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于北方的突厥汗國,其文化是構建在草原遊牧經濟的基礎之上的,屬于根植大草原上的遊牧文明。曆史記載,突厥人“種類資給,惟藉水草”,“随水草遷徙,以畜牧射獵為務”,“雖移徙無常,而各有地分”,“射獵為業,又皆習武。強則進兵抄掠,弱則竄伏山林。”
在汗國發展壯大之後,突厥文化在對外擴展和交往中受到農業文明的影響,手工業種類增多,農業出現,均有一定的發展。
拓展閱讀:讀書筆記:突厥、維吾爾和土耳其,到底有沒有關系?
6世紀-7世紀初期的突厥汗國
1)生活習俗突厥人的生活習俗,與幾百年後崛起的蒙古人,有諸多相似之處。
1)飲食
突厥人主要以牧養的牲畜的肉為主食,多為羊、馬,還有牛、駱駝等。毗伽可汗碑銘說:“突厥人處于饑餓之中,我取牲畜養育(他們)”。
在處境困難時,突厥人也會狩獵野生動物。如暾(tun)欲谷碑(暾欲谷為毗伽可汗重臣,碑文為其自傳)銘說:“我們吃野山羊和兔子度日,人民的肚子是飽的”。
在飲品上,突厥人主要喝兌水的牲畜的奶。另外,突厥人還會用比較珍貴的馬奶釀酒,即我們熟知的馬奶酒。當然,他們也會偶爾吃一些果蔬和谷物制品。
突厥官兵
2)服飾與裝束
突厥人衣服的材料,一開始主要以畜産品的皮毛為原材料,用其制成的氈、褐、裘等。在突厥強大之後,北周“歲給缯絮錦綵十萬段”,北齊“傾府藏以給之”,即便在隋唐時期,中原王朝也以“賞賜”或“交易”的形式,将大批絲綢品輸入突厥境内。這些隋朝絲織品,除一部分轉銷西方外,其餘當地消費,當然主要是達官貴人們穿戴。
在裝束上,突厥人與中原漢人的最大差異,即“被發左衽”。所謂披發,就是散發向下,有時也會做成辮子。如唐太宗之子李承乾“好突厥言及所服,選貌類胡者,被以羊裘,辮發”;至于左衽,即衣袍前襟向左開。
3)居行
以遊牧為生的突厥人“随逐水草”,經常遷徙,故有“行國”之稱。突厥人的載運工具,主要是馬、駱駝和牛車。坦誠說,載運工具在一定程度上是評價其富有和榮耀的标志。
與遊牧習俗相匹配,突厥人的居處為“穹廬氈帳”,即氈做的圓頂帳篷。上至可汗下到牧民,均住帳篷,但大小質地不同。在拜占廷使臣蔡馬庫斯的描述中,可汗的大帳“飾以金銀絲織品,極其華麗”。有的突厥統治者曾打算築城池修宮殿,但均遭到群臣反對而不了了之。
哈薩克斯坦“阙特勤碑”紀念鈔
4)婚喪
與漢人一樣,突厥人也将婚喪作為大事。随着其國力的壯大,可汗和貴族官員的埋葬規格提高。不僅要立“殺人石(石人)”,還使用大量人力物力,立碑镌文,建立享殿。
如阙特勤碑銘說:“我從中國皇帝那裡請來了畫工,.我令他們建造了宏偉的建築物,我讓他們在〔建築物〕内外都畫上動人的畫。我令他們打造了石碑,讓他們刻寫了我心中〔要說〕的話。….我就讓人在這來往行人多的地方建造了永久的石碑。”
遊牧部族居住分散,多以氏族為單位放牧,平時很少往來。因此,在實行氏族外婚配的情況下,年輕男女相識,隻有在節慶、婚喪儀式的群衆聚會上。另外,突厥允許一夫多妻制,在貴族階層“一夫多妻”的現象比較常見。
值得注意的是,突厥人也有“收繼婚”的習俗。客觀地說,這種習俗之所以在遊牧部族中長盛不衰,除傳統的作用外,也與其當時的經濟基礎相适應。
對統治階級來說,“收繼婚”還有着“維持聯盟穩定”的内涵。因此,北周千金公主(隋改封為大義公主)不得不先後嫁給佗缽可汗、沙缽略可汗、都藍可汗;隋朝義成公主也不得不先後嫁給啟民可汗、始畢可汗、處羅可汗、颉利可汗。
阙特勤碑
2)風俗與宗教信仰《周書·突厥傳》記載,突厥人“賤老貴壯”;《隋書突厥傳》記載,突厥人“重兵死而恥病終”,正無疑體現了早期突厥人生産力不足和戰事頻繁的現狀。
《周書·突厥傳》還記載,“其刑法:反叛、殺人、及奸人之婦、盜馬絆者,皆死;奸人女者,重責财物,即以其女妻之;鬥傷人者,随輕重輸物;盜馬及雜物者,各十餘倍征之。”
