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出英雄”,這似乎是曆史的某種規律,每逢天下大亂便會有各種人馬乘時而起,其中自然龍蛇混雜,但終究會有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攘除奸兇、廓清玉宇,成就一代霸業。中國曆史上亂世很多,秦漢之交、三國、東晉六朝、隋末、五代十國、元明清異代之際等,可歌可泣值得大書特書的人物很多,不過最為我們熟知也最為我們喜愛談論,大概是其中的秦漢、三國和隋唐之際的亂世英雄史。
大家都是亂世英雄,憑啥你比我在群衆中流行?一則是這些時代的英雄、枭雄人物,确實質量要勝過一籌,你看這東晉六朝的爛事最多也不過是“隻成門戶私計”,略微能擔得起豪傑人物也就是劉裕、桓溫等,且又不曾相聚一時。二則是這些英雄人物互相争鬥或者前後相繼,豪傑并起一時又不至像五代十國一般過于雜亂,可以有主角光環。
比如隋唐,明君賢臣、名将美人、逆賊奸雄、叛臣賊子,該有的全都有,自然比衆不同。其中除了“天策上将”李世民絕對的主角,配角的故事也個個精彩,最為大衆喜愛的就是瓦崗起義軍的故事了。
李淵李世民的關隴軍隊,既是封藩大員,又是世家貴族,秉天時地利人和而來,赢得固然爽快,但還是缺少了點草根氣、煙火氣。王世充也甭提,本人還是胡人的後裔,而且在隋朝任職極盡阿谀奉承之能事,才哄得隋炀帝、後來是越王侗的歡心,如此步步高升,握有實力之後扭臉就反叛,還鸩殺了皇帝,軍隊的合法性太低。至于江都尚存的隋朝政權那更是沒眼看,宇文化及這老賊一向都是隋唐故事的終極大反派。倒是窦建德還有幾分英雄氣,起家是窮途末路逼不得已而走上落草為寇的生涯,一路上也是能征慣戰血裡火裡掙出來的本錢,對隋朝頗為仁義、對大唐也頗講禮節,然而其落草之時率領軍隊也曾有多次濫殺無辜、劫掠百姓的不良記錄。
在這些逐鹿中原的勢力中,瓦崗軍是比較特殊的。瓦崗軍前期的領袖是翟讓,後來李密加入後,因作戰勇猛、善于兵略又且善待士人百姓軍兵,逐漸在軍中取得崇高威信,翟讓知趣,把領袖的位置讓給了李密,自此李密也就成了瓦崗起義軍的代表。
瓦崗軍起義經常是隋唐演義類故事的重點着墨之處,然而比如熒屏上最經典的《隋唐英雄傳》,雖然生動地描寫了瓦崗軍的英雄群像,然而很遺憾,對瓦崗領袖李密的塑造卻和曆史形象出入較大。電視劇裡的李密有三大特點——一曰無能,不過是憑運氣當上的首領;二曰無德,荒淫無度緻使将士百姓衆叛親離落得授首的結局;三曰無膽,不說作戰的謀略,甚至是個望風而逃的慫包,半點英雄氣也沒有。
翻開《新唐書·李密傳》我們會看到各個方面都不同的李密。
首先,李密能謀善斷,頗有遠見。李密起家是在大業九年的楊玄感叛亂之中,李密投楊玄感為之軍師,上來就為楊玄感獻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隋炀帝彼時正在遼東禦駕親征,李密建議直接把遼東與中原連接的唯一通道榆林給占了,先把隋炀帝逼至前有高麗後有叛軍的絕境,然後挾天子而天下可不攻而克。中策是放棄榆林,直取關中之地,如當年秦朝一般據長安而東窺,勝敗可由自主。下策就是順水推舟,乘着地利先拿下東都洛陽,屯兵堅城再徐圖後進。可惜楊玄感三策中選擇了下策,果然勝敗不期,洛陽沒打下來隋軍就到了,再轉頭去攻打關中大勢已去。雖然李密的第一場秀失敗了,但其謀略确有過人之後,其後也多見奇謀,可知絕非是個無能之輩。
再說李密的德行,在隋末大亂局的一種叛軍或者叫起義軍首領中也可以說得上翹楚,電視劇裡演的秦叔寶等人幹的那些行俠仗義、保護一方百姓的事,其實李密做的更好。當時洛水入河口的地方有個隋朝官家儲藏糧食的大倉庫,叫做興洛倉,李密率領千人攻占了這裡,當即二話不說就開倉放糧,四面八方的農民兄弟都來了,排隊領糧食的隊伍長達數十萬,可知李密率領的這支瓦崗軍,是真的農民起義軍。而且李密也絕不是貪圖享樂之輩,史書中一再記載李密無論窮通,都無府藏,得了金銀财寶從不留下,都是分給官吏将士,由此雖然治軍嚴格,但将士官吏都肯為之用命。
有了這兩條,我們自然知道李密的膽量肯定也不小,光和王世充在洛陽周圍打仗就身經大小戰役六十餘次,戰意未曾稍減。所以演義畢竟是演義、電視劇畢竟是電視劇,李密卻也算得上是号人物,可惜在曆代文藝作品的塗抹下有點變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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