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深圳特區報評論員 姚龍華

近日，有網友反映，四川泸州富康醫院下半年的營銷方案中，赫然寫着“怎麼讓病人長期留下來”“怎麼讓病人給我們排隊交錢”等語句，讓人不寒而栗，引發廣泛關注。

8月9日，院方工作人員回應稱，開會講的内容和營銷方案中文字的字面意思是兩回事，開會是強調要把病人服務好。

而泸州市衛健委工作人員回應稱，涉事的泸州富康醫院具有相應的資質和證照，目前衛健部門已成立調查組前往現場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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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但願人皆健，何妨我獨貧。”這是很多醫者自覺追求的崇高境界，也是從古至今令人生敬的醫者仁心。

現在依然有很多醫生認為，一個好醫生，應該把病人越看越少，即希望他們不生病、少生病，或者病情不加重。

然而，前有東莞康華醫院手術室總結大會上亮出的“虎虎生威迎新年，手術室裡全是錢”的紮眼橫幅，今有泸州富康醫院“怎麼讓病人長期留下來”“怎麼讓病人給我們排隊交錢”的營銷方案。

對比之下，無論格局，還是境界，高下立判。

乍看泸州富康醫院如此露骨的營銷方案，網友們心驚膽顫之餘，紛紛感歎院方一點都不藏着掖着，把暗杠打成了明牌，說出了很多醫院想說不敢說或敢做不敢說的大實話，簡直可以獲頒一項“真話獎”。

隻不過，真話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話。對于廣大網友來說，醫院公然宣稱“讓病人長期留下來”“讓病人排隊交錢”，絕對是掉錢眼裡了，“吃相”未免太難看。畢竟，沒人願意生病活受罪，也沒有哪個患者不希望早日康複出院回家。

面對洶湧而至的輿論壓力，泸州富康醫院有點慌了，不得不承認自己失言引起誤會，但依樣畫瓢的“甩鍋”與口不擇言的“辯解”，讓人看不到任何誠意。

院方工作人員稱，開會講的内容和營銷方案中文字的字面意思是兩回事。“讓病人長期留下來”是說要把病人服務好、把病治好，病人如果再次生病會第一時間想到他們醫院。“讓病人排隊交錢”意思是把醫院的服務跟上，病人在治好病的情況下還能得到尊重，這樣選擇他們醫院的人就多了，生意會越來越好，自然會出現排隊交錢的情況。營銷方案的PPT是一位新員工制作的，但因為是内部會議，沒有在意這個事情，沒想到被發到網上引起誤會。

“營銷方案”關乎醫院運營發展，是醫院的大事，怎會任由“新員工”自由發揮？即使是“新員工”做的，存在詞不達意、明顯招罵之處，難道沒人審核把關？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太相信的。

更何況，院方一口咬定是公衆誤會他們了，卻連個基本的道歉都沒有，自我辯解時還想着“生意會越來越好”，如此不解輿情、輕視公衆，着實傷害大家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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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病人長期留下來”“讓病人排隊交錢”，其中的市場營銷味确實很濃，跟“客戶留存”“培養回頭客”“增強用戶黏性”等常用的營銷術語并無二緻。

問題在于，醫院所處的是一個天然具有雙重屬性的公共服務行業，醫患關系也不是純粹市場化的供需關系。但凡敢稱“醫院”的，首要考慮的應是社會效益，即治病救人，而非經濟效益，即創收營利。

雖說“論迹不論心”，但是“言為心聲”，泸州富康醫院直言要“讓病人長期留下來”“讓病人排隊交錢”，很容易讓人産生院方奉行“金錢至上”、把病人當“搖錢樹”的習慣性聯想。

有人認為，“醫院自負盈虧，這麼幹正常”。民營醫院當然可以營利，也需要營利，否則就沒法生存發展了。但既然是醫院，就要把服務患者、救死扶傷放在第一位，而不能唯利是圖，盲目追求利益最大化。而“讓病人長期留下來”“讓病人排隊交錢”，恰是把創收營利放在了治病救人前面，将醫院的經濟效益淩駕于社會效益之上。

我們不能斷定會賺錢的醫院就沒良心，非營利性的醫院才是好醫院。但醫院也好，醫生也罷，如果眼睛太過于盯着創收，一門心思鑽到錢眼裡，把患者當成賺錢工具，就很難做到“一切以患者為中心”，就很有可能搞出過度醫療、誘導消費等幺蛾子。

盡管有些露骨刺耳的話說了也就說了，大家貌似也不能把說話的人怎麼樣。但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公衆也是會用腳投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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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以為醫。”換言之，無論當醫生，還是開醫院，對德行和才能的要求都是很高的。

我們不指望所有的從醫者都“德近佛”“才近仙”，但不論公立醫院還是民營醫院，都不能因為一味追逐經濟利益而迷失價值方向、丢掉醫者仁心。

1980年，國務院批準原衛生部《關于允許個體開業行醫問題的請示報告》，中國民營醫院開始邁出第一步，打破公立醫院獨占中國醫療衛生領域的局面；

1985年，國務院批準原衛生部《關于衛生工作改革若幹政策問題的報告》，提出放權讓利，擴大醫院自主權，放開搞活，提高醫院效率和效益；

1992年，國務院下發《關于深化衛生改革的幾點意見》，公立醫院進入市場化階段；

……

從醫院發展的脈絡看，“市場化”最根本的目的，不是經濟利益最大化，而是提高醫院效率和效益。同時，适度開放醫療市場，鼓勵發展民營醫療機構，目的在于推動民營醫院與公立醫院形成競争關系，至少是互補關系，為公衆提供差異化、高質量的醫療服務。

然而，近年來，民營醫院發生多起治小病花大錢、手術台上“持刀加價”等問題，影響惡劣。

民營醫院醉心于“營銷思維”，一次次自亂陣腳，路子越走越窄，絕不是我們希望看到的。正因如此，今年3月份，國家衛健委開展全國民營醫院專項巡查行動，目的正是為了嚴厲打擊漠視和損害人民群衆健康權益的違法違規行為，引導民營醫院端正辦醫理念、規範執業行為、強化内部管理、加強行風建設。

期待所有民營醫院都能以此為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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