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8月24日，夏季裡尋常的一天，科比44歲生日後的“曼巴DAY”，或者是，距離開學還剩下整整一周。

老楊來了。

實在是久違了。能在楊毅侃球這個公衆号裡讀到楊毅本人親筆寫的文章，不禁得感歎：神不神奇？從打完今年最後一場總決賽，我好像就再沒提過筆。越久不提，筆就越重。慢慢地，你手腕上就沾滿了鏽迹。

别着急，慢慢說。本号的執行主編，我胖殳海說，曼巴DAY，您無論如何得自己寫一個。我說行，我寫。答應完了，坐那兒倆小時，不知道從何提筆。說什麼？說說我在吵架節目裡是怎麼一不小心把科比從近30年前五裡劃除去的？我也不知道，我至今不能理解，說那玩意兒有什麼意義。

我們最近一次提起科比，就在幾天以前。我們在戰馬馬布裡訓練營的結營儀式上，結營儀式前有場比賽。我的好朋友，央視的陳宏岩帶了他兒子，10歲的丁少來看球。丁少我以前寫過，和我閨女蘋果同歲，倆人手拉手長大的。丁少熱愛籃球，早就開始了系統訓練，尤其是投籃，确實有功夫。那天看完球，就拿着個球在邊上打。我們楊侃喜馬拉雅電台的導播，我們叫他CTO，實際上就是每次直播前負責弄支架的賈夢言，要跟丁少一打一。

丁少一個拜佛虛晃，過了賈夢言，進去就要輕松上籃。哪知道賈夢言，一個三十好幾的成年男子，竟然對10歲小孩兒下了狠手，從身後飛起來一個血帽。我的助理，天天整活兒的任冉當場指着賈夢言的鼻子說：你真是個科蜜，這你也下得去手？

如假包換的科蜜賈夢言在丁少他爸爸面前一攤手：我們就是這麼認真，去TM的籃球夢，他遲早會經曆的！

大抵如此。兩年多過去了，時光沖刷如水，沒有更多悲傷，隻是習慣如常。随便罵個街，翻個梗，那形象躍然紙上。

我自己也一樣。我以前說過，像我們這種70後的老馬刺派，看科比就像看世界的另外一極。但是像科比那樣打球很爽的，尤其對于一個年過40，下海單幹，做了老闆的中年人而言。前兩個星期，我帶楊核桃去參加車王賽，所以去了南京。我們楊侃有一撥最好的朋友，VIP中P中P，許久未相逢，就約在南京相聚，打球喝酒。下午先打球，我帶着任冉和賈夢言，再加兩個P中P，對面有個大白中鋒無敵，基本上北京胡同約基奇。我們三個人防他，我一直坐他膝蓋上。戰況賊激烈，21分一局，5局3勝。最後一局，打到我們20比11領先，看着勝券在握。賈夢言張手扔個三分不中，被我指着鼻子大吼：幹嘛呢？不明白這關鍵球得讓球星（老闆）打嗎？

從那兒開始，賈夢言不敢動了，我個個拿着過去叫擋拆單挑。效果非常顯著，一會兒就被追成了20比19，眼看變成生死球回合了。賈夢言大喊：老闆，能不能傳傳球？我伸手一指：閉嘴！曼巴精神懂不懂？

還是我，叫了一位揚州大哥的擋拆，然後我頂着封出來的對方大白，又一記中距離急停跳投。雖然又沒進，但是我們那揚州大哥掩護之後已經立刻沖筐，他已經對我傳球不再抱任何希望，直接奔向籃筐。果然利用對方大白出來封我搶到了籃闆，一記補籃命中，終結了比賽。還是任冉水平高，當時大喊：好球啊！助闆兒！這就是助闆兒！

我拍着賈夢言的肩膀上：當科比真帶勁啊！

他竟無言以對。當夜，他多喝了幾杯，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鈎。

大抵還是如此。曼巴DAY，讓我寫些應景的東西，就是這樣。人到中年，見過太多，因此早把自己厚厚地包裹起來。你在一個中年人身上，輕易看不到太多悲傷，也看不到太多情緒的湧動。6年前和楊健說最後一戰時那在眼圈裡的淚水，2年7個月前那個清晨胸口仿佛碎裂的那記重擊，都深深地掩埋起來了。我們嘗試着像10年前一樣，嘗試像提起詹姆斯，提起庫裡，或者提起鄧肯、加内特、韋德、艾弗森一樣提起科比，就像随時也能再聽到他的消息。有時指着小朱的鼻子罵“詹黑”一樣，指着賈夢言的鼻子罵“科蜜”。那些陪伴過我們共同生長的歲月，流露在每一個脫口而出的梗裡。

别的不說了。講講為什麼這段寫稿這麼少。實在很抱歉。春節前本來許了個願，說過了年能多寫些稿。但後來，就總決賽期間使勁努了一波，後來就跟不上了。這裡面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那時北京的疫情又起來了。學校從5月開始提前放假，一下就放了整個夏天。家裡兩個孩子，我的時間就都給了他們。其實，也不光是寫稿少了。上賽季一結束，東家算賬，我整個賽季一共說了34場NBA，20年來最少的一年，不足鼎盛時期的三分之一。

常規賽時從未說過東部的比賽，因為那時每天早上7點20出門送姐姐上學。晚上的節目盡量不排，因為下午帶弟弟訓練。我們在喜馬拉雅、B站的所有直播節目，還有楊侃三國的書館，從來不在黃金時間播，都排在晚上9點開始，因為那時孩子們都進屋睡了。過去一賽季能說120場球，能從早到晚連軸轉的老楊，已經變成了一個圍着家庭和孩子轉的中年人。等再過一周，孩子們開學了，送完他們有了時間，我一定要多寫幾篇稿。但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會回到過去了。

這一切的變化，本質上 ，不是潛移默化，就是2020年初那一天突然來到的。我在那天從三亞飛回北京的飛機上寫的那條推送裡寫到了，我清晰地意識到，那天永久改變了我的生活。我最愛科比的狀态，是他退役之後的生活。他和他太太，還有四個女兒在一起時的溫柔和幸福，對我的影響遠遠超過曼巴精神。我親眼看到自己職業生命裡一個如此重要的角色，一個無比強硬的個性，一副強健至尊的身軀，突然間粉碎，再也不能陪伴他的家人，給我帶來的疼痛感切膚可見。從那天起，我強烈地恐懼生命的無常。有些事，如果你現在能做，就千萬不要等待。我從那時起就開始逐漸削減工作，盡量把時間都留給家人。我去年34場，來年隻會更少。我希望孩子們進屋睡覺前，能親我一口，說晚安爸爸，而不像以前，那時候我還站在屏幕裡。

兩年多之前那條推送裡，我寫過這麼一句話：仿佛我身體裡的一部分，也一起死去了。這句話，就是我對無常的恐懼，對生命的敬畏，和我在那時就意識到，自己将有的改變。兩年半了，各位承讓，老楊還是老楊。老楊還是要争取多寫兩篇。老楊平時不正經的時候還是很多，我們在B站直播的聽衆們起個名字都叫陰陽派。我還是該笑笑，該罵罵。但老楊的生活已經拐彎了。職業生涯20多年以來，沒有任何事對我的影響超過那一天。

雖然我真的不是科蜜。賈夢言才是。他很生氣，因為他跟我一撥時，永遠隻能看着我做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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