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曆時八年的南昌海昏侯墓發掘告一段落。主椁室共清理出金器478件,其中金餅385枚、大馬蹄金17枚、小馬蹄金31枚、麟趾金25枚、金闆20版,總重量超過120公斤。海昏侯墓出土的黃金,不僅數量多、價值貴,還展現出黃金崇拜的悠久曆史。那麼問題來了,古人為何如此崇拜黃金呢?在金屬稀缺的古代,為何“黃金”的地位要遠高于其它的金屬元素呢?
上圖_ 海昏侯墓 出土的黃金堆
上圖_ 海昏侯墓 出土的黃金制品
首先需了解的是,黃金崇拜就等同于拜金主義嗎?
黃金是金元素的單質形式,它的熔點1064.4℃,硬度2-3,色澤金黃,質地較軟。它有着極好的延展性,用50克黃金壓制成金箔,能夠覆蓋兩個籃球場。19世紀以前,受限于生産力水平,人類總共開采提煉了不足一萬噸黃金。由于黃金的稀缺性和獨特性,使其成為世界上最受歡迎的貴金屬之一。
世界各地普遍存在黃金崇拜,人們通常會将其與拜金主義劃上等号,事實并非如此。黃金崇拜的主體是純金,它的金色光芒,讓人将其與太陽相聯系,而且還能給人帶來幸福感,在古代的“五行學”中,金位列榜首。反觀拜金主義,它以金錢價值作為最高标準,将一切價值從屬于金錢的思想和行為。兩者雖有交集,但它們的内核和外延存在着明顯的區别。
上圖_ 阿富汗公元前3世紀至公元前1世紀的黃金制品的文物
上圖_ 阿富汗公元前3世紀至公元前1世紀的黃金制品的文物
古人對黃金崇拜,甚至着迷,其實不外乎以下幾個方面:
黃金不氧化、不腐朽、不解體、不生鏽,化學性質非常穩定,人們有理由相信食用黃金能夠長壽。西漢散文家桓寬在《鹽鐵論》中,提出:“仙人食金飲珠,然後壽與天地相保。”由此在古代黃金成為長壽藥中必不可少的配料。
正因如此,道教将黃金煉成丹藥食用,“藥金”之風從此盛行。東漢名道魏伯陽在《周易參同契》中,認為:“金性不敗朽,故為萬物寶。”他進一步強化了黃金的特殊作用。東晉醫藥學家葛洪對黃金同樣贊譽有加,他在《抱樸子·内篇》中有雲:“黃金入火,百煉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物,煉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
有了葛洪的加持,突顯出黃金的重要性。南北朝時期,道教思想家陶弘景癡迷黃金煉丹。《南史》載:“弘景既得神符秘訣,以為神丹可成,而苦無藥物。”梁武帝蕭衍聞訊,資助他黃金、朱砂、曾青、雄黃等原料。陶弘景“後合飛丹,色如霜雪,服之體輕。及帝服飛丹有驗,益敬重之。”可見當時迷信和誇大了黃金的作用。
上圖_ 唐代的鎏金銅鋪首
上圖_ 唐代的鎏金銅鋪首
明神宗朱翊鈞佩戴的“金絲蟠龍翼善冠”,高24厘米,直徑17.5厘米,重826克,用極細的金絲編織,帽後上方有兩條左右對稱的蟠龍,怒目圓睜,張口吐舌,盤繞于頂。金冠既在技藝上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又在政治制度上體現了皇帝的權威和莊嚴。其實,黃金崇拜的内涵就是對權力的敬畏。
《釋名》注解稱:“金禁也,氣剛毅,能禁制物也。”民間認為黃金能夠鎮宅辟邪,官僚貴族對其趨之若鹜。他們霸占資源,動用勞力,搜集大量黃金,制成器物、飾品、禮物、首飾等,用來滿足炫耀、賞賜、行賄和陪葬等生活需求。
海昏侯墓共出土馬蹄金和麟趾金73件,這和漢武帝劉徹有密切關系。太始二年(公元前95年),武帝獵獲白麟,目睹天馬,有奏報稱泰山頂顯現黃金。武帝認為祥瑞頻現,必是天兆,下令:“更黃金為麟趾褭蹏蹄以協瑞焉。”海昏侯墓用馬蹄金和麟趾金陪葬,能夠彰現墓主人顯赫的地位。
上圖_ 海昏侯墓 出土的馬蹄金
