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宋神宗熙甯年間,自請外放杭州的蘇轼來參加好友張先的又一場婚禮。是的,已經八十歲的張大爺老當益壯,耄耋之年又迎娶了一位年僅十八歲的小妾。都說一妻一妾是齊人之福,那張先毫無疑問是齊人之福Plus。
入夜,紅燭高照,洞房良宵。容光煥發的老張先得意洋洋地寫出了一首詩:“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顔我白發。與卿颠倒本同庚,隻隔中間一花甲。”
而正在外面喝酒的好友蘇轼聽聞此詩後也開啟了“巫妖王”的天賦,寫下了一首看起來小清新,實際上限制級的绯色小詩:“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畫面太美,大家自行腦補。後世曾有人考證後認為蘇轼并未寫過這首詩,但張先的一生桃色毫無疑問所言非虛。
這位超長待機88年的老人家,橫跨了從宋太宗趙炅到宋神宗趙顼的五個時代,雖然也是進士出身,但終其一生在仕途上都表現平平。
而在感情經曆上的張先可謂是絕對的人生赢家,簡單總結來說,這位婉約派大詞人的人生主旋律便是八個字——悠遊閑适,留戀美色。
如果别人都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話,那麼對于張先而言,便是“弱水三千,我全幹了,你們随意。”
出生于宋太宗淳化元年(990年)的張先是當之無愧熬過了半個北宋的人,高壽88歲的他和士大夫階層的生存哲學顯得格格不入。
和大部分人讀書人苦心孤詣以求仕途經濟不一樣的是,41歲才中進士的張先一點也不着急,他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娶妻納妾和吟詩作詞上,所以直到退休的時候,他也隻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尚書都官郎中。
張先出身并不高,父親張維之所以能在曆史上留下相關事迹的原因,也是因為生了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兒子。寒門讀書人的老張也給兒子留下了兩樣制勝法寶,并讓其往後餘生受用匪淺:①長壽基因;②博聞強識。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張先之所以能八十歲繼續老當益壯的原因,是因為他爹張維活到了91歲,長壽的逆天基因讓張先即便是在醫學技術相當落後的宋朝,也達到了絲毫不亞于現代人的壽命。
另一方面,父親張維雖然沒有功名傍身,但卻将好讀書的性格遺傳給了張先。如今再提起張先,大部分人都很陌生,或者隻記得“一枝梨花壓海棠”的風月故事,但事實上張先在宋詞曆史上的地位是相當崇高的。在當時人的認知裡,張先和柳永是一時雙璧,無分伯仲。
和柳永一樣的是,張先是個沒法在宋史立傳的人;但和柳永在風月與功名之間反複糾結不一樣的是,張先從一開始就奔向了塵世歡愛。
傳聞少年張先就曾有過一段禁忌之戀,愛上了一個美貌小尼姑,但佛門清淨怎能容下這世俗的情愛,被撞破私情的小尼姑遭到了嚴厲的處罰。
為了阻止這對才子佳人月下重逢,小尼姑被鎖在了湖心小島的閣樓之上。每到月色朦胧的夜晚,小尼姑都翻梯而下,而張先也悄然乘舟夜行,在缱绻的夜色裡,這對璧人耳鬓厮磨後又依依惜别。
臨别之際,滿腹離别愁緒都化作了張先的那首《一叢花·傷高懷遠幾時窮》,其中那句“沉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當真是把比拟發揮到了極緻,讓後世多少閨怨有了最抵心底的共鳴。
時過境遷,這段逸事到底确有其事,還是捕風捉影,早已不可考。但就和這段充滿了绯色的故事一樣,張先的人生故事也在滿眼桃花中開始了。
張先是在自己41歲時考上進士的,那一年是宋仁宗天聖八年(1030年),一屆比較特殊的科舉。和張先同屆考上的,還有大名鼎鼎的歐陽修、蔡襄和陳希亮等名臣。
