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清家具研習社 |

家具開合方式中的智慧之光

家具的誕生源于人的生活需求——坐卧休憩、承放物品、收納瑣物、居室裝點等等。

為了提升坐卧的舒适度，一把椅子，可以從搭腦造型、靠背造型、椅面用料等等地方做文章；而為了提升家具實用性，桌幾櫃架，還可以設抽屜、隔闆......

收納功能對于家具來說有多重要？李漁在《閑情偶寄》中講“抽屜”的一段文字将收納之用講得透徹：

不知此一物也，有之斯逸，無此則勞，且可藉為容懶藏拙之地。文人所需，如簡牍、刀錐、丹鉛、膠糊之屬，無一可少，雖曰司之有人，藏之别有其處，究竟不能随取随得，役之如左右手也。予性卞急，往往呼童不至，即自任其勞。書室之地，無論遠近迂捷，總以舉足為煩，若抽替一設，則凡卒急所需之物盡内其中，非特取之如寄，且若有神物俟乎其中，以聽主人之命者。至于廢稿殘牍，有如落葉飛塵，随掃随有，除之不盡，頗為明窗淨幾之累，亦可暫時藏納，以俟祝融，所謂容懶藏拙之地是也。知此則不獨書案為然，即撫琴觀畫、供佛延賓之座，俱應有此。一事有一事之需，一物備一物之用。

明 黃花梨漆面四面平帶屜香幾 研習社珍藏

在他看來，家具的收納功能是十分必要的：

一則，文房需四寶，供佛需香燭，各種活動往往需要不同的器具，抽屜正便于随時取用需要的物件；

二則，如果各種東西都閑置桌案，不僅不容易尋找，還影響室内美觀。

清 乾隆皇帝是一是二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故而，他還在另一處提到：“造櫥立櫃，無他智巧，總以多容善納為貴。”櫃櫥箱盒，是家中必不可少的物件。

而收納，往往也就意味着将物品歸置于一個密閉空間，如此才能真正做到“明窗淨幾”，無雜色雜物礙眼。

蘇州 拙政園 留聽閣

如何開合？今天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古代工匠的不同答卷。

平拉開合

平拉開合指的是以開門方式進行開合，如家具中常見的一些圓角櫃、方角櫃、藥櫃，凡是設門之處，幾乎都是以此方式進行開合，或設單門，或對開雙門。

這一方式的靈感來源于建築中的門戶，“雙扇為門，單扇為戶”。一扇門，隔絕内外，擋風，亦擋不速之客，鎖住主人隐私，更增滿滿安全感。

明 錢毂《求志園圖》 故宮博物院藏

這種開合通常以木軸和合頁兩種方式實現。以木軸開合的案例可參見明清家具中的圓角櫃——門邊上下兩端伸出門軸，納入臼窩，以此為軸使門旋轉開閉。

古代工匠在圓角櫃的開合設計中還融入了另外的巧思，即“側腳收分”，做成上窄下寬的A字型。櫃門打開後與地面并不垂直，重心偏離向内側，故而連接在門軸上的櫃門會自動地向内旋轉，緩緩合上，最終還原如初。

清早期 黃花梨瓜棱腿圓角櫃 南京正大2021秋拍拍品

明 榉木圓角櫃 上海博物館藏

合頁則是家具金屬構件領域的神奇創造，其本身起的是連接木料、使之在一定範圍内以固定方向自由移動的功能。它尺寸不大，卻因金屬質性堅硬而能将木料緊密連接起來，穩定性絕佳。

