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松長跑一般的秋雨,使得蓮湖水溢,荷塘早衰。蓮湖由春天明眸清月,變得昏花老眼一般,日顯衰微。晚撐雨傘,漫步荷塘邊,靜聽雨打殘荷聲,覓得瞬間清閑,遐想追夢到紅樓。“留得殘荷聽雨聲”,李義山一首小詩,卻惹得那《紅樓夢》裡多愁善感的林妹妹,流不盡的相思淚,從冬到夏,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清晨,數隻肥嘟嘟的花麻鴨,在湖中率性遊弋着,是思考問題還是覓食遊戲?尾巴拖着一條長長銀光波線,銀線将水中高樓,切成兩截兒又快捷的射進荷塘深處。
八角亭下,一群大白鵝,一片“鵝!鵝!鵝”叫聲,聽起來有些浮躁淩厲暴戾之氣,不再像春天朗誦駱賓王詠鵝詩那般趾高氣揚,樂觀向上。莫非今早的主題又變了調兒?
大白鵝也有煩惱時?大白鵝經常不勞而獲、養尊處優,唾手可得美食美味,變得庸懶起來,大腹便便,目中無人,盡是大官兒作派。今早遊人甚少,那一群小人物,大白鵝再熟悉不過的老施主,至今不見露面?白鵝肯定是認得那些孩兒面的,白鵝那長長的叫聲也許是在喊叫“今天的早餐在那兒”?
放眼一塘荷葉,色衰力竭,漸漸失去昔日光澤;未摘掉的蓮蓬,不再勾劃“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剝蓮蓬”的動漫畫面。“藕線”如風筝線一般,牽着弱小青青荷葉浮上水面,那“一線希望”,在寒冬來時,還能獨善其身嗎?答案顯然是不能。
殘荷耷拉着腦袋,衰敗不堪,暮氣沉沉,像耄耊老人一樣,再也揚不起昨天高昂的頭顱。想春風夏雨得意時,曾經多麼風光無限,惹得那麼多影迷,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今非昔比,原來風流也輪回啊。
殘荷绉巴巴葉子,更像耄耋老人手臂皮膚、曬蔫了的青核桃皮般容顔,曾經那麼光澤潤滑,讓詩人吟誦讓畫家瘋狂,讓愛好拍抖音的娘兒們一襲紅妝,絡繹不絕,熙熙攘攘。
秋風微掃,柳葉兒陪伴着殘荷一路走向季節深處。他們為鄰相伴,栉風沐雨,一路走向生命的終點。一塘黑乎乎淤泥,是荷葉的歸宿處,荷葉的生命來源于斯,又歸宿于斯;柳蔭下那片芳香泥土地,是柳葉兒的來世前生地。佛家講輪回轉世,那荷葉也許前世就是某一個人,來到人世間曆難來了,現在要回到來的地方去;道家說有無相生,無中生有;儒家講天人合一。那麼多高深理論,那麼多經典金句,用書聖王曦之的話一句概括之—“死生大矣”!
陪伴鲐背年紀、表示要争取活到期頤之年的老父,在蓮湖邊漫步,水中倒映起老人清矍的面龐。時清醒時糊塗的老人家,此時變得清醒起來,遲遲不願離去。也許正在努力回憶自己的青春歲月?曾經如塘裡夏日青青荷葉,青春煥發,滿面陽光,怎麼突然就變成了殘荷一般模樣呢?過去的歲月還能回得去嗎?靜靜守候老父身邊,觀察一舉一動,老人似小孩那般天真有趣。人說老小老小,人老了,确實如小孩一般。
老人在沉思,怎忍心去打動那顆未泯的老年童心?忽憶起蘇東坡那首樂觀向上的小詩來“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面對殘荷一樣的生命長度,我們誰也逃脫不了,珍惜眼前好風景,就足以令我們豪爽釋懷,縱情放歌,想想那滿山遍坡的山菊花,亦不妨學學陶淵明那樣的晚年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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