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腳步近了，又是各種年畫大顯神通的時候。說起年畫，你的腦海裡，是否馬上冒出胖娃娃抱着鯉魚的畫面……

其實，中華大地之上，年畫題材之豐富，風格之多樣，遠超你想象。從雲南回來之後，我們就迷上了當地流行的甲馬。和常見的那些細膩精巧、又有點俗氣的年畫門神不同，甲馬大多是造型誇張的，還帶着原始的古拙感，是我見過最呆萌的神仙了！

此外，它還很管用了。司廚當然要給對于尋找美食天賦異禀的小藝姐姐，準備結婚的同事，拿一張喜神，經常失眠的同事，家中常備一張夜遊神。

建房子，娶媳婦，生孩子，百家姓，十二生肖，山川河流，可以說人的一生能遇到種種事情，都一一在甲馬中了。

簡直是，世間萬物皆可甲馬！這麼神奇的玩意，真是相見恨晚。

01

人間與神明的使者

甲馬，也被稱為紙馬或甲馬紙，是在祭祀财神、月神、竈神、壽星等神祗時，用來焚燒的木刻印刷品。

最初的甲馬，為“乘騎、傳遞”之用。它是人與神靈、自然溝通的載體，是來往于人神之間的神秘使者。每當心有所求時，人們便會使用甲馬紙，或張貼、供奉、或焚燒，以此來向各路神明表明心意，祈求祛病消災、幸福安康。每一幅甲馬，都代表着人間的一份祈求和祝福。

宋朝時，随着雕版印刷普及，紙馬被大量印制，已經是家家戶戶皆用之物。宋代張擇端《清明上河圖》裡，就有一家臨街的紙馬鋪，門前豎着“王家紙馬”的牌子。北宋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中，也記錄了清明節當日甲馬鋪子的景象：

“清明節，士庶阗塞褚門，甲馬鋪皆于當街紙疊衮疊成樓閣之狀。又中元節，市井賣冥器靴鞋，幞頭帽子，金犀甲帶⋯⋯”

甲馬流行于坊間，寺院禅堂、宮廷畫院也印制、使用甲馬。到了元末明初，它更是小說家施耐庵筆下的神助攻。在《水浒傳》，關于神行太保戴宗的描述中：

“原來這戴院長有一等驚人的道術，但出路時，赍書飛報緊急軍情事，把兩個甲馬拴在兩隻腿上，作起神行法來，一日能行五百裡；把四個甲馬拴在腿上，便一日能行八百裡。因此人都稱做神行太保戴宗”。而等到晚上在客棧休息時，“解下甲馬，取數陌金紙燒送了”。

“神行太保”戴宗日行八百裡、夜行五百裡，靠的不僅是實力，還有這一紙甲馬。

中原的甲馬紙，随着 “儒釋道”三教文化一路傳向雲南。開放包容的白族人，巧妙地将其與當地獨有的本主信仰融合起來，創造了一個擁有龐大神靈鬼怪體系的神明世界。

如今，曾經盛行于中原的甲馬紙，已經難覓蹤迹。我們還能在雲南，找到它生活着的痕迹。

02

衆神守護的民族

圖片源自網絡

雲南的人們一路生活，一路擴充着甲馬的素材庫，尤其以大理白族的甲馬較為典型。它既有與漢族相似的佛、道教故事，又包含村村寨寨各路神仙、鬼怪之談，包羅萬象，豐富得不得了。

在大理白族，每個村寨都有自己的保護神。人們尊稱這些神為本主，即本境“福主”。能保佑他們“為士者程高萬裡，為農者粟積千鐘，為工者巧着百般，為商者交通四海”。一個沒有本主的村子，會被稱為“沒主”，也就是沒有主人、沒人管，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自從唐代南诏王勸豐佑下令其國老趙文奇，在大理興建了白族第一座本主廟之後，本主文化便開始在蒼山洱海間世代相傳。

本主的來源，更是包羅萬象。有“四海龍王”、“九龍聖母”等原始圖騰，也有國人耳熟能詳的諸葛亮、薛仁貴、韓愈、忽必烈、吳三桂等曆史人物，佛祖道士，帝王将相，都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守護一方鄉土的本主。