合頁還可成為工匠揮灑才情匠心的舞台，不僅有不同造型，還能錾花雕刻各式紋樣，大大豐富了家具的觀感，進一步提升家具的藝術美。

這種構件還被用在後面會提到的開合方式中，現代家具仍然離不開它，可見其精妙。

明 黑漆百寶嵌嬰戲圖立櫃 故宮博物院藏

清 紅木花鳥紋方角櫃的合頁 研習社藏品

掀動開合

掀動開合主要用在一些帶蓋的庋具上，如衣箱、官皮箱等，通過合頁或鍊子連接蓋與身的一部分，使人掀起蓋子後也能原樣蓋回，比起普通蓋盒，這種設計更為省力便捷。

這種庋具往往密閉性強，工匠還會在看面用面葉、鈕頭、拍子、鎖扣等銅件來加強封鎖。

明 黃花梨木官皮箱 故宮博物院藏

清早期 黃花梨滿雕夔龍紋官皮箱（背面） 研習社珍藏

挪動開合

挪動開合指的是将家具的蓋直接取下，這種方式通常用于蓋與身分開制作的家具，二者連接不用銅件固定，而是用榫卯，拆卸方便，甚至可以直接移動。

将所有木作器具考慮進去，其實普通蓋盒的設計往往就是使用這種方式，子母口嵌合緊密，但也便于取下。

而在家具領域，活面棋桌堪稱此類家具中的典例。以故宮博物院藏有的這件明代黑漆棋桌為例，它是以活榫連接，将其拉開，便可得到一方八足棋桌。

明 黑漆棋桌 故宮博物院藏

還有一種更為常見的活面棋桌，是通過堆疊桌面制成的，使用時需将上部桌面揭開，才可“豁然開朗”，明白肚裡乾坤。

明末清初 黃花梨螭龍紋展腿活面棋桌 南京正大2021秋拍拍品

悶戶櫥的悶倉設計其實也是此道，使用時需将上部遮掩的抽屜等挪開。

二十世紀 黃花梨三屜悶戶櫥 研習社珍藏

還有一種十分特别的一片前開門式小箱，它将開口在上改為開口在前，箱蓋其實就是箱門，打開方式是将其取出。

清 紫檀藥箱 研習社藏品

這種小箱往往是在兩端挖凹槽使門闆可以插入，亦有利用銅件鎖扣的。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大肆推崇的“七星箱”很可能就是這種小箱的變體。

他追求外觀上的渾然天成，故而還費盡心思為其創設了一種獨特的上鎖辦法：

命于中心置一暗闩，以銅為之，藏于骨中而不覺，自後而前，抵于箱蓋。蓋上鑿一小孔，勿透于外，止受暗闩少許，使抽之不動而已。乃以寸金小鎖，鎖于箱後。

清 紫檀木雕龍紋提梁文房箱 研習社藏品

推拉開合

推拉開合可以用推拉門來理解，在明清家具上這種形式并不多見。

王世襄先生的《明式家具研究》中有提到一款以此法開合的桌具，名為有悶倉獨屜抽屜桌：“因為四根立柱，每根均由兩半合成，中間留有空隙。把正中的一具抽屜抽出後，左右的四塊縧環闆便可推移拉動了。”

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書影

清 剔紅山水人物博古架 研習社藏品

軸釘開合

軸釘開合的形式幾乎都用于戥子盒。戥子盒是一種用于盛裝衡器的特殊器皿，這種衡器常用來稱量金銀、藥材、香料等貴重物，所以盛裝器皿的設計也十分不俗。

戥子盒常作魚形或琵琶形，由上下兩半組成，工匠在其内部按衡器形狀挖槽，量身打造。尾端釘一個貫穿上下的軸釘，以此為軸使上下兩半分開或合攏，這種開合方式能将内部衡器保護得更好。

清早期 黃花梨戥子盒 研習社藏品

其實還有一些更為巧妙和獨特的開合方式，它通常是利用一些零件布設更為精妙的機關來開合，比如用彈簧設置杠杆等。

這種技術在古代常被稱為機關術，墨子和魯班就是這一道的大師，兩人都有許多令現代人都驚豔的發明。最為複雜的開合方式當屬魯班盒，在不了解其機關原理的前提下，普通人很難打開。

參考資料：姚健《意匠、意象與意境——明式家具的造物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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