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晚王琪深情地開始唱《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時,電視機前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很多年輕人紛紛表示:這人是誰?連劉德華成龍等天王巨星都得跟别人拼盤唱歌,他何德何能在春晚獨唱3分49秒?
而父母一輩卻興奮地開始跟唱,還順便科普,這首歌是關于牧羊人與采蜂女的凄美愛情故事。
有的父母甚至還趁機開始安利,說他是一個很火的歌手,自己作詞作曲演唱,《站着等你三千年》、《萬愛千恩》都超級好聽……
是的,王琪已經火了很久了——在網上。
可是,很多自诩為互聯網沖浪者弄潮兒的年輕人,是在春晚之後,才第一次聽說了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誰?又是怎麼憑借歌曲在全國爆火的?
優美而憂傷的歌聲背後,又到底有着怎樣的心酸曆程?
(一)1986年,王琪出生于遼甯省鞍山市岫岩的一個小山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家裡還有一個姐姐。
村子很小,隻有不到100戶人家。村子也很窮,大家都是靠種地為生。王琪七八歲時就開始幫爸媽種玉米了——具體地說,是幫忙撒玉米種子。
這種地方,非常淳樸,淳樸到與“音樂和夢想”這樣的詞彙搭配在一起,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别說村子裡,就連鎮上,連個搞音樂培訓的地方都沒有。
他生活中,唯一與音樂有關的,可能就是他的父親,曾經在生産隊開會之前,負責唱東北大鼓書。
王琪初中畢業時,家裡人想讓他去學廚師或者是美發——總得讓他學個手藝養活自己。
可王琪想上藝校。
這其實是個很不靠譜的決定——他那時候,其實對音樂還沒有什麼概念。
更不靠譜的是,他的爸爸媽媽居然答應了。
——兒子的夢想,不管怎樣,都要全力支持。
藝校貴,家裡窮,最後是三姨夫出的學費——三姨夫家裡有錢,是村兒裡的電工。
不過,正規的藝校肯定還是上不起的。
最後,王琪去了一所“什麼都沒有”的民辦培訓學校,沒學曆證書,沒有專業,老師聲樂、形體、舞蹈什麼都教。
很多同學對這所學校嗤之以鼻,但王琪卻心懷感激,他終于走出了他所生長的那座小山村,也終于開始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
(二)2004年,畢了業的王琪揣着幾百塊錢,滿懷信心地開始闖蕩北京。
他的學長給他介紹了酒吧唱歌的活兒,告訴他:跑場子可掙錢了!
結果,第一次唱的時候,王琪就唱砸了,他不是不會唱歌,可是從來沒跟過樂隊,看着樂隊大哥們那些毫無表情的臉,他馬上就慌了。
帶來的幾百塊幾天就花光了,還好有個老鄉給他介紹了個舞蹈隊——這時,小破藝校不分專業——啥都教啥都學——的優勢終于凸顯了出來,他有了安身之所。
不過這畢竟也不是長久之計。
幾個月之後,王琪還是回去繼續唱歌,這次能跟上樂隊了——在搞舞蹈隊的時候,他跟樂隊大哥們混熟了,發現他們其實也沒那麼可怕。
他終于開始掙錢了,一天跑三個場子,能賺兩百多塊。
王琪驕傲地給家裡打電話:“這比當廚師掙得多吧!”
(三)2005年,王琪寫了自己的第一首歌。
寫完之後,坐火車跑到河南鄭州的一個錄音棚,一番讨價還價之後,斥巨資1200讓人編了曲,做了伴奏,錄了CD,志得意滿地回到北京,覺得自己馬上要火了。
回到酒吧之後,他開始唱自己的歌,一心希望聽衆們能發現歌廳裡的天降巨星。
隻唱了一天,老闆就叫住他,委婉地說:“你唱原來的歌就挺好”。
王琪被打擊得夠嗆——不光心靈受打擊,錢包受的打擊更大。
他那時不知道的是,未來十幾年,他在音樂道路上,面臨的全部都是打擊。
(四)在北京混了不堪回首的兩年多,王琪終于決定拍拍屁股離開,然後到祖國各地都轉了一圈,足迹遍布了每一個省份。
這聽起來實在過于浪漫,但他并不是為了大家想象中的,為了追尋夢想的流浪歌手。
他到處走,隻是為了唱歌賺錢——從北京混出來再到别的地方去,價位到底要高那麼一點點。
2009年,他到了新疆的烏魯木齊。然後決定,不走了。
這一住,就是10年。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決定,不再演出了。
他無法想象自己到了三四十歲,還在酒吧裡做駐唱歌手的樣子——對着一群醉醺醺的人努力唱着歌,而他們在聽,或者根本沒在聽他的聲音。
他決定開始踏踏實實地生活,找了個文化傳媒公司,開始當一個最普通的打工人。
那時,他策劃、調音師、燈光師……什麼活兒都幹。
一個月的工資,3500。
這個錢,隻能說是勉強糊口。
他隻能周末時去做婚禮主持,一做做了好幾年。
好在,就在他一無所有、一無是處,被打磨的夢想全部沒有的那些年,他在山西遇到了他的妻子——國家二級的二胡演奏員,一個漂亮的西安姑娘。
倆人在新疆結了婚,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過着平淡而幸福的小日子。
(五)
他還在寫歌,但大多數都賣給了别人——他需要養家糊口,他和妻子的收入,也僅僅夠支撐吃穿用度和房貸。
他賣的價格總是很便宜,有時可能還賣不出去。
2017年,一個東北歌手請他寫一首歌,他開價2000——包括(早在2005年就價值1200的)編曲和伴奏。
是的,他後來自學了編曲和伴奏。
他寫得很用心。想起父親曾經憤憤地說過:“你看你們年輕人搞音樂,把東北的這點民間東西都弄沒了。”
他筆下的這首歌,就帶上了東北小調的色彩。
然而歌手對這首歌的評價隻有一句話:“兄弟,你這不是歌啊。”
沒了下文之後,他自己把這首歌兒唱了,往網上一傳,然後繼續上班,還房貸,賺奶粉錢。
這首歌,就是後來火遍全國的、被無數二人轉演員唱過的——《情人迷》。
闫學晶唱《情人迷》
半年之後,也就是2018年過年的時候,他接到了無數八百年不聯系的老同學、老朋友打來的電話、發來的短信,告訴他:我在街上聽到你的歌了!