突厥人的信仰,基本是敬物、敬祖的原始信仰,與蒙古人信仰的薩滿教有諸多相通之處。他們敬天、敬地、敬祖先乃至大自然萬物,依靠巫觋(與薩滿同)祈禱免災降福,保佑平安。
《周書·突厥傳》記載:“可汗恒處于都斤山(今蒙古烏裡雅蘇台東),牙帳東開,蓋敬日神也。每歲率諸貴人,祭其先祖。又以五月中旬,集他人水,拜祭天神。于都斤西五百裡,有高山迥出,上無草樹,謂其為勃登凝黎,夏言地神也。”
薩滿教儀式
随着國力的強盛和社會的發展,佛教、拜火教、摩尼教、基督教陸續傳入了進來,并為一些突厥人接受。
以佛教為例,唐朝的一些旅行家或僧人在途經西突厥汗國時,均見到或聽說過突厥可汗及一些貴族信奉佛教的事例。如849年,唐朝旅行家杜環在碎葉城(今吉爾吉斯斯坦境内)就見到“昔交河公主所居止之處見大雲寺猶存”。
不過,佛教一直都沒有成為突厥汗國的“主流宗教”。如後突厥毗伽可汗欲“造立寺觀”,大臣暾欲谷認為“不可”,因為“寺觀之法,教人仁弱,本非用武之道也,不可置也”,可汗等“深然其策”,“造立寺觀”的提案也被否決。
另外,作為當時中亞地區“本土宗教”的拜火教和摩尼教,在突厥人進入中亞之後,具備一定的影響力,但留存下來的相關史料卻少之又少,故在此不做過多闡述。
拓展閱讀:《倚天屠龍記》裡的“明教”,是真的“明教”嗎?
拜火教繪畫
3)突厥文《周書·突厥傳》記載,“(突厥)其書字類胡”。不過,後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清楚突厥字到底是什麼樣子,又用它寫下了些什麼。直至近代突厥碑銘的發現,才為我們解開了答案。
1692年,荷蘭人魏津在其所著的《北部和東部鞑靼利亞》中,首次披露了在西伯利亞,有一種古文字的碑銘。當然,時人并不知道這便是古突厥文。
1889年,由俄國考古學會東西伯利亞分會組織,以雅德林采夫為首的蒙古考古隊,在鄂爾渾河流域的和碩柴達木湖畔發現了阙特勤碑和毗伽可汗碑,這為這種神秘古文字的解讀和研究,提供了豐富且可靠的資料。
毗伽可汗碑
1893年12月,丹麥學者湯姆森(1788—1865)在自己國家的科學院上報告了自己對這種古文字的解讀結果,題為《鄂爾渾和葉尼塞碑文的解讀———初步成果》,1894年,該書在哥本哈根出版。
湯姆森認為,這種古文字屬于建立了強大汗國的突厥人,并為之命名“突厥盧尼文”。與此同時,他基本上解決了文字的解讀問題。其後,俄國學者拉德洛夫、馬洛夫等,對突厥文碑銘的解讀和研究都做出了重要貢獻。
湯姆森,丹麥考古學家,丹麥皇家北方(北歐)古物博物館館長
我國對突厥文碑銘的研究,始于上世紀30年代。1977年,由中央民族學院少數民族語文系編寫的《古代突厥文獻選讀》,刊登了耿世民(1929-2012)先生的突厥文碑銘漢譯文和注釋。
關于這種文字的起源,有多種說法,耿世民先生本人認為,“湯姆森的理論最為有力”,即38 個字母中有23個來自阿拉米文(後期塞姆文),通過中亞伊朗系部族傳入突厥,并使之适應突厥語的特點。
耿世民,中央民族大學教授,古突厥語文學家、突厥學家和維吾爾學家
突厥語言屬于阿爾泰語系的突厥語族,其基本的特征,中國民族古文字研究會副會長牛汝極先生歸結為:
在7—10世紀,突厥文為突厥語族的各部族普遍使用。除了突厥人,黠戛斯人、回鹘人以至東在貝加爾湖的古利幹人、西在東歐草原上的可薩人,都留下了突厥文文物——墓碑銘文、文書、器物銘文、崖壁刻文等。
不過,突厥文本身有一定的缺陷,如不完全是拼音文字,字母多種形态,不易書面筆寫等問題。所以,當一種更先進的文字傳入後,就會很容易被替代。但是,突厥文在突厥語族各民族的發展史上做出了重要貢獻——推動了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和傳播,保存了文明進步的成果。
拓展閱讀:一文概述:回鹘人是誰?
