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馬昆明,男,共和國同齡人。從1971年到1988年,分别在本溪地區三座國家統配煤礦工作。愛好閱讀,喜歡寫作。
彩屯煤礦的原煤、洗精煤,原來在計劃經濟時期,是礦務局按國家計劃調撥給本鋼、鞍鋼等大型國營企業,彩屯煤礦不管資金往來賬。現在進入商品經濟,礦務局把産品銷售權、經營權下放給礦裡,礦裡就得考慮商品、價值、貨币、流通等市場經濟問題了。由于本鋼、鞍鋼等大單位也都進行改革,在原燃料采購上有了一定的自主權,可以從山西等地價格相對便宜的國營、地方和私營等煤礦直接進貨,不一定非得購買彩屯煤礦的産品。在這種形勢下,彩屯煤礦的原煤、洗精煤和其他的副産品,就得随行就市,除一部分還屬于計劃内的定量供應大單位以外,有的就就便賣給一些地方小鋼廠、小熱電廠甚至一些農村的小磚廠。但是,在“三角債”的束縛下,計劃内的銷貨款越來越回籠不暢,那些屬于計劃外的銷貨款,有的就更是“血管粥狀硬化”,脈絡不通了。
檢察室通過對全礦産品銷售、貨款回籠的情況進行了詳細分析和研究,覺得計劃内有合同的國營大單位,雖然欠款,但還有保障,隻是時間稍微拖延一點兒,隻要上下做點工作,回籠貨款還是有希望的;一些地方國營企業欠款,追索有困難,但下點功夫還是有可能的;危險的是那些農村鄉鎮打着“集體”名義個人承包的企業,幾次催款沒有音信,弄不好很可能久拖不還,成為“呆賬”“死賬”。這些企業現狀什麼樣,礦裡也曾派人去找過,往往不是見不到人就是見不到錢,就是見到了面,應付一陣,事後又杳無音訊。還有的皮包公司,今天到這“坑崩”幾百噸煤,明天就改了工商執照換了廠名,賴掉舊賬;又去“拐騙”别人幾百噸,再改名。還有的把錢、貨席卷一空,逃之夭夭。所以,我們決定先從小的、難的開始,“北讨南征”開始“要債”第一步。
從1988年5月至同年7月,我們數人先後兩次外出讨債。第一次是5月,檢察院都興權和我、江水,還有了解這個情況的礦生産調度室副主任曲廣志以及礦審計科長、洗煤廠化驗工人、李長福等人配合,我們一起去吉林省四平市梨樹縣泉水鄉泉眼嶺磚廠,去找承包廠長,沒有找到。磚廠已經停窯,場地還有幾摞沒有拉走的紅磚。我們到老農家問詢,聽我們打聽趙的去向,老農說早跑了,嘟囔說“承包承包,幹部多撈”。我們到村到鄉,均無下落。第二天,我們又去他的主管上級鄉農房建設材料成套供應公司,找到黃經理,與他溝通這個廠和這個廠長的情況,黃經理也是閃爍其詞,言不由衷。那時沒有手機,聯系很不方便,想找到當事人很難,都興權也沒有辦法,他說他們院辦“刑案”,有時都一時半回兒找不到人。沒辦法,和當地公安打個招呼,請留意溝通。另一次是6月,檢察院都興權、韓春山和我、江水等四人前往鞍山市海城市鎂礦廠去讨債,跑了一天找了很多地方,也沒看見這個廠的法人代表。幸虧我們到達海城火車站下車時吃了一頓早餐,中午都沒地方吃飯,直到晚上住宿旅店才解決空腹問題。第二天又去毛祁鄉工業辦等幾個單位去催讨,有的見到法人代表,表示挺好,說馬上辦,哪能勞你們檢察官大駕光臨,你們回去不等到家,貨款就打過去了;有的臨時負責人說眼下有點手緊,過十天八天把賬要回來,就第一個還你們;還有的根本找不到法人代表,找上級也是敷衍周旋一陣拉到。我問都科長還有什麼辦法?他說最後如果還是不給,我們可以提起公訴。但這麼些家,辦案哪有那麼多人呐!再說,這裡面還有三角債的複雜情況,你怎麼起訴啊?
