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 柳

唐 / 賀知章

碧玉妝成一樹高， 萬條垂下綠絲縧。

不知細葉誰裁出 ，二月春風似剪刀。

【譯文】

高高的柳樹長滿了翠綠的新葉，

輕柔的柳枝垂下來，

就像千萬條輕輕飄動的綠色絲帶。

這細細的嫩葉是誰的巧手裁剪出來的呢？

原來是那二月裡溫暖的春風，

它就像一把靈巧的剪刀。

【品讀】

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在奔湧前行的過程中，《詩經》、《楚辭》、漢樂府、唐詩、宋詞、元代散曲，一脈相承，形成了不少文化符碼，它們經常出現，前呼後應，成為解讀中國文化特殊而逐漸固化的意象。在我們的文化符碼中，由于柳樹的“柳”和留下、停留的“留”諧音，凡有柳處，大多傷别離。所以古人在送别之時，往往折柳相贈，以表達依依惜别的深情。這一習俗始于漢而盛于唐，漢代就有《折楊柳》的曲子，以吹奏的形式表達惜别之情。唐代長安的灞陵橋，是當時人們離别京城去往全國的必經之地，而灞陵橋兩邊又是楊柳掩映，于是這裡就成為古人折柳送别的打卡之處，如“年年柳色，灞陵傷别”。後世就把“灞橋折柳”作為送别典故的出處，故溫庭筠有“綠楊陌上多别離”的詩句，柳永在《雨霖鈴》中以“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來表達别離的傷感之情。

賀知章的這首《詠柳》卻跳脫傷感，别出心裁，詩人通過歌詠柳樹來贊美春天。一個看似不經意卻極其用心的“裁”字，點亮全詩。刹那間，那婷婷袅袅，似“小家碧玉”一樣的柳樹、豔若綠絲帶的柳枝、柔嫩纖（x i ā n ）細的柳葉，在春風的妙手裁剪之下，和滿園的春色搖曳蕩漾，整個畫面恍若眼前。而春風，又豈止是剪裁出“細葉”？那冰雪消融、芳草鮮美、春花絢爛、萬物萌動的美景，還有孩童們奔向曠野，放逐身心時清脆爽朗的笑聲，都紛至沓來。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詩的前兩句連用兩個新美的喻象，描繪春柳的勃勃生機，蔥翠袅娜。由一樹、到萬條、再到下文的細葉，柳樹、柳枝、柳葉，由遠及近、由大到小，透過詩人的眼，去看窗外那碧玉妝成的柳樹上，好像綠色絲帶垂下千萬條的柳枝。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後兩句更别出心裁地把春風比喻為“剪刀”，将視之無形不可觸摸的“春風”形象地表現出來，不僅立意新奇，而且飽含韻味。再細細觀察柔嫩的柳葉，那可是調皮的春風一點一點裁剪出來的。隻一個“裁”字，無以替代，什麼“生”出、“長”出、“發”出、“吐”出，和這個“裁”字相比，簡直弱爆了，分分鐘被秒殺！多麼豐富的想象力啊，春風仿佛有了生命，好像不是春天帶來了春風，而是春風吹過，才把春天帶到了我們身邊。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是啊，春天來了，紅日初升，輕風拂面，我們還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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