圖：薄技在民藝共同體

整個大理的衆多村落裡，成百上千的神靈栖居其中，簡直是一個被衆神守護的民族。這些泥塑或者香木雕成的本主像，被供奉在本主廟内，一年四季享受本村寨人民群衆之香火，也被畫進甲馬之中，世代流傳。

并且，當地人相信“萬物皆有靈”。他們懷着一種樸實的信仰，相信天地之間，一草一木，一事一物的成敗之間，都有神靈存在。甲馬紙作為溝通人與自然的媒介，這些神明也被一一拓印在一張張小紙片上。

03

一群食人間煙火的神明

甲馬的形象，随着塵世生活的流逝而不斷強大。這群守護着白族人的神明，不像中原神明高高在上，遠離衆生。這是一群溫和樸實、食人間煙火的神明。

圖：志怪Mook

傳統的甲馬圖案有600多種，涉及婚喪嫁娶、紅白喜事，生活的方方面面。哭時有哭神，走路有路神，發财有财神，吃飯有竈神……

甲馬分類

甲馬類似于中藥，按需取藥，每張甲馬的功用都不一樣，要看做什麼活動，按照“配方”選取甲馬。按照用途來劃分，甲馬主要分為以下九大類：

1、用于建房類的甲馬，有《土公土母》《木神》《魯班先師》《八卦》《五方軍馬神》等；

2、用于祭祖、祭祀本主、竈君、天地類的甲馬，有《祖先之神》《竈君》《五福大神》《本主正神》等；

3、用于祈福、求财、求平安類的甲馬，有《人馬平安》《招财進寶》《利市仙官》《福》《祿》《壽》《禧》《嗣》等；

4、用于節慶、喜慶、求子求學類的甲馬，有《喜神》《家神》《孔子先師》《床公床母》《子孫娘娘》等；

5、用于祛病驅瘟類的甲馬，有《藥王菩薩》《痘兒哥哥》《病符》等；

6、用于祭山神土地類的甲馬，有《土公土母》《山神》《山神土地》等；

7、用于祭樹、祭水、祭六畜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類的甲馬，有《水神》《龍王》《風神》《馬王》等；

8、用于過關、還願類的甲馬，有《過關大神》《好人相逢》《逢兇化吉》《咒神》等；

9、用于送鬼、叫魂、喪葬類的甲馬，有《刀兵》《哭神》《叫魂》等。

出門時燒一張平安甲馬，招财甲馬，一路便會暢通無阻。安全回到家燒一張本主甲馬、人畜興旺甲馬，生活充滿了希望和幸福，死亡也會由甲馬送達淨土。人一生中的喜怒哀樂，都可以在甲馬中找到。

一些特别有意思的甲馬

《解結》希望借助甲馬，解決日常生活中的争吵和矛盾；

《病符》希望解決人們生病的問題；

《口舌》幫助防弊小人口舌或者治療口齒不清。

《過關大神》、《急腳關》通左右并列的方式，以表達希望過關大神幫助孩童早日學會行走。

《糞神》白族人們認為“糞”、“圈”與六畜生長、糧食收成息息相關，因此也将其奉作神明，以保六畜無病無災，快快長大。

《好人相逢》化解街坊鄰居間的口角、誤會。

《哭神》如家中不和，時有吵鬧，或是小孩子整夜哭泣，人們就認為得罪了哭神，皆須送哭神。

在雲南，隻要你多加留心，就能與這些甲馬相遇。它們靜靜地貼于門上，或悄悄藏于床頭，默默地守護着一方百姓。

大理周城地區/紮染/染布缸上的甲馬圖案—染布神缸

過年了，也要采購新一年的甲馬了。期待我們對日常生活的祈願，神明都能聽到，藏在甲馬裡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也都能實現。

春節要到了，一張财神甲馬送給大家~

參考文獻：

《聯系諸神與祖先的甲馬》 劉明路

《雲南甲馬造型的結構研究》魏建明

《昭通甲馬藝術源流》 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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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丨蟲蟲君

編輯｜蟲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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