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西遊記相關的文章已經寫了不少，自認為對這本奇書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今天開始，我準備開啟一個新的系列，來解讀大鬧天宮的時候和西天取經的時候，玉帝、太上老君、如來、孫悟空等人之間，是怎樣一種相互利用、相互制約、相互提防的關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熙熙攘攘，皆為利往。不管是從經濟、社會還是曆史角度，絕大多數人做事都是趨利的，所謂無利不起早，神仙也不例外。西遊記裡的神仙，道家神仙不是清心無為，佛家神仙也不淡泊名利，他們都在努力争取着什麼。

這個系列，我會依據原著，結合曆史，打開腦洞，合理想象。我給這個系列取的名字是——西遊記世界中權力的遊戲。今天是第一篇。

一

為什麼不直接講大神仙們的故事，而要先說一隻猴子呢？和另外幾位大神仙比起來，孫悟空就是徹頭徹尾的小人物。但是如果研究出孫悟空的師父是誰，肯定對我們分析三界權力的争奪是有幫助，因為他很可能就是孫悟空大鬧天宮的幕後黑手。

那麼，這位整部西遊記裡最神秘的高人，孫悟空的授業恩師，須菩提祖師，他究竟是誰呢？

我看過很多的網絡資料，關于孫悟空的師父須菩提是誰這個問題，猜測比較多是太上老君和如來佛祖，其他相對靠譜的說法有：玉皇大帝說，燃燈上古佛說，觀音菩薩說，須菩提就是須菩提說。至于一些小衆的觀點，因為腦洞實在太大，這裡就不再讨論。本文通過原著線索，再通過對大神們行動的邏輯分析，來猜猜這個西遊未解之謎。

可以肯定的一點，這位須菩提祖師必然是位頂級高手。孫悟空學藝十年，前七年都在打雜，師父真正讓猴子登堂入室，傳授法術，隻用了三年。也就是說，須菩提祖師隻用三年時間，就培養出了孫悟空這個太乙金仙。對于壽命動則千萬年的神仙來說，三年就是彈指一揮間。在西遊記裡出場的人物當中，能有這般法力的，并不會太多，我們為猴哥搜羅的這幾位師父候選人，恰好都在其中。

二

首先排除須菩提即須菩提的說法。這麼一位大法力祖師存在的唯一功能，好像就是給孫悟空傳授本事。根據原著，須菩提祖師的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位于西牛賀洲，但如來卻說西牛賀洲“雖無上真”，就是沒有法力特别高強的神仙；如此厲害的祖師，不在玉帝蟠桃會宴請名單，不在如來盂蘭盆會宴請名單，也不在彌勒龍華會宴請名單；砍柴樵夫說“那祖師出去的徒弟，也不計其數”，但是三界中卻不曾有一個是孫悟空的師兄弟；所有的神佛，包括所有的凡人，沒有一個提到過須菩提祖師。這一切都隻能說明一件事，須菩提就是個化名，根本就沒有叫這個名字的神仙。

三

然後來排除觀音菩薩，因為行為不符，且實力不夠。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時候，滿天神仙基本都在做戲，觀音卻推薦個“聽調不聽宣”的二郎神來真打。二郎神不但在太上老君的幫助下，拿住了孫悟空，還放了一把火，燒了花果山，這是對孫悟空的釜底抽薪。而太上老君之所以要出手幫忙，是因為觀音準備動手用羊脂玉淨瓶去砸孫悟空，老君這才搶先動手，用金剛琢把孫悟空打的“立不穩腳，跌了一跤”。這金剛琢在青牛精手裡，滿天神佛都拿他沒辦法，在主人太上老君手裡，居然隻能讓孫悟空摔一跤，這老君要是沒放水，誰都不信。既然老君是放水的，那麼觀音就是準備真打，老君是怕猴子被打死，所以搶先出手。

排除觀音的另外一個觀音就是觀音的實力不夠。不是說觀音本事小，而是此時觀音的勢力還不夠強。須菩提号稱祖師，祖師就是一派之祖，而觀音隻是西天的一個菩薩。此時的觀音除了天庭五方五老這個類似齊天大聖的空頭銜，還沒有形成自己的勢力，所以她不可能費這麼大勁去培養一隻搗亂的猴子來給他人做嫁衣裳。