張先雖然在仕途上無甚作為,但在詞壇上的成就已經讓他聲名鵲起,以至于歐陽修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便迎上去調侃了一句:“這不是‘桃李嫁東風’郎中嗎?”因為寫詞寫得很好,所以張先也先後被圈中好友改過很多外号,每一個外号的背後其實都是張先的名句。
張先雖為男子,但筆下的柔情似水便是尋常女子也寫不出來,如果生活在現代的話,他一定會成為代表女性發生的情感大V。初涉詞壇的時候,張先便以《行香子·舞雪歌雲》中那句“奈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而被時人稱之為“張三中”。
但動辄就寫出佳句的張先顯然對“張三中”這個外号很不滿意,他更喜歡别人叫他“張三影”,這一外号同樣來源自張先的三個名句:①雲破月來花弄影;②嬌柔懶起,簾幕卷花影;③柔柳搖搖,墜輕絮無影。
作為将宋詞由“小令”向“慢詞”過渡的功臣,張先可謂是婉約派當之無愧的大宗師,他的筆下沒有金戈鐵馬,有的都是閨中女子的淡淡憂愁,讓當時無數女子為之傾心,渴望一睹這位藍顔知己的真容。
事實證明,才子到哪兒都很吃香。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出色的仕途,但張先卻仍然過得很滋潤,身邊從來沒有缺過漂亮的小姐姐。對于他來說,入仕後的每一次調動都是邂逅新人的開始。
從宋仁宗明道元年(1032年)到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張先先後調動了五六個地方,但這三十二年間的官職卻始終是些芝麻小官,直到退休的那一刻他也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尚書都官郎中而已。
但張先卻先後生下了十幾個子女,子女之間最大的年齡差到了一甲子(60年),這樣福澤綿延的兒孫福不知羨煞當時多少人。而75歲以後的退休生活,也是最被後人津津樂道的一段時光。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我們不要以尋常老人家的形象來腦補張先,因為張先更接近于一個鶴發童顔,樂天知命的大前輩形象。
在張先面前,時間仿佛失去了效用,張先與生俱來的氣場也讓他和當時多少文士名流交流無障礙。其中最典型的代表莫過于蘇轼、蔡襄、梅堯臣等人。
值得一提的是,蘇轼和張先之間的年齡差足有48歲,這是足可以橫跨兩代人的時間差,卻絲毫沒有妨礙張先和蘇轼建立起身後的忘年交友誼。
宋神宗熙甯五年(1072年),因為不滿“王安石變法”而受到政治打壓,不得已自請外放的蘇轼來到了杭州做通判,而此時已經八十來歲的張先也寓居杭州,兩人由此擦出了友誼的小火苗。
在此期間的蘇張二人多次唱和,兩人走遍了杭州的山山水水,一起吟詩作賦,宴飲尋歡,看盡了杭州的風光,也邂逅了很多小姐姐,并在一系列的豔遇中寫下了不少名篇。其中最為人所熟知的,便是蘇轼的那首《江城子·湖上與張先同賦時聞彈筝》:
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聞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誰聽!煙斂雲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杭州西湖之上,潋滟水光之間,一葉彩舟飄過,舟上有妙齡女子撫筝,曲聲悠揚,讓人回味無窮。
這樣的畫面單單是幻想着就讓人心曠神怡,而這就是張先退休時光的常态。
沒有那麼多經世治國的抱負,也沒有那麼多悲天憫人的情懷,張先更像是一個隻執着經營自己小日子的普通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讓自己生活得更好。
宋神宗元豐元年(1078年),88歲的張先在家中辭世。
辭世前,他完成了對父親張維遺作的整理收集,并據此創作出了傳世名畫《十詠圖》,讓父親也得以青史留名;辭世時,他的妻妾和兒女都圍在他的身邊,讓他走得了無牽挂;辭世後,大宋很快就陷入了新舊兩黨鬥争的泥沼,并逐漸在曆史長河裡漸行漸遠……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