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刊号​

中國傳統美術作品不乏生肖題材。比如銅鏡。古代有一類銅鏡，是被作為遺邪法器而鑄造的。這類銅鏡往往要鑄上許多具有符号意義的紋飾。隋代王度寫過一篇《古鏡記》，說那是一面神乎其神的銅鏡，“凡遇精魅，照之無不變形立斃，魔怪稱為‘天鏡’”。王度描述這面鏡子的鑄紋，四靈龜龍鳳虎，八卦符号，二十四個字象征二十四節氣，還有一組符号——“十二辰位而具畜寫”，銷有子鼠醜牛十二生肖。

隋唐兩代是鑄造生肖銅鏡的高峰時期，相關文物很多。長沙出土的唐代十二生肖鏡，圓心鑄龜形，内圈排八卦符号，外圈排十二生肖。其十二生肖動物造型生動，靈氣飛揚，極富動感，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比銅鏡小而鑄有生肖圖案的還有古代錢币。生肖币為古代厭勝錢的一種，又稱命錢、十二支錢。生肖錢或者十二生肖鑄于一币，或者四屬相同圖，或者單以一種生肖做圖案。以用途分類，一類為具有明顯的厭勝避邪特點，如天師驅鬼錢，一面為十二支字及生肖，一面為天師驅鬼圖，并有“張天師”字樣。

銅鏡銅錢的紋飾，可歸為浮雕藝術。這裡再來說說十二生肖俑。以生肖俑為冥器的喪葬習俗，興盛于隋唐。

生肖俑的造型，通常有四種形式。一是塑為人抱生肖動物之形，例如：子鼠俑狀為坐翁抱鼠，醜牛俑狀為坐翁抱牛，等等。二是人身獸首。陝西曆史博物館所藏唐代十二生肖俑即為此類造型，如蛇俑，蛇首人身，長袍廣袖，立于基座之上，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三是生肖動物趴在人物頭頂上。四是徑用十二屬相動1

墓壁畫也有用生肖圖案的情況。1980年在太原南郊一座北齊墓發現的壁畫包括這樣的題材。壁畫上的生肖動物按十二支方位排列，正北畫子鼠，相鄰有醜牛，寅虎、卯兔在東壁，虎左兔右，中間夾着個神獸。所繪圖像極生動，可惜壁畫已殘損，僅殘留鼠、牛、虎、兔四生肖。

民俗美術品為生肖造像，還應介紹各地的面食造型。在山東沿海榮成一帶，流傳正月十五的“捏屬”習俗。每逢此日，家家用豆面捏屬相，歡聲笑語。生肖動物背上要捏個小碗，以備盛油裝燈撚兒，可以點燃。

陝西華縣為新生兒過滿月或“百歲”，有送十二生肖禮馍的風俗。禮馍蒸制成各種造型，以白面本色為主，渾然質樸。

浙江風俗，舉行“齋天”活動時，供品糕點要捏制十二生肖造型。齋天，就是祭天，表示對天神的崇敬，祈求天神保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民間美術表現生肖題材，較為常見的形式還有剪紙。剪紙以透與隔、虛與實的對比，在平面上造型，自古廣泛流行于民間。許多剪紙圖案代代因襲，輩輩傳承，千百年裡很少變化。這使得民間剪紙中積澱着豐富的古代民俗信息，研究者甚至稱其為“活文物”。

村姑農婦剪刀下創作的十二屬相形象，不僅造型樸拙而淳厚、妙趣天成，具有藝術價值，并且反映着風土民情，具有民俗價值。生肖剪紙樣式很多，有獸首人身者，如拱手而立的子鼠，身着長袍，一副雍容華貴的氣派。還有以“喜”字、“福”字、壽桃為襯底的生肖剪紙，可作為賀喜事、祝壽誕的禮品。這幅已蛇剪紙，稱為“多财生肖”——其襯底圖案是古币形。

生肖剪紙之外，還有十二生肖畫。

怎樣界定剪紙或畫所表現的是動物，還是生肖呢？畫一張鼠、一幅牛，所勾勒的可能是生肖，可能不是。畫鼠題“子”，繪牛題“醜”，就必然是生肖畫了。雖未見地支子醜寅卯，畫幅之間，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種動物聚齊，不管是單幅還是多幅，觀者往往會眼睛一亮：十二屬相。生肖圖畫區别于動物圖畫的特點，重要的一條，就是十二屬相大團圓。十二生肖是一個獨特的序數系統。古人既用它表示無限的時間，十二時、十二月、十二年；又用來表示方位，空間無垠，天之圓，由它分割周天，地之方，由它标示四面八隅。因此，傳統民俗講十二生肖，最重集體亮相，缺一不可，這不僅表示圓滿，其含義更在于綿延不絕，生生不已——十二生肖周而複始，循環無窮，彰顯永遠的生命力，表現享不完的福分、納不完的吉祥，沒有盡頭。民間剪紙和年畫，将十二屬相作為祝吉避邪的題材，其意義正在于此。

這樣的民俗心理，影響了美術家的創作。本來從不勾畫的動物，隻是由于十二生肖的緣故，也就系于筆端了。比如齊白石，他平生難得畫龍，有一次他卻畫了龍。促成這好事的，是一套十二生肖組畫。對此，85歲的齊白石有一段題畫文字：“蔚三先生既藏予畫多，又欲索畫十二屬。予以有未曾見者龍，不能畫……”但最終，他還是畫下龍，畫下柏羊、草蛇、遊豬，畫下他平素較少涉筆的狗和馬，完成了一套生肖組畫。湊齊十二種生肖以應民俗的同時，齊白石對于自己的畫作還另有賦予。畫犬，他題“吠其不仁”；畫猴，他題“既偷走又回望，必有畏懼，倘是人血所生，必有道義廉恥”，這就增加了作品的文化含量。

因為十二生肖，畫家擴大自己的題材領域，這樣的例子還可舉徐悲鴻。徐悲鴻1945年創作的《十二生肖冊》，半個多世紀後被“發現”，在美術界引起諸多好評，置評者包括徐夫人廖靜文、原中央美術學院院長靳尚誼等。這些評論除着眼繪畫技法外，大都言及徐悲鴻《十二生肖冊》裡畫了他本人很少畫或未曾畫過的動物，如鼠、蛇、龍、狗等。一位美術評論家甚至統計出，“加上這套冊頁新見的龍和狗”，使得徐悲鴻畫過的動物達到36種。

徐悲鴻擅長畫馬，齊白石精于畫蝦，即便涉獵很廣的大畫家，往往也是“業有專工”，各有拿手的好戲。然而，生肖文化卻有這麼一種魅力，讓畫家超越自己，為表現以“十二”為數量的生肖大團圓，将筆觸投向十二種動物，一顯摹形狀物的功底。

十二生肖畫由來已久，通常有三種形式。一是畫十二種動物，如徐悲鴻、齊白石所繪；一是畫十二個相關典故，如東坡賦鼠、牛郎織女、濟公伏虎、兔魄流輝、畫龍點睛、高祖斬蛇、伯樂相馬等；再有便是并非典故的人物動物畫，如清代楊柳青年畫有一組四扇屏，為十二幅仕女、娃娃、觀賞動物圖案——畫中動物，每幅一種，排為十二屬相。

下期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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