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小品）

編劇/孫彥林

時 間:現代，疫情後

地 點:上海某小區

人 物:符石安——三十歲上下，某企業員工，剛被裁員。

家 夢——三十歲上下，符石安妻，在同一企業，剛被裁員。

符浩川——六十歲上下，石安之父，鄉下農民。

庫 嬸——六、七十歲，上海市民，石安鄰居。

【幕啟】客廳中擺放着沙發、茶幾等。舞台燈光由暗而突然變明。

符石安：(由台後上，口裡念念有詞)，人倒黴，鬼吹燈，放屁也砸腳後跟，你說前一段時間新冠疫情襲擊上海，我們小區又偏偏檢測出了幾個陽性，小區被封，把人窩在家裡整整呆了一個多月。哎，比坐監的還難熬，好不容易挺到了解封，可受疫情影響，企業難以運轉，我和老婆家夢都被裁員了，你說這今後的日子咋過呀！回老家嗎？當年考上大學，風風光光從家鄉來到上海，老家人都認為我在外混得很好，人家是衣錦還鄉，可我呢，我是衣破回家，無臉見江東父老呵！

【忽然，套間電話鈴響起】

家 夢：老公，大清早的，你一個人嘟囔念叨啥呢，趕緊，你的電話。(從後台上，給電話，然後打掃房間 )

符石安：大清早的真讨厭，(接電話)喂，爸，什麼，你坐高鐵已經到上海了，昂，昂，昂……對，是光明小區5号樓3單元1802房間。

符石安：(面對家夢 )完了，完了，完了！紙包不住火了。

家 夢：怎麼啦 ，難道第三次世界大戰 爆發了？

符石安：不是不是，是爸坐高鐵，已到上海了，快到家了 ！

家 夢：看你說的，差點兒把我吓死 ，爸來還不好嗎？

符石安：你這傻子，自從咱倆結婚，爸媽就盼着抱孫子了 。

家 夢：可這大上海，我們這漂泊打工族，生孩子就意味着下崗，再說可憐吧唧的幾個工資 ，吃飯都成問題，哪來的錢養活孩子。

符石安：去年媽病了，醫生說痍腺癌晚期，念念不忘有個孫子。

家 夢：對，為了哄她開心我就瞎編說懷孕了，上個月媽打電話說預産期到了 。

符石安：我們就說生了個女兒，還從網上下載了寶寶的視頻讓他們看，心想隔着千山萬水，他們不可能來，現在爸真的看孫子來了！

家 夢：啊！篩子裝水露底啦，這可怎麼辦呢？（二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轉來轉去，想對策）。

家 夢：哎，有了，借孩子。

符石安：啥，借孩子，這恐怕不靠譜吧！

家 夢：你聽我說，我們下一層王嬸家不是有一個孩子嗎，前幾天我給老太太還幫過一個小忙，我去試一試 ！

符石安：好，你去借孩子，我去接爸，如果不願借，甯可出錢租也要讓爸見上一面，然後讓爸在外吃頓飯，再把爸送到旅館，不就沒事了 。

家 夢：妙！妙！妙！何家門上人哭了，合适死了呀！(二人同下)

【符浩川，農民打扮，提着行李上】

符浩川：我叫符浩川，千裡招招(迢)來到這大上海，這大海就是不一般，樓房比我種的蔥還多，一棟一棟能把天戳破麼，聽說還有個東方雷峰(明珠)塔裡，這上樓還有什麼電梯子哩，嘔的一下就把人提到十八層了，這真的快，噢，到了。(敲門)

符石安：爸，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邊說邊接手裡的行李 )

符浩川：我一下車，坐了個出租車 (邊說邊進屋，環顧四周)哎呀，這家收拾的還好，可就是沒咱家大瓦房寬展，就這麼點尕房房幾百萬？

符石安 ：對，爸，這是上海，是國際化大都市，是一線城市 ，寸土寸金的，房價都很高 。

符浩川：金窩窩，銀窩窩，我看還不如曹(我們)鄉裡的土窩窩！(落座，石安倒水，忐忑不安，盡瞅門外)。

符浩川：哎呀 今天不是星期天你怎麼沒去上班？

符石安：(垂頭喪氣地 )前段時間本小區檢測出幾個陽性，封閉在家一個多月，加上公司效益不成，我們被裁減了，不過爸，你别操心，我們會很快找到新的工作的！

符浩川：哎，今天裁員、明天清退、後天下崗，你們這日子啥時候才能混得穩穩當當，過幾天舒心日子？(往後面房間看 )哎，我孫女來，我還沒見面呢。

符石安：(慌張地，結結巴巴)哦 ，是家夢領上打防疫針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爸，你喝水 ，喝水……

家 夢：( 抱孩子上，大聲喊)老公老公， 孩子我租……(石安上前捂家夢嘴，家夢抱孩子進門)