他終于火了。
無數北京的經紀人也輾轉給他打電話,發私信,他終于有了商演。
他知道,自己終于紅了。
從2004年藝校畢業到終于火起來,他用了13年多。
而在這13年之中,從來沒有人說過,他的歌兒好聽。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正了解網絡的威力,他開始直播,而直播下一窩蜂的評論都是:
有這一首歌就夠了。
他知道不夠。
這種紅,太脆弱了。
信息快速更叠的互聯網時代,每十五分鐘,就可能有一個人成名,但是熱點。 熱度一旦過去,就會被湮沒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同樣迅速地被所有人遺忘。
(六)很快,又有一位歌手找他寫歌,他寫了《站着等你3000年》。這一次的歌中,他揉合了雪山、草原、氈房、胡楊等意象,整首歌具有濃郁的新疆少數民族風情。
對方還是沒看上,他隻好又自己唱了。
這首歌,又紅了。
《站着等你3000年》
接下來,他在當兒子時就開始寫、修改了無數遍、在當父親之後又繼續修改的——歌唱父母之愛的《萬愛千恩》,也紅了。
《萬愛千恩》
差不多就在那個時候,思鄉心切的王琪決定攜妻帶女回到遼甯,但已經住了10年之久的新疆,已經成了他的第二故鄉,有着太多割舍不掉的情愫。
他想起剛來新疆做策劃的那些年,一次公司接了一個可可托海的露天營地策劃案,設計師帶回來了很多很美的照片。
再次翻看那些照片時,他靈感突現,又寫出了一首關于新疆愛情的歌曲,來表達自己對于這個美麗地方的依戀。
這就是,《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七)
此時的他,俨然已經成為了爆款音樂的制作機器,他的音樂,要麼是作為背景音在抖音裡無數次播放,要麼是被網紅們翻唱,要麼就成為了廣場舞神曲……
唯一尴尬的是,他一直歌紅人不紅。
2020年5月,他用微博宣傳自己的新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評論83,點贊155。
感覺yxh滿天飛舞的微博,這個數據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還好,《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也紅了。
——這一次,不是普通的紅,而是名副其實的爆紅。
有博主統計了它的播放量。
過于恐怖的33億。
有意思的是,它同樣流行于抖音、直播與廣場舞,很多混迹于B站、微博、知乎的年輕人,對它聞所未聞。
這是一個飛速發展又相互割裂的時代。一家人,似乎生活在同一時空,面對的是同樣的屏幕,但是,他們又實實在在地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是平淡生活的柴米油鹽,是打工人的披星戴月,還是新世代的迷離炫酷?
大算法的推送,讓人隻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感興趣的,再根據這些信息進一步固化自己的認知,然後,對此外的世界懵然不知。與真實的世界隔絕開來。
這就是我們所說的“信息繭房”。
就像打工人不知道同一個小區的廣場舞錄音機中,在可可托海,有一個牧羊人愛上了一個養蜂姑娘,而自己的父母在為他們的愛情故事黯然神傷。
直到王琪帶着它走上了春晚的舞台。
全國矚目。
(八)
就這樣一個平凡的簡單的小人物,他出身于農村、住在城市,走過全國所有省份,認識很多不同民族的朋友,搞過藝術、打過工,是兒子,也是父親。
他用了自己十幾年的努力,訴說着自己最真實的感受,依托着互聯網的傳播力量,從平凡的草根,一步一步走到了春晚的台前。
然後,在一個夜晚,用他質樸的歌聲,串起了很多普通人,共通的情感。
也正是這首歌,讓電視機屏幕前的全家人安靜坐下,聽完一首樸實而優美的旋律;讓兒女突然間意識到,原來自己的父母,也有着豐富多彩的精神生活。
在某一個瞬間,讓平日被無數小屏幕割裂出的信息鴻溝,得以彌合;也讓總是抱怨無法互相理解的家人,可以共情。
更讓很多人——無論貧富、無論老少、無論民族——在某一個春節,有了溫馨的、共同的回憶。
——這,也是春晚的意義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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