跑了這麼些天,給我們的感覺是,中國法制建設雖然在改革開放之後有了明顯的進步,但是按照現在飛速的發展形勢來看,還是沒有跟上步伐。一些方面,還嚴重缺乏“有法可依”,也沒做到“有法必依”。
1985年以後,我們市開始在各個行業實行“擴大企業自主權”政策,允許多種形式經營。到1988年,工商企業個人“承包”率已經達到50%以上。有的企業實行承包以後,确實促進了企業發展,增加了盈利額,給國家改革開放做出了貢獻。本溪市一時湧現出十幾個承包“明星”,最出名的是售貨員關廣梅和“破爛王”張玉金。但也有的承包企業并非理想,有的承包人拼國家資材拼國家設備,掙了錢作假賬不上繳國庫,而是中飽私囊;有的蓄意欠賬不還,轉移資産,給企業埋下隐患;有的打着“減員增效”旗号,随意裁減工人,造成部分下崗人員生活無着;有的任意揮霍浪費集體财産,為個人享樂而“敗家”。對這樣的不當行為,當時群衆很氣憤,編歌謠說:“工人拼命幹,掙了一百萬。買個烏龜殼,裝個王八蛋”。那時坐轎車的很少,很讓人注目。
其實,“承包”沒有錯,提高生産力,促進企業進步,這是“改革”題意之一。關鍵是全民的積累,全體的血汗,國家的企業,人民的家底,到底應該由誰決定改變所有權、經營權?由誰來承包?怎樣去承包?承包增值怎樣處置合理?誰來确定這個原則?誰來監督這個原則?違反原則怎樣處理?處理有沒有法律依據?原則問題能不能得到真正落實?滋生出來的官員貪污受賄問題能不能嚴肅處理?等等,最終還是法制問題。
在檢察室工作期間,市檢察院召開了一次會議,讓全市五個建立檢察室的試點單位,彙報一下成立檢察室以來所做的工作和需要解決的問題。我和馬金文參加了彙報會,我才知道,本溪市像我們這個形式的檢察室有五家,而且還都是試點單位。在這次會上,認識了小我幾歲的牛心台鎮檢察室的武軍。
市院檢察長馬魁明、副檢察長孫樹芳等參加了會議并陪同我們共用了午餐。席間,馬魁明還問我名字筆畫與家族籍貫,我笑答高攀不上檢長宗親。
會上,大家談了檢察室工作情況,提出了遇到的具體問題,也道出一些困惑。
在海城,我們順便來到地區新興起來的“感王小商品大集”市場,哇塞,兩年之間,規模已經趕上浙江義烏大集了!商品堆積如山,人頭攢動如潮,到處是“發财”招貼,“老頭票”貼在大腿上猶如廢紙。“洞”中才數日,世上已千年,我們鑽黑窟窿的煤礦工人,還在一老本神的挖煤進道,一個月掙百八,不夠這裡的财神爺财神奶奶們千金一擲!
幾年功夫,收入差距如此之大,貧富區别如此之懸。
在這裡,我們明顯察覺到,我們幾人明晃晃的檢察服着裝,并沒有引起那些富翁富婆的關注。他們的眼神轉動在鈔票和商品之中。
我想,我們煤礦工人的默默奉獻,我十多年為煤礦勤勉工作而獲得的一大厚摞的獎勵證書,那些榮譽,在這裡,可能更是微不足道,不屑一顧。
世道真的是變了!
再不是越窮越光榮的時光了,而是越富越光彩、越受青睐的風氣了!
貧富有差别也沒有錯。人的能力、素質有差别,獲得勞動價值必然有差别。現在提供“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條件,出現貧富差距是必然的,也是正常的。“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口号也沒有錯,典型的示範作用是顯著的,先富帶後富,同走富裕路嘛。關鍵是緻富的渠道、手段,是“讓你富”的方式問題有了毛病。如果都像我們煤礦工人出大力流大汗就能緻富,我們當然求之不得。這裡的富翁富婆,都是勤勞緻富嗎?肯定的說,确實有很多人是靠這個好政策,自己吃大苦耐大勞而緻富的,就像我的一位親屬,人家看到本溪雞蛋緊缺,而北京大興紅星雞場的雞蛋有的是還便宜,就日夜乘火車往返,倒騰雞蛋,而且還帶動别人一起幹,号稱“導彈(倒蛋)部隊”,幾年下來掙了一大筆錢,那确實是辛苦錢,咱能不服氣?但現在的富人群裡,有沒有坑人民集體之财個人發家的?有沒有靠老子權勢攫取全民财富據為己有的?有沒有鑽經濟體制換轉的法律空子靠批條子轉手暴富的?有沒有權力出租收取巨額賄賂成為奢侈品消費市場主體的?
檢察室讨債催款出師不利,原因錯綜複雜。
從任福昌先生《風煙滾滾之四·礦長讨債》文章中得知,後來,彩屯煤礦被三角債壓的喘不過氣來,就連鞍鋼這樣大型國營企業,也成了“老賴”。郭樹森礦長親自帶隊去要債,被人家耍戲,說喝一杯白酒還款一萬,郭老大差點沒因為拼命喝酒而壯烈席下,以身殉職。
關鍵是,銀行也商業化,“嫌貧愛富”了,彩屯礦貸款嚴重受限。
後來,聽說礦為往回要錢,實行全礦“招标”:誰能要回來錢,就給誰多少多少回扣!或者你提出什麼條件,都可以研究、交換。
為的是全礦能夠持續生産,為的是全礦職工能夠開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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