家 夢：爸，你來了。

符浩川：哦，家夢你來啦？

符浩川：娃娃的疫苗打上了嗎？

家 夢：（結結巴巴，看了一下石安），哦哦，打上了，爸。

符浩川：快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這把爺爺想死了，(諒訝狀) 啊 ，這孩子咋不像你們兩個一點兒，倒像個外國洋人？

符石安：爸，你沒聽說生物有個進化和變異嗎，再說孩子還小，大了就像了 。

家 夢：爸，我媽病怎麼樣了？你來了誰照顧？

符浩川：(吞吞吐吐)她，她，她，(哭出聲來)她走了！

符石安：啊，我的媽喲！(大哭，邊哭邊說)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

符浩川：前段時間，上海封城我知道你們連小區都走不出去，你無法回家料理後事，我怕你們幹着急，就沒啃聲，後事莊裡人幫着料理了 。

家 夢：爸，您大老遠的來，恐怕餓了，讓石安領您到外面吃個飯，吃完飯讓石安把你帶上好好轉一轉，逛一逛，看一下大上海鼎鼎有名的東方明珠塔，晚上就讓石安把你領到外面旅館，你就好好休息 。

符浩川：咱農村人可不愛耍兀(那)人，吃飯，家裡随便吃點就行，睡覺，我就在這沙發上睡兩天，家裡的事情還不成， 我就回去了 。

符石安：爸，這可不行，好歹是家夢的一片心意，你就按他安排的來。

符浩川：不，不，不，那個地方曹莊農人住不慣，你們就不要難為我了 ！

符石安：(上前拽父)走，爸，你就别謙虛了！

符浩川：(火，大聲地) 你們怕我鄉裡人丢人，還是怎麼啦，不愛要，我就走！(欲走樣子)

庫 嬸：(上，敲門)(家夢，石安慌張地，家夢開門，将庫嬸擋外)

家 夢：(小聲地)庫嬸，求求你再租一會孩子，事情妥當了 我就抱過來了。

庫 嬸：不行，說好租兩小時，現在時間到了，再說，媳婦子快下班了，回來我怎麼交差？知道我租孫子恐怕非把我的老命要了！

家 夢：求求你，庫嬸，再租一會兒！

庫 嬸：不行，快還給我！(奪孩子)

符浩川：(聽見，看見，上前，發火)什麼，這娃娃是租的，你藥鋪倒了盡方子，快把孩子還人家！

(庫嬸 抱孩子下 )(三人同時進屋，符浩川攤坐沙發，石安，家夢跪在父前)

符石安：爸，孩兒對不起您，實話告訴您，我們在這上海灘混得很吃力，在公司上班時，每月就掙着幾千塊錢，除了吃飯、穿衣、水電、手機費、公交費，所剩無幾，還得繳房租費，這孩子生不起，養不起，但為了勉病危的我媽願望，我們便演了借娃娃的假戲，您就原諒我們吧 ！

家 夢：爸，你就原諒我們吧！

符浩川：什麼，這房子也是租的？

家 夢：對，為了讓您高興， 為了讓娘高興，我們一直在說謊！我對不起您呀，爸。

符浩川：哎，孩子快起來吧，其實我早感覺到你們在外混得不行，但沒想到混得這樣慘！其實人要先活裡子，再活面子，這樣吧，這幾年先是精準扶貧，後是鄉村振興，咱們符家川鎮家家種高原夏菜，發展規模養殖，每年家家戶戶收入也在數萬元、幾十萬元，日子過得真紅火，比城裡人差不了多少，四山八屲都通了水泥路，家家蓋起了别墅、洋房，自來水通到了竈頭，小轎車停滿了莊前屋後，那石門水庫水連着山，山連着水，每天都有旅遊的人，風景美得很，美得很！再加上今年咱鎮上又加大拆危治亂，美化環境力度，面貌一天一個樣子，好得很，好得很！但是在種養過程中非常缺少人才和技術，你們兩個都是農大畢業的，一個學的是畜牧獸醫，一個是農作物種植，真能派上用場，咱們回到家鄉去，邊種菜，邊養殖，再搞個莊稼畜牧醫院之類的，不愁光陰過不好，更不愁養不了個胖孫子。

符石安：對，再說母親剛走，您也年齡大了，缺人照顧。

家 夢：我們孝孝順順，讓您老幸幸福福地度過晚年！

符浩川：對，曹回家，離開曹住不起、養不起的大上海。

符石安、家夢：對，我們跟爸回家。

三人合：為了振興鄉村，為了振興符川，也為了振興我們自己，咱們回家吧！

(幕落，後面傳來隔壁孩子的讀書聲，朗誦:陶淵明《歸去來兮辭》“歸去來兮，田園将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怅而獨悲……”）

【該劇已由符川鎮幹部在“安定區原創節目大賽”等多處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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