九姓可汗碑的殘石
4)中亞國家的突厥化随着突厥的進入,中亞土著居民開始了漫長的突厥化過程。所謂突厥化,主要是指土著居民語言的突厥語化和某些生活習俗的突厥化。
被突厥征服的中亞諸國的語言“突厥語化”,是由上至下進行的。先是官方的文件和語言使用突厥語,社會上層階級采用某些突厥禮儀,後逐漸進入民間。
經過長期的浸透過程,不僅語言“突厥化”,在生活習俗等方面也逐漸“突厥化”。當然,這一過程是突厥文化與中亞土著文化相互吸收、融合的過程。
突厥騎兵想象圖
在進入中亞之前,突厥人的手工業和冶金業,特别是首飾、武器和裝飾品,均以質量高且獨具特色而著稱。因此,當地的手工業和冶金業,得到了充足的發展;另外,他們帶來的武器和戰術體系,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中亞地區軍事力量的發展。
在西突厥汗國瓦解和崩潰後,一批突厥人深入綠洲,他們一部分定居下來,從事農業或住在城裡;另一部分在綠洲四周從事畜牧業。與此同時,突厥族系或混合族系的王朝繼續統治着這些領地,普通突厥人也成為了當地的世居居民。
在726—727年間,遊曆于中亞的新羅僧人慧超記錄道:“建馱羅,此王及兵馬總是突厥。”“康國以東即跋賀那國,有兩王。…河南一王屬大食,河北一王屬突厥所管”。“又跋賀那國東有一國,名骨咄國,此王元(原)是(皈依佛教的)突厥種族(後裔),當地百姓,半胡半突厥。”
突厥士兵想象圖
5)尾聲在充分肯定突厥汗國和突厥文化的曆史貢獻的同時,我們對“突厥” 一詞也需要有一個客觀的全面的認知。文章臨近尾聲,我們以俄羅斯史學家古米廖夫(1912——1992)《古突厥人》一書的《導論》節選,作為結尾:
古米廖夫,俄羅斯曆史學家、東方學家、民族學家和民族起源理論的創始人,歐亞主義曆史哲學流派代表人物
“(随着安史之亂的結束,突厥作為)一個部族和一個時代,已經真正的結束了。但是‘突厥’ 這一名稱卻并未消失,而且擴展到半個亞洲。阿拉伯人開始把粟特以北的所有尚武的遊牧人都稱為突厥;後者也接受了這一名稱,因為這一名稱的原本體現者從地球上消失之後,已成為草原居民英勇豪邁的榜樣。”
“在很久以後,這一名詞又發生了一次變化,成為語族的名稱。這樣,一些從未加入6—7 世紀大汗國的部族也變成了‘突厥’,其中有一些部族甚至不是蒙古人種,例如土庫曼人、奧斯曼人、阿塞拜疆人。另一些部族則是汗國最兇惡的敵人:古利幹——雅庫特人的先祖, 黠戛斯——哈卡斯人的先祖。還有一些部族的形成則比突厥還早,例如巴爾卡爾人和楚瓦什人。”
“然而,甚至現今賦予‘突厥’一詞擴展的語言學闡釋,也有其明确的根據:古代突厥最鮮明地把草原文化的元素變為實現,這些元素還在匈奴時代已逐漸成長,而在3—5世紀天災人禍之時處于蟄伏狀态。”
由此可知,所謂的“大突厥思想”是沒有曆史根據的,非科學的所謂“主義”、“理論”隻會把無辜的人民導入歧途。
新疆各族人民歡慶自治區成立
拓展閱讀: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