四

接下來說說如來、老君和玉帝，這三位都有可能。從行為上，這三位都對孫悟空很寬容，可以說多處放水。

太上老君可能是對孫悟空幫忙最大的。孫悟空的武器如意金箍棒就是出自太上老君之手，老君打造的棒子，看到猴子居然自己會發光認主人，你說奇怪不奇怪？老君辛辛苦苦煉的五葫蘆金丹，都被猴哥偷吃了。觀音要用玉淨瓶打孫悟空，老君搶先下手，至少保住了猴哥的命。

老君把孫悟空丢八卦爐裡煉，不但沒有沒收猴哥的武器，還給他松綁，取走穿了猴哥琵琶骨的法器，要知道穿了琵琶骨，猴哥便不能施展神通。原著說，孫悟空在八卦爐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結果是“煉做個火眼金睛，銅頭鐵臂”。孫悟空從八卦爐出來，把老君摔了個“倒栽蔥”，這三界第一仙的演技，估計一般人都看不下去了吧？

五

如來對孫悟空也很客氣，如來收孫悟空的時候，原著說“輕輕的把他壓住”，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如果下手重一點，猴哥可能會受不了。孫悟空力氣很大，但并不是無限的。原著第三十三回，銀角大王用移山大法搬來須彌山、峨眉山、泰山三座大山壓住孫悟空的時候，猴哥是“三屍神咋，七竅噴紅”，并不能堅持太久。如來的法力肯定遠遠超過銀角大王。

說如來是孫悟空的師父，還有兩個依據。一個是原著第七回，如來對孫悟空說：“趁早皈依，切莫胡說！但恐遭了毒手，性命頃刻而休，可惜了你的本來面目！”有人認為，這句可以看出如來知道孫悟空的底細，我認為未必如此。這句“本來面目”也可能是說孫悟空天生地造的石猴身體，是個修仙的奇才。

更為直接的證據來自原著第三十四回，孫悟空準備變成小妖去接金銀角大王的幹娘九尾狐，但因為要給老狐狸磕頭，讓猴哥很痛苦，此時猴哥的心理活動是：“我為人做了一場好漢，止拜了三個人：西天拜佛祖，南海拜觀音，兩界山師父救了我，我拜了他四拜。”孫悟空拜須菩提祖師為師，是行過拜師禮的，而加入取經團隊之後的孫悟空，卻還沒有去過西天，原著第五十二回，孫悟空為了找人降伏青牛精，才是第一次以取經人徒弟的身份前往靈山。所以有人以此為依據，認為孫悟空自己說的西天拜佛祖，其實就是西牛賀洲拜師父，所以如來就是須菩提祖師。

是否有道理？有。是否沒有破綻？并不是。我的理由很簡單：邏輯不通。如果孫悟空真的是如來培養的，他的目的就是通過孫悟空大鬧天宮，來提高自己的威望。如來确實做到了這一點，但卻是因為天庭群仙的集體放水。孫悟空本事不小，卻絕對沒有到毀天滅地的程度，這麼多神仙收拾不了一隻猴子，這是不可能的。原著第五十一回，孫悟空上天搬救兵的時候說：“天上将不如老孫者多，勝似老孫者少。想我鬧天宮時，玉帝遣十萬天兵，布天羅地網，更不曾有一将敢與我比手。如今那怪物手段又強似老孫，卻怎麼得能彀取勝？”天師許旌陽回答：“此一時，彼一時，大不同也。”

許天師的話就像是在跟猴哥說：“你以為真打不過你啊？那都是在演。”滿天神仙，至少絕大多數能力在孫悟空之上的都在演，如來絕對沒這麼大本事安排這麼多天庭神仙，有這能耐的，三界之中唯有老君和玉帝。假設孫悟空真的是如來培養的，如果太上老君或者别的某位大神直接把孫悟空打死了，那如來的苦心就直接作廢了。而如來自己不打死孫悟空，隻是把他輕輕壓在五指山下，更像是一種養寇自重，對如來而言，活着的孫悟空更有價值。

另外還有一個理由，也可以作為旁證，來證明須菩提祖師是如來的概率并不高。原著第二回，說須菩提祖師在講課的時候，是“說一會道，講一會禅，三家配合本如然”，也就是說這位祖師儒釋道三家精通。如來作為西方佛派的領袖，對東方的道教未必有多深的了解。這個理由同樣适用于玉帝，因為玉帝可能不懂佛法。