不論古今中外,黃金在宗教中,往往賦予了神性。著名的“約櫃”就是用黃金包裹的皂莢木制成,裡面擺放着先知摩西從上帝那裡得到的“十誡”、一根摩西哥哥用過的手杖以及一隻金罐。約櫃在舊約時代,是以色列人心中與神同在的象征。
政治和宗教之間的紐帶,沒有比黃金更合适的了。神冊元年(公元916年)二月,耶律阿保機在龍化州東舉行登基儀式,“初,阙地為壇,得金鈴,因名其地曰金鈴岡, 壇側滿林曰冊聖林。”金鈴在契丹宗教中是尊貴天神的化身,阿保機在此時宣布得到金鈴,以示其登基為天神之意。
上圖_ 遼銀鎏金契丹令牌 正面
上圖_ 遼銀鎏金契丹令牌 背面
在《資本論》裡,馬克思強調:“金銀天然不是貨币,但貨币天然是金銀。”他深谙黃金的自然和社會屬性。貨币需要具備價值衡量、易于交通、價值儲藏和交易媒介等特性,而黃金集中了這些優點,加上有限的供給數量,人們自然而然選擇它作為貨币。
先秦時期,人們将黃金、白銀和銅稱為“金三品”。《漢書·食貨志》指出:“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 《史記·陳丞相世家》“漢王以為然,乃出黃金四萬斤,與陳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按照漢朝重量折算,四萬斤足有十噸。是否真的是黃金,值得商榷。
不但如此,黃金還能用來贖罪。先秦時期,楚國曾經大規模鑄造名為“爰金”的貨币。金币多為方形、餅形或長方版形,重500克,含金量在96%以上。《尚書·舜典》有“金作贖刑”的說法,爰金就是用來贖刑的貨币,直至西漢時期,仍有爰金在流通。
上圖_ 爰金,亦稱“金爰”、“印子金”、“餅金”、“金钣”、“金餅”等,流通于戰國時的楚國。
上圖_ 爰金,亦稱“金爰”、“印子金”、“餅金”、“金钣”、“金餅”等,流通于戰國時的楚國。
上圖_ 唐朝花钿
上流社會以金為美的審美觀,對民間産生了影響。唐朝時流行的“花钿”,就是以金、銀、羽翠等做成各種花形,裝飾在眉目之間。北宋文學家張舜民著有《使遼錄》,内載:“北婦以黃物塗面如金,謂之佛妝。”北婦指的是契丹婦女。毗鄰吐蕃的白蘭國“婦人以金花為首飾,辮發萦後,綴以珠貝。”可見金色是各民族之間共同認可的顔色。
佛教将金黃色視為神聖的顔色。但凡佛教的聖物往往以金黃色裝飾表面。佛典中,常用“妙色身、金色身”來形象佛像的肅穆端嚴。而西方極樂世界的“七寶”中,黃金居首,許多菩薩鑄以金身,代表“金身護體,百病不侵”,有健康長壽之意。
在政治體系中,金色被認為是皇權神授和等級差别的标志和象征。吐蕃有一套标示官員品級的章飾制度。《新唐書·吐蕃傳》稱:“其官之章飾, 最上瑟瑟, 金次之, 金塗銀又次之, 銀次之, 最下至銅止。差大小, 綴臂前以貴賤。”由此可見,不同材質和顔色的章飾代表吐蕃官員職位的差異。
上圖_ 西漢的劍鞘裝飾,用黃金所造
上圖_ 西漢的劍鞘裝飾,用黃金所造
李白在《将進酒》中,曰:“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千金和豪情之間,李白毅然選擇了後者,不是每個人都會這麼做的。
黃金憑借非凡的自然屬性,奠定了在多元文化中的社會共性特征。也正是這樣,黃金在古代一直備受人追捧和崇拜,人們對它的崇拜遠超它本身的價值,形成了别具風格的黃金文化,傳承至今,曆久彌新。
文:計白當黑
參考資料:《鹽鐵論》《周易參同契》《抱樸子•内篇》《南史》《漢書•食貨志》《史記•陳丞相世家》《尚書•舜典》《使遼錄》《新唐書•吐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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