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嘉興日報-嘉興在線】

我第一次乘輪船是在上世紀 60 年代初，那時我還在上小學，跟母親去上海探望父親。清晨我被母親從睡夢中叫醒，看看牆上挂壁鐘才四點多鐘，我打了個哈欠，還想再睡一會，母親說：“輪船已拉過一次回聲了，快起來吃點早飯，準備一下就要走了。”

我起來洗了臉，草草地扒了幾口稀飯，就跟着母親踏上去輪船碼頭的路程，外面漆黑一片，我和母親摸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半路上聽到輪船又拉了一次回聲，我問：“什麼叫拉回聲？”母親答：“這是為了提醒乘客早作準備早上路，輪船上的人提早起來要拉上三次響聲，就叫拉回聲。”我後來才知道拉回聲就是鳴汽笛。

輪船停靠在我們集鎮最北面張公橋邊的碼頭上，母親一手扶着挑在肩上的扁擔，一手牽着我上了晃晃悠悠的輪船。船艙裡已坐了許多乘客，我們找了一個靠窗口的座位坐了下來。

不久，後艙裡的柴油機發動起來了，但沒有馬上起航。船上的人說，先要熱車。到了五點半，輪船拉響最後一次回聲後，工作人員拿起竹篙子把船撐離了碼頭，輪船調轉方向，緩緩地離開碼頭向前駛去。

第一次乘輪船的我，感到什麼都新鮮，就背過身去跪在闆凳上，透過狹小的船窗看外景。清晨的河面上，水霧氤氲，輪船卷起的白色浪花，驚飛了栖息在水草上的野鴨和鳥兒，飛濺的波浪沖刷着兩岸的河灘。

但一直看着窗外，很快也就沒有了新鮮感，我趁着母親打盹的機會，悄悄爬出艙外去看輪船。

先來到駕駛艙，那是一個相當狹小的地方，隻能供駕駛員一人乘坐。到了河道轉彎處，要和前方來船交會時，我看到駕駛員伸手拉了拉上面的繩子，挂在頂上的小銅鈴就發出“丁零、丁零”清脆的聲音，船速就變慢了。

我好奇地詢問了原因才知道，駕駛員把握的方向盤下面有根鐵鍊，一直延伸到船尾，接到船下的螺旋槳上。要左轉時他就把方向盤往左打，要右轉時就往右打。這相當于手搖船上的橹，用扳艄和推艄來控制船隻的左右方向和快慢速度，但加速和減速，駕駛員是控制不了的，得拉鈴通知機艙，由他們進行操作。

客艙後面隔一條過道就是機艙，為了看清楚，我使勁把頭伸進後艙，正聚精會神看得興起時，一位船工抓住我的肩頭，大聲喊：“你不要命了，掉到河裡怎麼辦？”我說：“叔叔，讓我下去看看吧，我保證不亂動東西。”他才讓我進了機艙。

機艙裡面，一台柴油發動機安放在中間，馬達聲震耳欲聾，充斥着濃濃的柴油味。一位師傅正在聚精會神地操縱着機器，随着前面駕駛艙裡的駕駛員拉動繩子，挂在機艙上面的銅鈴響起“丁零、丁零”不斷變換的鈴聲。而随着他的操作，輪船一會兒快一些，一會兒慢下來。

站在船尾，我看着從船下的螺旋槳裡泛起的滾滾浪花，有時還會引得白鲢和花鲢躍出水面。随着輪船的前進，浪花被遠遠地抛到後面，越來越遠。

正當我玩興十足時，母親找我來了，把我拉回了客艙。我靠在母親大腿上睡着了，等被叫醒時，輪船已到了終點站硖石，此時也已快到吃中午飯的時候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這趟路程總共才30多公裡，輪船行駛的時間卻在四小時以上，算下來平均時速還不到10公裡，這速度就和騎自行車差不多了。在硖石，我和母親又換乘了去上海的火車，到達時已近傍晚。

後來，由于公路客運的興起，坐船的乘客越來越少，輪船也由原先的每天兩班改為一班。到了上世紀90年代後期，幹脆停航了。運行了近60年的從六裡到硖石的客運輪船，成為了我的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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