六

玉帝對猴哥其實一直非常溺愛。猴子從石頭裡出來，玉帝就知道這事，他說：“下方之物，乃天地精華所生，不足為異。”讓神仙們都不要多管閑事，這給了猴哥極大的生存空間。玉帝的小弟海龍王和閻王被孫悟空欺負了，去找大哥告狀，玉帝的回應是把肇事者請上天來做官。孫悟空一反天庭後，居然豎起了“齊天大聖”的旗幟，穿上了赭黃袍，這可是公然造反，在古代是誅九族的大罪，本人要被淩遲處死，但是玉帝卻命人二次招安，化幹戈為玉帛。

前文也說了，這孫悟空其實并不算太難對付，偷蟠桃仙丹前的孫悟空，戰鬥力還得打折扣。但玉帝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這肯定是有原因的。天庭絕對不弱，玉帝在整個孫悟空大鬧天宮的過程中都非常淡定，趴在桌子底下呼救，這是電視劇醜化玉帝。即使孫悟空打到了靈霄殿外，玉帝也絲毫不見慌張，傳旨兩位欽差去西天請如來佛祖降妖。兩位欽差也絲毫不見緊張，整個請如來的過程都非常從容，禮節周全，還有空講故事。

而另外一頭，也就是靈霄殿外，佑聖真君的佐使王靈官帶三十六員雷将，和孫悟空鏖戰，既不讓猴哥打進靈霄殿，又不打敗或者打退孫悟空，就這麼打着，一直等到如來到來。

七

有兩種可能，大鬧天宮可能是老君做局，玉帝借勢再把如來卷進來趟渾水，也可能是玉帝和老君一起做局，把如來套進來。不管哪種可能，老君肯定是做局的人。再加上前面說的須菩提祖師同時精通佛道之法，那麼老君是須菩提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老君懂佛法？老君不是道祖嗎？你沒有看錯，西遊記裡的老君不但懂佛法，他還是“佛祖”。原著第六回老君說：“當年過函關，化胡為佛。”化胡為佛是中國道派的一種理論，意思是老子出函谷關，教化胡人，創立佛教。老君這話是對佛派高層觀音說的，觀音沒有絲毫懷疑，表明在西遊世界，這就是事實。所以在佛教創立之初，實際的“佛祖”或者“教主”就該是老君。但這個佛祖終歸是幕後的，你可以說是實際控制人，但台面上他卻隻是道祖。那麼，到底還有沒有誰，可以同時滿足以上所有線索呢？

八

說到這裡，一位前文提到過，但被忽略至此的隐藏大神呼之欲出了，他就是燃燈上古佛。

西遊記裡的佛祖，并非專指如來佛祖。你可以說老君這個幕後佛祖不算佛祖，但是燃燈佛祖可是過去佛，西天諸佛排名第一位，是名副其實的佛祖。

根據化胡為佛的說法，西天的第一任佛祖燃燈上古佛，就應該是太上老君的嫡傳弟子或者親選之人，燃燈和老君的關系肯定非同一般。如果燃燈是在老君的授意下去培養孫猴子，那麼老君的所有行為都能解釋的通。玉帝在看破或者模糊猜測這個局之後，順勢而為，再把如來拉進來，也可以說得通。如來認為留着孫悟空，比殺死孫悟空對自己更有利，那麼如來的行為也可以理解。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燃燈肯定懂禅，但是他懂道嗎？答案是肯定的。不是因為他是老君門生，所以就懂道，而是原文第五回：“原來那老君與燃燈古佛在三層高閣朱陵丹台上講道，衆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侍立左右聽講”。老君和燃燈講道，神仙們在下面聽。老君的手下可是個個能人，兩個燒火童子把孫悟空打得“三屍神咋，七竅噴紅”，一個坐騎讓孫悟空和滿天神佛束手無策，但燃燈不是聽道，而是和老君一起講道，可見其道學修為之深。

九

綜上所述，結合所有的線索，我認為燃燈佛祖就是那位神秘的須菩提祖師，好像隻有這個結論，所有的思路才可以理順，所有的不合理才是合理。

孫悟空出師，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大鬧天宮，所以鬧天宮這事，太上老君肯定是逃不脫關系的。大鬧天宮，其實就是各方勢力各懷心思，聯合唱的一出戲。

并不是做局的人才可以主導這個遊戲，有時候局中人，也可以因勢利導，反客為主，所有人在這場權力的遊戲裡，而劇本卻是不确定的。

忍不住感歎一句：最極端的情況，整個大鬧天宮，隻有一個人不是演員，那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為什麼老君要策劃大鬧天宮？為什麼玉帝要默許甚至助力大鬧天宮？大鬧天宮後的取經行動，玉帝、老君、如來都打的什麼算盤？這場的權力的遊戲中，各方勢力是如何明争暗鬥？請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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