外,終于沒有等來電話,也沒等來親屬。後來才知道,她無意間的一句話,得罪了一位親屬,那位親屬便向另一些親屬拔弄是非,于是那些平日裡受盡母親恩惠的人,在那一天選擇了冷漠。母親沒想到的是,此後她再也沒有生日了。
盡管如此,直至母親的最後一刻,她依然笃信親情,依然愛人如己。對那些心中的親人,絲毫看不出怨艾。
母親為我操心尤多。我兩次失敗的婚姻,使她愁腸百結。她擔心我居無定所,老無所依,所以當我又有了新房,她最開心,馬上買了台功能當時最好的電視送來,親自在父親的攙扶下來到我的新居察看。那天她才做完透析,渾身無力,看着看着,就倒在沙發上睡着了。
母親由于糖尿病綜合症,最後的三年是在透析中度過的。每周透析兩次,每次四個小時,這是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每次去透析的前夜,母親便會失眠,畏懼之情益于言表。每次透析回來,她又如釋重負,高興得像孩子放假了一般,就坐在門外,與鄰居們聊天,天晚也不肯回家。一天母親和我念叨,透析再苦,我也要堅持,我是娘,有娘才有家啊!
我聽了沒搭腔,我覺得母親矯情,她的生命之火久着呢。但是僅僅幾天後,一語成谶,我沒娘了。
我住處離母親不遠,幾乎每天都去看望她,偏偏她去世那天我由于雜事沒能去看她。那天她還向父親問我來着。接到父親電話匆忙趕回家裡,母親已不省人事。看着她呼吸艱難的樣子,幾十年來的一幕一幕瞬間湧上腦際,我不敢想像失去母親會怎樣,是啊,多少年的風雨,多少年的跌撞,哪一刻不是母愛相伴。這一刻,我多想大聲呼叫,媽,我愛您。這是一句發自肺腑的心聲,許久以來我自己沒有如此深刻地感覺到,更沒有表達過,它來的太遲了,哪怕重複一萬遍,母親也永遠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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